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來,孫堅時而會做一個很古怪的夢。
“竟有此事?”
大驚失色的孫堅連夜從樊城趕往襄陽案水寨,他無法理解,有自己麾下黃蓋、韓當兩員大將坐鎮的水寨,竟然會被蔡瑁偷襲得逞?
是故,孫堅一回到營中便喚來黃蓋、韓當二人,詳細詢問當夜的情況,但是越聽心中的疑問卻越大。
孫堅原以爲是黃蓋二人疏於防備,但是從二人口中得知,當夜水寨內外亦是防守森嚴,不論寨內寨外,黃蓋、韓當二人都派出了不少士卒擔任警戒,但即便如此,亦被荊州偷襲得逞?
在傾聽的過程中,孫堅也查看了一些當夜被殺的士卒遺骸,他發現那些屍首僅只有喉嚨上一處致命傷,換句話說,對方是潛到他背後,一手捂住嘴,一手割斷了喉嚨,手法極其乾淨利落。
如果只是一個、兩個,孫堅並不會過多在意,但是按黃蓋所說,當時事發的水寨後營,可是有上百名士卒擔任着警戒,但即便如此,這些士卒亦沒能發出一聲示警便被殺死,而且看刀痕顯示,出手的絕對不超過三個人……
荊州何時出了這等人物?
緊接着,黃蓋竟然中夜襲的刺客中有一人好似會施展自己的絕學虎咆,這讓孫堅難以置信。
要知道【崩勁·虎炮】是江東孫家一脈相傳的絕學,講究將勁氣驟然打入對方身體,一擊必殺,那是專門剋制【剛體】的絕招,自己南征北戰諸多年,也聽說過有哪位人物掌握有類似的絕學。
然而,自己義女那一聲驚呼,卻是喚起了孫堅腦海中的點滴回憶……
“陳驀?奮威校尉陳驀?”
孫堅的面色很是古怪,有些懷疑地望着自己新收的義女,董白。
話說回來,孫堅之所以對她格外疼愛甚至要超過自己的長子孫策,無非也是想化解她心中這段畸形的恨意,但是心靈的傷口哪能如何輕易便能癒合的,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見義父一臉的懷疑,董白,哦不,是孫尚香,她急得連連搖頭,信誓旦旦地說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好好,”見她如此着急,孫堅心下有些好笑,拍了拍她腦袋,輕聲問道,“那爹爹問你,那晚你又不曾親眼見過此人,如何這般肯定他便是當初的奮威將軍陳驀?”
“爹爹不知,”只見孫尚香舉起自己粉白的右手,望着黃蓋急聲問道,“黃伯伯,那人手背上有個牙印可對?”
黃蓋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抱拳說道,“這個……末將方纔便說了……”
“那個牙印齒痕極細極深可對?好似是孩童所咬,可對?”
黃蓋皺眉思忖了一下,點點頭說道,“對!末將記起來了,並非成人,而是幼年孩童所咬留下的痕跡……”說着,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詫異地望着孫尚香問道,“小姐如何得知?”因爲孫堅收了董白爲義女,是故這些老將皆稱呼她爲小姐。
只見董白眼中露出濃濃仇恨,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如何會不知?那正是我在那惡賊手上留下的!”
帳內衆人聽罷面面相覷,就連孫堅也是一臉的驚容,轉頭問道,“尚香,你可確定?”
孫尚香點了點頭,恨恨說道,“年紀輕輕便有這身武藝,就連爹爹麾下大將黃伯伯也無法將其拿下,又擅長擊殺之術,手背上又有牙印,全天下唯有那惡賊陳驀!如此,倘若張素素投他,他又豈會不允?”
話音剛落,黃蓋也抱拳說道,“主公,罪將附議,如今天下黃巾雖然多數被剿滅,卻仍有青州黃巾爲禍,再者,倘若那夜罪將碰到之人當真是那陳驀,罪將以爲,此人武藝雖稍遜罪將,然身具詭異之術,使罪將施展渾身解數亦無法將其擒拿,聽聞主公也頗爲喜……”說到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望了一眼孫尚香,當即改口,繼續說道,“咳,欣賞此人,倘若那妖女率衆投降主公,主公收是不收?”
孫堅聞言望了一眼黃蓋,也沒搭話,在帳內來回踱了半響,悶不吭聲。
見此,韓當走上前抱拳說道,“主公,袁術此人見利忘義、人情淡薄,如今主公居江東,他佔據汝南、壽春數地,與我爲鄰,豈能不知主公起兵征討劉表,倘若他暗中下絆,斷我等歸途,恐怕……”
孫堅皺了皺眉,搖頭說道,“我此番出師荊州,乃爲報先前他劉表劫我之仇,袁術出師無名,豈敢伐我?”
“主公此言差矣。
次日,孫堅又率船隊出寨,於襄陽外水域搦戰,蔡瑁還是不敢出戰,只等着孫堅軍中糧盡退兵。
第三日,第四日,孫堅每日皆往襄陽搦戰,最初蔡瑁還有些畏懼孫堅強攻襄陽,但是結果,孫堅僅僅只是在江上謾罵了一通,便率船隊返回。
然而第五日,孫堅卻不曾再率軍前來。
直到第六日、第七日,江東水寨仍然毫無動靜,蔡瑁有些詫異,在城上遠遠眺望江對岸,只見襄江江東水寨旗幟招展,人影憧憧,大小戰船皆擺列於水寨之前,也不在意。
如此僵持了十日,雙方相安無事。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蔡瑁例行公事招麾下將領過府喝酒,陳驀也在其中。
畢竟他如今已經成爲蔡瑁的心腹愛將,尤其是前幾日夜襲一事,叫蔡瑁更爲看重,破格提爲將軍。
宴席間,衆將領喝酒談笑、歌頌蔡瑁,就連陳驀也說了幾句讚美之詞,直聽得蔡瑁面色歡喜,沾沾自喜。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府中士卒報訊,說是蒯別駕求見……
“蒯良?”滿面紅光的蔡瑁眼中隱約露出一絲不快,揮了揮手對那士卒說道,“請他進來!”
“諾!”
士卒領命而去,沒過多久,陳驀就見到一位儒士走了進來,身穿鑲金邊素色錦服,頭帶玉冠、腰纏金帶,帶上懸掛着一枚玉佩,笑容可掬走入廳中,與蔡瑁見禮。
“蔡將軍安好!”
此人便是操持蒯家、掌管襄陽內政的蒯良、蒯子柔?
陳驀暗暗打量着來人!”
蔡瑁聽地心中一驚,詫異說道,“豈有此事?前些日子我方纔燒卻孫堅營中糧草,他如今軍中無糧,倘若不退軍也罷,又豈敢再領軍深入,前往樊城?再者,我每日登城牆眺望對岸江東水寨,見孫堅軍中樓船皆在,不曾有任何動靜,蒯主簿,可莫要信口開河!”
望着蔡瑁不滿的目光,蒯良頓足說道,“此乃孫堅效仿高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前幾日故意前來搦戰,叫將軍得知他此刻正在水寨之中,將軍忌憚孫堅威名,自然緊閉不出。
其後,孫堅便叫麾下士卒偃旗息鼓、輕裝而行,將軍若是不信,不若當即派人前往水寨查看,看看是否還有孫堅兵馬……”
“這……他軍中戰船可是……”
“將軍糊塗,區區數百戰船與偌大一座樊城,孰輕數重?將軍豈不知樊城亦有孫堅數十艘戰船,只要將麾下士卒運過襄江,那戰船還有什麼用處?”
蔡瑁聽罷面色大變,當即命一校尉帶十餘人出城泛舟前往江東水戰探查動靜。
估摸半個時辰,只見那校尉匆匆趕了回來,氣喘吁吁說道,“啓……啓稟將軍,寨內僅有罩衣甲草人數百,立於舟船、水寨之上,除此之外,再無一人!”
“咣噹!”
蔡瑁右手一抖,不慎將案上酒盞碰落,只見他臉上閃過一絲青白之色,隨即猛然站起,沉聲喝道,“傳我令,整備戰船,隨我趕赴樊城!”
話音剛落,就見蒯良連連擺手,低聲說道,“將軍且慢,孫堅兩萬士卒先行三日,此刻恐怕抵達樊城,甚至於,樊城恐怕不保,即便將軍此刻趕去,亦是無能爲力……”
“那……那依將軍之計呢?”
望着蔡瑁額頭滲出的汗珠,蒯良心中很是鄙夷,拱手笑道,“將軍怎得糊塗了,他孫堅此舉乃是自尋死路,既然他要樊城,予了他便是……”
“主簿的意思是?”
只見蒯良淡淡一笑,擡手說道,“在下不才,有兩策獻於將軍,竊不知將軍可願聽從?”
蔡瑁微微猶豫一下,點頭說道,“蔡瑁願聽主簿妙計!”
“其一,樊城非我荊州屯糧之所,即便孫堅攻下樊城,城內雖有少許存糧,亦不足維持他兩萬餘士卒,孫堅素來自表仁義,想來不會搶奪百姓口糧,如此一來,他軍中必定缺糧,將軍不妨派一支兵馬屯於江陵一帶,斷孫堅糧道!
其二,古有圍魏救趙之奇策,今孫堅大舉攻我荊州,他江東後方必定空虛,將軍可放出消息,就說我主公聯合袁術,共同起兵,要平分揚州,倘若孫堅聽聞,心中必定焦急,率軍返回江東,介時將軍斷他歸路,且又不與他廝殺,待他軍中糧草耗盡,即便空有數萬兵馬,亦不足爲懼!”說着,他心中泛起一絲冷意,寒聲說道,“倘若如此孫堅亦不退軍……在下倒是聽聞,孫堅家中老小皆住在曲陽……”
蔡瑁恍然大悟,急忙轉頭對陳驀說道,“蘇飛,我且撥五千兵於你,你即刻趕往樊城,倘若樊城當真被孫堅所佔,你便按兵不動,靜候時機。待孫堅欲退兵時,我命你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拖住,待諸路兵馬到齊,我等四面圍攻,定要將那頭猛虎誅殺於荊州!”
“諾!”
陳驀起身抱拳領命,這時的他,心中感慨萬分。
江東猛虎孫堅、孫文臺,終究要與他再一次會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