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頭、捉手、抓腳、扯腰,六分身同聲大喝,沒等十三郎做出反應,不,是其作出反應但不能抗拒,身體硬是被折成球,之後一陣天旋地轉,出現、已在數千裡外。
“嗬!”
不知蘇老闆有這種本事,十三郎倒吸一口寒氣,有些驚恐後怕。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多麼強大,應變能力更是遠超常人想象,然而剛剛那一下,十三郎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就這麼被蘇老闆抓在手裡,瞬間帶走。
需提到的是,此前祭劍請劍尊歸位,十三郎心神消耗、鼓盪不休,後被天絕“帶”入戰場,親眼目睹劍尊一劍三千擊,欣慰歡喜、神思越發恍惚。此外還有蘇老闆的身份,縱然十三郎不會完全信任,起碼相信他不會害自己,尤其眼下這種場合,絕不會做出“背叛”舉動。
幾者相加,十三郎被抓時沒有“搏命”的念頭,若非如此,縱然蘇老闆天賦奇異,怕也難以成功。
那也不得了啊!
遁空、與帶人遁空完全兩個概念,何況施展的時候能夠“制服”對手。修士大能,哪個沒有移山搬海之力,若能帶着它們遁空之後跑到幾千幾萬裡外,那還了得!拿當年發生在滄浪的真靈之戰來說,金烏、山君皆可遁空,精妙還要超過蘇老闆一大截,但它們不能像十六蘇這樣合體“運輸”,更談不上制服。
這種能力、或應該叫天賦,用好了絕對是大殺器,如果蘇老闆是敵人,不,應換個角度想,假如某個對手具有這種手段,防不勝防。
“這麼厲害!”
誠然十三郎沒有防備,誠然狀況不佳,誠然帶走並不等於殺人,且讓蘇老闆付出極大代價......那也不得了啊!
“好在不是。”
“哎,可惜了。”
大驚之後慶幸,慶幸之後大喜,大喜之後有些懊惱,十三郎很快意識到,蘇老闆的這種能力大小與分身多寡有關,準確地講,其負責牽引的那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負責“抓人提物”那些分身,人越多、越完整,則能力越強,效果越好。
這樣一來,損失的那三具分身就顯得很可惜了,假如事先知道他有這本事,十三郎定會有針對的設計出一套戰法,縱不能也會調整策略,不令其陷入這般苦戰。
“你的這些朋友......奇人異士者多。”
天絕劍內,劍尊的聲音驚奇中透着幾分凜意,因“重生之戰沒遇到好對手”而生的惆悵煙消雲散。
戰罷蘇老闆上來捉人,“制服”了十三郎沒錯,天絕仍是自由之身,如非十三郎握住劍柄傳出心意,大先生縱然不下殺手、也會斬其幾條胳膊,而不是任由蘇老闆施法。
“殺了他!”
蘇老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生死邊緣打了個轉,帶着十三郎穿越空間後,十三蘇合爲蘇老闆本相,氣喘吁吁、吐着舌頭,累的活像條死狗。
“殺,殺殺,別讓他跑,跑跑......別讓他跑了。”
前方就是僅剩的那名劍宗老者,此刻正在“繼續跑”與“掉頭殺”之間遲疑,將將有決。
之前蘇老闆分追兩端,帶走了那條狗還有支援的人,等於說這邊只剩下一半實力都不到,老者不能不動念頭,想試一下能不能殺個回馬槍,來個瞬殺。
還有一條理由支持他這樣做,其逃跑方向不是衝向魂幡,而是六族大佬與羅桑涅修激戰的地方,逃了一會兒、現在距離已經不算遠,老者自忖他們如果留意到了狂靈地發生的變化,定能瞭解天絕的價值。那便意味着,只要十三郎敢來,縱然情況再艱難,羅桑大佬也會抽出精力支援。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此時此刻,遙遠天際轟鳴陣陣,隱約可以聽到好似洪水奔流、大門打開的聲音......劍宗老者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內心狂喜、把丟掉的勇氣撿了回來。
可他隨後看到,同門師兄劍靈自爆,天絕一劍三件擊,非但滅了劍,連人也被斬成無數份兒。
“師兄!”
同門三人轉瞬只餘一人,老者淒厲大叫,聲未落,又看到那個詭異的對手合體成一,將那個害死兩位師兄的人憑空出現眼前。
跑不掉了。
“吼!”
心跌落深淵,絕望的人無所謂生死,倖存大佬奮力一吼,身劍合一。
視線中,老者全部修爲運轉,外放神域收斂成三尺,身體如颶風旋轉;其掌中法劍光芒大放,舉在頭頂與法相融合,威勢暴增。
同門三人,所走的道路完全不同,拼起命來也不一樣。一個想要絕世之劍主持劍陣,一個培育劍靈,最後這個所選的道路與齊傲天類似、只是更加徹底,法相爲劍,劍亦爲法相,連身體也有部分融合。
傷則同傷,殺則同殺,以單劍爆發之後的結果比較,三人當中這名老者修爲最弱,威力卻最強。反過來,其施法之後反噬最重,非長期休養不能恢復。
都什麼時候了,還考慮那些......身旋轉,劍化虛,僅片刻功夫,老者的身體、颶風已然消失,原地只看到一把冉冉升起的十丈大劍,亮如星辰。
“殺!”
劍成型,聲暴起,竭盡全力、爲的就是要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巨劍成型的那個瞬間,老者怒嘯適時而來,破空向前。
同一時刻,對面傳來劍尊清嘯,天絕再起紅芒暴漲,漫天兇威盡釋。
“這纔有點樣子!”
贊劍不讚人,劍尊不贊同老者以身飼劍的做法,但佩服其修劍、運劍之決心,於是奮起全部力量,連天絕自身特有的、對劍的壓制也都激發出來。
“劍定天下劍!”
天絕強大,除了鋒利,那些紅芒纔是其強大的根本,此前因對抗天劫消耗太多,極難恢復。天絕原來無主,無主則無根骨靈魂,無法主動修煉成長;如今劍尊入主,所剩紅芒融入其魂,藉助劍尊的修行而修,雖依舊緩慢,比之原先不知好了多少倍。最重要的是,入魂意味着落地身生根,縱然紅芒全部用盡,仍能通過修行慢慢長出來,根本之別。
重生初戰未能盡興,劍尊本已打算沉睡,沒想到還有機會進行第二戰,且有頗多驚喜。出於尊重,這次劍尊不單單擺擺樣子,還冒着魂崩、失控的危險激發天絕之根,全力出擊。
“斬!”
劍定天下劍。
三千劍影破殺,一重華貴凌亂,三千次碰撞叮噹作響,綻放三千朵絢麗之花。點點星光飛射千里,數萬裡戰場,數萬名修家一時停步,紛紛將目光投向此間,共同見證一場劍的對決。
結果瞬間可見,過程實爲四個階段。劍尊入主只有片刻,新得到的力量分散而且意志不一,數三千看似華麗、實爲不得已之所爲。
初始七百道劍意成星碎裂,中間七百道劍意頹劣,後七百道劍意均衡,搏殺激烈,至此不僅老者元氣大損,劍尊身影同樣連連震動,幾乎破碎消散。
“老師!”
十三郎快要嚇死了,早就不顧一切狂輸法力,奈何那些劍意劍魄本就是構成劍尊的一部分,根本不是法力能解決的問題。
“不妨事。”
鬥劍中傳話,劍尊長笑天絕長鳴,餘下劍意更加堅決;生死關頭,對面老者何嘗不是如此,怒目圓睜全力催動,堪堪將要兩敗俱傷的時候......
“呃......”
一個極輕微、極突兀、極不協調的聲音傳入耳鼓,因劍光猛烈顯得那樣清晰。
這是什麼聲音?
所有人爲之一愣,隨後被接下去的過程、及鬥劍結果所吸引,所震驚。
啊!
以一劍鬥三千,正在勢均力敵的時候,煌煌劍光突然停頓,就好像洪流半道斷流,憑空沒了根一樣。反之對手聲威大漲,近千道劍意八方成牢,頃刻見紅。
這次的紅不是紅芒,是血!
於是劍碎裂,老者亡,至死仍保持鬥劍姿態,圓睜雙眼,大張着嘴。
“不服啊!”
鬥劍終了,八方沉寂,天絕靜靜懸浮在空中,劍中身影微微搖晃,默默嘆息。
“這一戰,不公平。”
“老師?”
剛剛從蘇老闆那裡知道怎麼回事,十三郎心裡慶幸又覺得好笑,擔憂同時也歡喜,於是小心翼翼上前想勸兩句,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戰鬥中打嗝兒......誰會在戰鬥中犯這種毛病?劍尊不知道對手爲何如此,但由蘇老闆的神情可以判斷,這件事絕對與他有關。
這一戰,不公平。
“老師,您是不是先歇歇?”
想來想去還是要說,十三郎鼓足勇氣說道:“戰鬥不是修劍,不是君子,本就不擇手段,戰爭更加如此;再說這事怪不得您,難道打架的時候專門問問對手身體好不好,運氣怎樣不成?”
聽了這番話,劍內身影回頭望着十三郎,內裡詭異......看得十三郎有些發毛。
“老師別生氣,弟子要是說錯了話......”
“十三啊,你心裡在想什麼呢?”大先生疑惑問道:“你認爲,爲師替這個老傢伙叫屈?”
嗯?十三郎一頭霧水,暗想難道不是這樣。
大先生說道:“這一戰不公平,其不公平不是對他,而是是對爲師。爲師滿共修行千年,重生之命,新得之力,魂魄不全、且是從對方手中搶來,還有千萬人意志需要整合,打熬,多難啊!”
十三郎不知該說什麼好。
大先生說道:“這麼多難題、難關,在你看來難道還比不了一次打嗝兒?”
十三郎張口結舌。
大先生說道:“若非如此,此戰怎會如此艱難,又怎麼會拖這麼久?”
十三郎目瞪口呆。
大先生說道:“若非如此,爲師怎麼會傷到這種程度,需要馬上沉睡,片刻都拖不起?”
十三郎無言以對。
大先生又說道:“若非如此,他哪有機會打嗝兒?”
十三郎徹底沉默。
大先生繼續說道:“你啊你,看不清真相也就罷了,居然又時間同情對方,居然又心情教導爲師戰爭是什麼樣,該怎麼打......你把爲師看成什麼人?頑固不化的酸腐老朽麼?”
十三郎只有深深低頭,無地自容。
“罷了罷了,爲師累了,睡了,你自個兒玩吧。”
大先生連連搖頭,連連嘆息,怒其不爭,恨其無知,睡前生怕其心有礙,道出最後叮囑。
“戰爭啊,戰爭就是殺死對方,讓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