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自然不瞭解慕容旭心中所想,只是自認眼見爲實,越發覺得詩云實在倒黴透頂。不過那小郭子卻是知道內情的,此刻聽得這話,連忙上前應了,便派人往乾清宮後頭去放人。唯有亦瑤,在聽到這話之後,忍不住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
不過此刻也沒工夫由她細想了,因爲慕容旭又接着笑道:“罷了,今日難得朕如此高興,不提那些掃興的事兒,來,瑤貴人來朕身邊坐着。剛剛柳妃說,衆位愛妃都準備了餘興節目,到不知是什麼?恩?”
一句話,立刻成功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
剛剛還縮在後頭的飛雨瞬間整個兒埋進了慕容旭懷裡,急着就想開口,可梅妃卻已經搶先起身悠悠說道:“皇上,瑤妹妹今日可是特意準備了一支舞,您瞧瞧,她平日裡可從來不點妝容,可今兒個這妝,卻將本宮都給比下去了呢。。。”
很有幾分曖昧地輕笑了一聲,梅妃如絲般的媚眼掃過一旁的飛雨,坐回去不說話了,只留下亦瑤滿臉通紅地坐在慕容旭身邊,頗有幾分坐立不安的樣子輕聲回道:“梅妃娘娘言重了,妹妹哪裡有這個資格與娘娘相提並論,不過是。。。不過是見着皇上終於從上書房出來。。。”
不等她說完,慕容旭便突然起身,伸手摟住她的細腰,而後將頭埋在她耳邊,對着她直吹氣,邊低沉着聲音道:“美人兒,是不是。。。想朕了?你準備了什麼,給朕瞧瞧?恩?朕這一個月,想你想得好苦。。。”
聲音帶着幾分沙啞的性感,甚至還有一點點誘人的鼻音,亦瑤只覺得他強烈的男性氣息在她的耳邊迴盪,頓時忍不住身子一軟,差點就呻吟出聲。猛然轉頭,卻又險些碰到他的脣,頓時臉上更紅了。
“皇上。。。”不自覺的,她的嗓子都捏了起來,絕美的容顏更若花般綻放,亦瑤身子一扭,人便站了起來,又是盈盈一個福身:“那臣妾就爲皇上舞一曲,只是。。。臣妾今日沒帶琴來,詩云妹妹卻又不在,還得要琴兒妹妹幫忙了。”
琴兒穿着一件和旁人差不多顏色,差不多樣式,甚至差不多料子的長裙,正站在老遠的後頭,畢竟她們如今不過是小主而已,前頭還站了幾個貴人幾個常在,包括四五個嬪妃,怎麼的也輪不到她啊!可此刻亦瑤這麼一喊,她不由愣住了。
這些日子詩云不在,亦瑤壓根兒表現得就似乎根本不認識她一般,怎麼這才放話說詩云要出來了,她就找上自己了?更何況,她根本就沒說要她幹什麼,她可什麼都沒準備,此刻卻上去幫什麼忙?
這個女人,果然有幾分意思。。。她既然早已經準備了舞,又怎麼可能沒叫人準備琴聲伴奏?此刻卻來這麼一招。。。
微一皺眉,琴兒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隘,頓時臉上掛笑,幾步上前跪下道:“奴婢琴兒見過皇上,見過衆位娘娘。。。可是,可是。。。”她頗有些爲難地看了亦瑤一眼,才苦起了一張臉:“可是皇上,奴婢實在不知道要如何幫瑤貴人,奴婢自小沒練過舞的。。。至於琴。。。”
這裡纔剛說完,飛雨頓時在旁輕笑了起來:“瑤姐姐,你瞧瞧你把琴兒給嚇得。姐姐不是準備了好些天了麼?怎麼卻沒和琴兒妹妹商量好不成?皇上難得有此雅興,現如今大家可都等着呢,倒不如。。。”
她突然拉長了聲音:“把這個機會讓給妹妹吧,妹妹不過是撫琴一曲,只是要借華晴一用,不知姐姐肯不肯?”
這話就說得頗有深意了。
亦瑤臉上的笑容一僵,清冷的眸子已經迅速從琴兒身上劃過,最後停留在飛雨柔弱的小臉上。她柔軟的脣緩緩勾起,上前一把將琴兒扶了起來,邊轉頭對飛雨道:“啊。。。是姐姐疏忽了,這些天只顧着自己練舞,卻忘了和琴兒妹妹說一聲。”
眼見得飛雨臉上漸漸露出的勝利笑容,亦瑤突然又話鋒一轉道:“不過華晴如今畢竟連小主都不是了,飛雨妹妹果真要和一個奴才一塊兒彈琴麼?妹妹能如此不在意身份地位,倒是難得。。。姐姐真是佩服妹妹的賢德呢。。。”
說罷,她也不去看飛雨突然變色的臉,只是笑着對華晴道:“既然飛雨常在不嫌棄你,你且去吧。”
華晴站在一旁,根本不答她的話,只是死死盯住亦瑤的臉,渾身都在打着顫兒,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她突然冷笑起來:“瑤貴人,其實你想害死我,何必用這麼複雜的辦法?剛剛那小宮女也不知是受了你什麼好處,竟然這等荒唐的事兒都做的出,奴婢實在佩服的很。。。”
她站在下面,一臉倔強,似乎就等着看亦瑤動怒了。可偏偏亦瑤卻站在當場呆了半天,才身子一歪,又坐回了慕容旭身旁,而且忍不住嘆息起來。
“華晴妹妹。。。你這又是何苦呢?本宮自進宮一來,從來沒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更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害人手段。。。”
伸手掏出懷裡的絲帕拭了拭眼角,她又接着道:“若不是詩云妹妹一直替本宮當着那些事兒,本宮哪裡會有今天?可是。。。你現在,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懷疑本宮想害你。。。本宮。。。”
她眼中的淚水倏地涌了出來:“這叫本宮究竟情何以堪?我自認和你從來沒有過節,就算當日飛雨妹妹在鹹福宮對我惡言相加,我也不過是教訓了你們幾句而已。本宮真不懂,你自己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情來卻不肯承認,此刻,爲何非要把這罪名,安在本宮頭上!”
越說,她越發激動起來,一雙似是帶着霧氣的眸子,此刻全是淚水,那梨花帶雨的模樣,更顯得柔弱動人。她抽泣着,邊用手中的帕子拭着眼角,邊整個兒哭倒在了慕容旭懷裡。
華晴呆住了,她根本沒想到亦瑤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其實自從發生了這件事,她也是慣性思維。當日她跟在飛雨後頭,眼見得這兩人爲了一朵花爭了半日,便忍不住上前爲飛雨辯駁。畢竟她從前的靠山玉瑾,已經死了。憑她自己的本事,肯定沒有上位的可能。如今她要巴結的,就是飛雨而已。
只是沒料到,自己的辯駁被亦瑤幾句話便講退了。那日過後沒多久,她突然開始乾嘔,頭暈,又變得脾氣暴躁,就連月事都不來了。飛雨剛開始很不耐煩,後來見實在嚴重了,而這狀況又着實詭異的很,纔想起定然是亦瑤動了手腳。
當然,一切都只是猜測。自己也理所當然認定了這個猜測。可現在聽她這麼一說,華晴突然有些猶豫起來。不錯,從進宮到現在,她和亦瑤,從來就沒有真正有過沖突,更確切的說,她根本沒有陷害自己的理由。
不過是飛雨身邊的一個小主而已,不得寵,沒權利,沒背景,她要害自己做什麼?!而且如果她真要害人,至於做得如此明顯嗎?她突然不相信了。。。這個亦瑤雖然一向爲人冷漠,可卻不是個傻子,她就算要害人,又怎麼可能自己動手?
最可笑的是,還讓人抓住把柄?這根本不可能。。。可爲什麼自己明明沒有和任何男人有過接觸,卻人人都是自己懷孕了?!爲什麼?!
華晴有一瞬間的失神,卻聽亦瑤再次哽咽着道:“華晴妹妹。。。你非要說我害了你,可本宮從那日在花園遇着你之後,什麼時候再見過你的面?難不成我還有預知的能力不成?如今你口口聲聲地懷疑本宮。。。本宮。。。本宮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肯放過我?!”
她狠狠抽泣了幾聲,忍不住哭喊起來:“你倒是說啊!本宮已經求皇上繞了你一命,你究竟要本宮怎麼做,才肯放過我?!”
御花園裡瞬間再次安靜下來。聽的亦瑤這唱做俱佳的說辭,又細細一想,頓時看向華晴的眼神又變得有些怪異起來。畢竟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着她確實懷孕了,可她不僅不承認,還非得指着瑤貴人說她陷害她。
這要是一般的主子,被一個沒什麼身份地位的小主如此污衊,還不得直接就把人給弄死?哪裡還容得她這麼鬧騰!也就是亦瑤小主性子好,還特意找了御醫替她看病,沒料到是她自己做出這等醜事,卻還不肯承認。。。
就連梅妃娘娘都派了宮裡最有經驗的嬤嬤替她查了身子,她還有臉再次胡鬧!
一時間,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華晴不知所措的站在當場,忍不住拿眼睛去看費用,卻見她此刻正一臉焦急地看着自己。腦子裡似乎有一道靈光閃過,華晴突然衝到了飛雨跟前,惡聲惡氣地怒吼道:“是你。。。是你對不對?!”
不等飛雨反應過來,她再次大吼道:“是你。。。一定是你!瑤貴人跟我無冤無仇,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等害人不利己的事情?是你想要害我對不對?!你爲什麼要害我?難道就因爲我從前一直跟着玉瑾,就也該死不成?”
飛雨一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人卻再次靈活地縮到了慕容旭身後:“華晴。。。華晴妹妹?你。。。你怎麼了?你。。。你究竟怎麼了?你。。。哇。。。”
眼尖的華晴突然再次上前,飛雨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一時間,柳妃的呵斥聲,華晴的怒罵聲,飛雨的嚎哭聲交雜在一起,整個園子裡一片混亂。下面的衆人簡直看傻了眼,這一幕也實在太精彩了。。。
詩云走進御花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慕容旭閒閒得靠在椅背上,手上還拿着一顆葡萄。亦瑤靠在他身邊,正在替他剝葡萄皮兒,柳妃冷冷地坐在一邊,正在訓斥華晴,讓她放手,可華晴卻裝死瘋癲,不管不顧地揪住飛雨就罵。
而飛雨。。。就更加戲劇化了,此刻正縮成一團,整個兒滾進了慕容旭的懷裡,倒像個顧頭不顧腚的鴕鳥。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臉來,一雙似乎永遠沒睡醒的眸子裡滿是淚水,看樣子都快哭得斷氣了。
她邊哭,還邊在輕聲叫着:“華晴妹妹,你。。。你這究竟是——怎麼了呀!你別嚇我啊。。。爲什麼會這樣?當日姐姐在暢春園的時候就這樣。。。你這是怎麼了?”
詩云從遠處走去,忍不住一挑眉頭,竟然暗示華晴這是瘋了?究竟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兒,竟然鬧成現在這副樣子了?不過。。。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突然看到慕容旭身邊圍坐着一圈美女,她的心裡,突然冒出一股酸味兒來。
但這個感覺瞬間就被她壓了下來,因爲亦瑤已經老遠地看到了她,只見她輕盈起身,直接從上位走了下來,初秋的風吹起她淡藍色的裙,讓人有種飄然欲仙的錯覺。
“妹妹。。。”這一聲叫喚纔剛出口,亦瑤已經泣不成聲。
詩云嘴角掛笑,連忙上前接住,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臉上全是好奇:“亦瑤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難道又有人欺負你不成?我就知道,只要我一不在,那些有的沒的人,就會想盡辦法的欺負你!”
亦瑤哭得慘兮兮,半天才喘過氣來:“妹妹,姐姐這些日子去了你那裡好幾次,都沒能見着你人,姐姐還以爲皇上不會再放你出來了呢。。。現在你終於出來了,將來咱們還在一處,你說好不好?姐姐這些日子。。。真是擔心的吃不好睡不好,就怕你一時想不開。。。”
說道這裡,她破涕爲笑道:“現在終於好了,皇上讓你出來了。。。以後你就到姐姐的鹹福宮裡去住,你說好不好?”
詩云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她,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今日的詩云,身着一件深紫色繁花長裙,臉上未施粉黛,長髮隨意的綰成一個簡單的髮髻,看上去更像是急急忙忙趕出來的。就連身上佩戴的掛件,也沒有幾個。相比較而言,園子裡頭的衆人可就顯得過分裝扮了。
她就這麼歪着一顆腦袋,盯着亦瑤猛看,知道亦瑤自己都快覺得臉上表情有些抽搐的時候,她突然“哇”一聲大哭起來,與此同時,人已經一把將亦瑤狠狠抱在懷裡。那力道,讓根本毫無準備的亦瑤差點直接被她給勒死。
“亦瑤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關心我的。。。我這些天被關在那小屋子裡頭,也總是想起你和琴兒,可我卻不能出來和你們見面。。。亦瑤姐姐,可是,可是皇上。。。”她突然愣住了,整個人似乎還下意識地輕顫了一下。
倏地抽回自己的雙手,詩云簡直就是從地上直接滾到前面去的,她眼看着慕容旭斜靠在椅子上,人已經“撲通”跪了下去:“皇。皇上,奴婢。。。。奴婢見過皇上,皇。。。皇上吉祥。。。”
“詩云?你來了?來,到朕跟前來。。。”慕容旭似乎根本沒看到她跪倒地上的一幕,連眼皮兒都沒擡一下,只是伸手一招,便繼續吃葡萄。唯有他臉上突然僵硬的肌肉,在顯示着。。。他快被這丫頭給氣瘋了!
跪就跪吧!她至於跪得如此悽慘,跪得聲音這麼響,跪得讓他心都揪起來一般的疼嗎?!
詩云聽他聲音有些怪異,連忙擡頭去看,心知他肯定又是生氣了,頓時更加不敢怠慢,幾步上前站到了他的跟前。
華晴原本還在一旁拼命毆打飛雨,怎麼拉豆拉不開來,此刻突然看到久未見面的詩云,想起這丫頭保護亦瑤簡直已經到了一個瘋狂的地步,而自己,纔剛剛害的亦瑤大哭一場。她頓時愣住了。
飛雨還在苦苦哀求,又拼命掙扎。此刻華晴突然停了下來,也不知她究竟怎麼想的,腳突然往前一伸,竟狠狠踹在了華晴的小腹上,頓時將她踹得整個兒翻滾出老遠。
衆人一聲驚呼,紛紛從座位上站起想去扶她,可華晴卻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肚子瘋狂的哭喊起來。那聲音悽慘凌厲,甚至帶着一股死亡的氣息,接着。。。從她的雙腿間緩緩流下一抹嫣紅,漸漸的,真個長裙的下襬都被血液染紅了黑紅色。
那血順着裙襬還在往下流淌,直將衆人都弄得呆住了。
就連亦瑤,都忍不住輕聲嘀咕起來:“天!難道她竟真的懷孕了不成?!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飛雨也是嚇得“哇”一聲大哭着衝到了華晴跟前,一把抱住她哭喊道:“華晴妹妹!怎麼。。。怎麼會這樣?!我剛剛真的不知道你怎麼會突然停了下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啊?!你別嚇我啊。。。姐姐已經離開了我,你不要。。。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邊哭着,邊說着,那語調悽慘無比,實在讓聞者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