英雄是一個很讓十三郎忌諱的詞兒,與救人相比,他殺人的造詣要精深得多,且更符合心意。
“通常不得好死。”
這是十三郎對英雄的斷語,他有太多心願太多責任,可不能輕易把小命送掉。
眼前的局勢下,老實講救人很不合算,一來耽誤時間,二來會讓魚羣更加密集,目標更一致,攻擊自然也更加緊湊,且兇猛。
面對如此數量的魚羣,多一人少一人,不過是支撐時間長短有所區別,人類一方如不能求變,最終必然只有敗亡,通通成爲魚餌。
不裝鉤的那種。
那隻魚祖宗來頭不小,若是抱着斬將奪魁的念頭,十三郎理應抓緊時機,稱其尚第三百二十四章:踏須彌(十)未摸清人類底細,且很可能尚未完全清醒或者恢復的時候驟下殺手。有幾名亡命修士的扯動,它可能暫時留意不到十三郎的動向,成功的機會自然也隨之增大。
反之不用細表,除了胖胖,這裡沒有人能給十三郎提供幫助,魚王卻可能因爲人類集中而集中精力,進而察覺這個大敵,籌謀更加兇狠的攻勢,與阻擋。
慈不掌兵,戰場上的至理名言。
十三郎心狠手辣,與那幾名修士毫無關礙,不論從大局還是道義,幾人死亡都不會讓他有半點負累,更不會有什麼難以心安的感覺。且從某個角度講,十三郎一行可以說是受到幾人牽累,生出怨恨也不爲過。
然而不知道爲什麼。他終究還是先把那兩人救了下來。
“難道因爲她姓紫?”
突進中,十三郎竟還有心思想到這些,隨後自嘲笑了笑,收攏心思,全力朝湖心處狂衝。
之前他便留意到,鯢惢在某些情形下會自相殘殺相互吞食,一旦將那條老祖宗清除。這種兇厲無人可控的東西若是不發生內亂,那第三百二十四章:踏須彌(十)才真叫見了鬼。
對與不對,這一戰的勝負已係於他一身。十三郎唯有按照秋獵中的經驗,尋求萬軍之中斬大將首級,從內部瓦解對手。
重操舊業。十三郎彷彿回到從前,裹着風披着血,於千萬雙眼睛的注視下漠然前行,好生慷慨,幾番昂揚……鯢惢如平射的雨,橫飛的箭,紛紛灑灑朝颶風狂撲,然後死去。然而滴水尚可穿石,遑論這些遠比水滴強悍且數量更多的魚,有了王者的催促。它們如同打了雞血的瘋狗,狂躁癲猛遠甚從前,撲擊勢頭如驚濤拍岸,碎而不休,連綿不絕。
颶風依然凌厲。卻不再能像開始那樣將魚羣全部清空,重新祭煉的子午劍在掌中嘶鳴,胖胖的紅舌盤旋橫掃,不容邪吝沾衣。
以十三郎的速度,全力發動哪是風馳電掣所能形容,十息之後。他便衝到湖水岸邊,隱約可看到中心處那條龐大身影。
那不是鯢惢,起碼不是眼前這些形如泥鰍的鯢惢摸樣。它更像一隻拖着如螞蟻般肥碩屁股的章魚,長着八隻觸手,觸手上生有無數吸盤與厲鉤,散發着陰冷的光。
它的眼睛是灰色的,很小,透出濃郁的死寂色澤,兩眼之間卻又生着一根如騎槍般的尖刺,長可達丈餘。
最最醒目的還是肚子,佔據近三分之二的身體,若是用尺子丈量怕有近十丈!肚皮上的皮膚不像鯢惢那樣光華,而是佈滿如血管經脈一樣的網紋,細看竟有幾分透明之感,好似能看到其中的卵。
但凡羣體數量龐大的種族,多數皆以卵生繁衍,十三郎不知道鯢惢的卵有多大,即便按照體型最小的鯢惢估計,如要將那個肚皮裝滿,百八十噸怕肯定不是問題。
這樣的生物,只要給它一段時間,焉能不稱王。
焉能容他人冒犯……看到魚王的時候,十三郎下意識朝周圍看了看,才發現原來鯢惢在成長到一定階段後會發生變形,其頭部會漸漸裂開變成一隻生着觸手的嘴,後半段則會慢慢膨脹,衍生出如母皇那樣的屁股或者肚子;之所以先前沒有看到這類更加強悍的個體,是因爲它們都聚集在湖泊中,沒有參加狩獵。
留意到這一幕,十三郎又驚又喜。
驚的是鯢惢的繁衍能力由此更增恐怖,喜的是因此才能證實自己的判斷,鯢惢的確存在着無比巨大的隱患。
前提是,殺了那隻母皇。
沒有片刻猶豫,他右手持劍在身前劈出空擋,左手輕拍,將院長親贈的五行靈舟放出。
本是無心插柳,隨後的一幕卻出乎所有人預料,險些讓十三郎都措手不及……蜂擁而上的魚羣集體剎車,因動作太急,後排與前排撞擊在一處,翻涌堆疊,霎拉間竟似一座中間被挖空的山。下一刻,撞死撞暈的紛紛墜地,活下來的鯢惢瘋狂倒卷,冰冷死寂的眼中流露出如見天威般的恐懼神情。
那種感覺,就像它們面對的是先祖,看到的是母皇一樣。
與此同時,那條如章魚般的正牌母皇眼睛陡然瞪大,其中閃耀的是難以置信,更有恐怖與怨憤。
“唧……”
很難想象體型如此大的妖獸發出的吼聲如此細膩,卻又如此銳利,呼嘯的聲浪朝周圍席捲,它的不少子子孫孫被波及,瞪着灰寂的眼睛翻起肚皮,紛紛暈倒。
母皇的身體陡然後撤,八隻觸手亡命般在水裡划動,又突然靜止。
它盯着那隻靈光四溢的靈舟,又看了看十三郎,再看一眼,再……
“唧昂!”
母皇終於確認了什麼,發出的尖嘯將空氣撕裂。如隆隆雷爆。身體隨之如彈球一樣飛射到空中,在種種砸下。
水花四濺,每一朵水花的頂端都有一條猙獰的魚。
母皇雙眼中閃耀着瘋狂的火焰,八隻觸手在周圍拼命拍打,口中尖嘯不斷髮出,催促着魚羣朝十三郎的方向猛撲。
他好似忘記了人類一方不止這一人,連那些圍攻其餘學子的鯢惢也動員起來。四面八方鋪天蓋地,通通卷向中間的那個點。
奇怪的是,無論母皇怎麼催促。魚羣始終畏縮不前,縱然撲上也不如之前強悍兇獰,而是帶着一股送喪般的悲慼。不少鯢惢眼裡流露出掙扎的神情。那些階位較低數量卻佔據整體九成以上的鯢惢甚至會發出尖嘯,好似在抗拒什麼。
無形之中,戰場上的形勢因一條小舟而改變,無論十三郎還是正在被圍攻的學子們,壓力都爲之舒緩不少。
“怎麼回事兒?”樂笙伸着舌頭大口喘氣,如一條累得脫了力的狗。
望着周圍略顯稀散的魚羣,再看看湖邊那堆砌起來幾乎快要引動天雷的魚山,他心想十三少爺果然人品出衆,竟如此招魚喜歡。
“好事兒!”
大灰惡狠狠瞪他一眼,罵道:“蠢貨!”
“蕭兄……不會有事吧?”紫煙好心插了一句。神情很是憂慮。
“你纔有事,你全家都有事。”
大灰兩眼通紅,劈頭蓋臉朝着羞惱憤怒的男修罵道:“看什麼看,管好你家婆娘的嘴……怎麼回事兒?”
樂笙發問的時候,十三郎心裡也在自問。隨即又如大灰那樣自答。
“好事兒。”
踏步船頭,十三郎腳下發力,靈力延着雙腳送入,靈舟瞬間光華大放,五色光華將周圍的魚羣披裹上一層炫麗的綵衣。一股莫名的氣息隨散開,空中似乎還響起一聲滄桑的嘆息。幽幽而絕。
聲音中,周圍魚羣騷亂更甚,連那些階位較高,靈性更足且與母皇聯繫更加緊密的個體也變得逡巡不安,紛紛朝周圍退縮。
十三郎自不會放過這等大好機會,手中揮舞着重新祭煉過的子午劍,如砍刀在前方橫掃豎劈,靈舟如離弦之箭朝前方激射,直撲那條咆哮的母皇。
距離不遠也不算近,原本因魚羣阻隔堪稱天塹的通道變成一面倒的殺戮之旅,眼前的魚羣彷如失去指揮的亂軍,哪能擋得住子午劍的狂砍亂殺。隨着魚羣死亡數量增多,子午劍的劍身逐漸發生變化,由寒光冷冽變爲淡紅,又漸漸變爲鮮紅豔麗,最後竟如包裹一層厚厚的鮮血一樣猩紅奪目,氣息由渾厚純正變得兇焰滔天,宛如吞噬了無數兇靈。
距離逐漸拉近,母皇巨獸的面目皆清晰可辨,十三郎可以看到它此時的疑惑與彷徨,還有貪婪與憤怒,以及深深掩藏的驚恐。
“連這都不提前告訴我,老頭子真不是東西!”
心中猜測越發明瞭,十三郎幾乎能夠肯定,這條五行靈舟絕對與五靈之地有關;沒準它所用的材料就是從這裡得到,其中,或許就有鯢惢的祖宗。
比這頭母皇更加久遠的祖宗,多半當年被院長所殺,取其全部或者一部分,煉製了這條靈舟。
唯如此,方能解釋一切。
“頭一面就送我這玩意兒,難道從那時候開始,老傢伙就認爲我有今天的經歷?”
心中閃過一絲猜測,十三郎禁不住打個冷顫,隨即痛罵自己無聊。
“神經病,閒得發慌了你!”
思慮間,魚山之中五色光華閃爍而過,十三郎衝到那條張開大嘴的怪獸身前,劍芒隨之揮起。
“砍了它,我自己做一條!”
與此同時,母皇的眼神也終於有了決斷,咆哮一聲昂起頭,悍然迎向劈練般的劍光……我挖坑,我填坑,您有票,請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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