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是神庭,頭頂是天靈,這掌一旦按實,那“黑煞猴”就會腦漿迸裂,命喪當地,嗚呼而哀哉了。
按上了,拍實了,這是理所當然。
凡經麥無銘認定的對象,就少有差錯,也從不失誤。
是以“黑煞猴”就萬難脫過死神的光臨。
是它對他太毒、太陰?是他恨他太兇、太刁?二者都對,這些皆是殺身的理由和原因。
真的如此嗎?“黑煞猴”真的死了嗎?當然沒有。
麥無銘只是摸摸對方頭頂上那簇白毛說:“小東西,別太頑皮了。”
“黑煞猴”通靈,它也是驚魂甫定,然後“吱”地叫了一聲,才急惶惶地跳上了“黑煞神”肩頭之間。
鏖戰終了,風停氣清,“黑煞神”說:“俺承教了。”
他說得心誠悅服。
麥無銘說:“在下拜領了。”
他言外卻有別意。
“黑煞女”含愧地、也舒忭地說:“麥大俠,嶺南多奇人,富異士,上面這些人都是,山中藏猛獸,有厲禽,望你善自珍重。”
她說得輕聲,也說得關心。
這大概也是命中註定吧?麥小云和麥無銘,孿生兄弟,一樣的功深,一樣的英穎。但只有麥無銘和女人結有緣份。
“多謝姑娘,在下自當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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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無銘也壓低了音量說着。
“黑煞神”朗聲地說:“我們兄妹技不如人,無顏再在此地逗留,各位,再見了。”
他抱起雙拳朝山岡上拱了一拱,又說:“二妹,我們走!”
語聲落,身影動,二人一猴霎時就隱沒在夜色中了。
洪一鈞今夜所請所倚的乃是他身旁的幾個同行同業,“黑煞神”兄妹二人只是適逢其會罷了。
如今對方落敗而辭去,他倒也並不在意,並無影響。
“麥無銘,你上來……”洪一鈞戟着手指說:“我們在山岡上面再鬥它一場,總不致小敢上來吧?”
“客隨主便。”
直不管對方的言詞之中是否含有激意,麥無銘既然來到了嶺南,又既然馳到了南山,就算山岡上有龍潭、是虎穴,他也要上去見識一下,闖他一闖。
是以,略一調息,稍加運氣,再略略衡量那危崖的坡度及高低,然後即以江湖同讚譽的美號“玉龍飛天”,直朝岡頂掠去。
可是,當他回落斯地,卻不見半個人影,所看到的只有四盞燈籠。
由於夜色朦朧,而又大這三面都是蕭蕭林木的岡崖之上,麥無銘頓時慎重了起來,戒備了起來。
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有道是“敵暗我明,逢林莫入。”
就算麥無銘藝比天人,他也得小心謹慎呀!何況,對方擺出丁這種陣仗,必定有其所爲,必定有其所圖。
他凝目注視,攝神觀察,那四盞燈籠二左二右,並排地懸掛在樹腰之間,而且,緩慢地移動、逐漸地推進……“啊!”
麥無銘輕吐了一口氣,也啞然地失了聲。
這哪裡是什麼燈籠?這分明是兩條蟒蛇頭上的四隻眼睛。
那兩條蟒蛇巨大無倫,身如桶。首如鬥。
一條色澤斑斕,他曾經在洪家寨的柵欄口見過一次,也遭對方嚇阻或者擊過一次、依稀的還記得它叫“大黃”。
另一條其色似灰,也像塵土,大概名爲“大灰”或“阿土”吧?“哦!是了。”
他忽然又領悟到了一件事,當晚,不是聽平安客棧的店小二說那一桌江湖客在等兩個人麼?如此看來,一個等的必定是自己,另一個恐怕就是洪一鈞了。
因爲洪一鈞要驅趕這兩條蟒蛇,安頓這二條蟒蛇,以致延誤了時間。
見微知漸,防患未然,麥無銘立即又運起了神功,布上了真氣,以備萬一。
當然,真氣對這巨硬的蟒蛇來說,根本發揮不出什麼作用,但是對蠍子、蜈蚣和蜘蛛等毒蟲卻十分有效。
奇景出現了,異象蔚成了。
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什麼?但在夜晚可就明顯十分。
那真氣圈在麥無銘的周圍,如霧如煙,如虹如環,它簡直就是神仙身上的光華嘛!兩條蟒蛇相對地朝他遊了過來,然後,在適當之處停住了。雙雙昂起腦袋,竟然比他的身材還高,雙雙射出碧芒,竟然比他的神光還強。
麥無銘少年老成,他向不輕率從事,也不自負託大,遂抽出了腰間佩帶的兵刃,七尺龍泉。
紅信吞吐,腥氣大盛,嘶聲迭起,威勢十足。
果然,有蛇必有蟲。因爲洪一鈞馴養的就是蛇和蜈蚣,還有蠍子。
紅紅黑黑的蜈蚣迫切地在麥無銘周遭轉。
亮亮麗麗的蠍子不住地在麥無銘的腳旁繞。
但是,他功有所恃,能有所顯,任它蠍子,任它蜈蚣,不屑一顧。
雙方僵持了有盅茶的時間,“大黃”不耐了。
它笆斗首先一搖,接着血盆人口猛張,森森白牙外揚,“唬”
的一聲,罩向麥無銘整顆頭顱。
這正是蛇類吞食物的唯一方法,由頭開始,然後漸進,纔不會扎到口腔,扦到咽喉。
不錯,蟒蛇無毒,但“大黃”和“阿土”大得足能吞下一隻羊和一頭鹿,所以,一個人又算得了什麼?“阿土”蛇身一回,它乘隙竄了起來,用纏,用卷,纏和卷乃是它們在遇到較大獵物時所使的必經過程及步驟。
麥無銘早有所備,他在“大黃”蟒頭初擺的時候就拔身而起,像支箭,張臂翱翔,像只鶴。
這非但避過了“大黃”的血口和利牙,同時也脫出了“阿土”又圓又壯的胴體。
兇、狠、猛全都糾集在一起。
若不是這兩條蟒有好幾天沒吃東西,那就必定是洪一鈞刻意的在暗中指揮。
只見“大黃”鍥而不捨,前身上衝,既然咬不到對方的頭,何如退求其次,咬腳也是攻擊敵人的一種方式。
麥無銘真氣再提,雙臂再劃,人又顫顫地朝上高升數尺,然後,收腿翻身,一招“龍門躍鯉”,再化“飛瀑倒瀉”,寶劍直砍“大黃”笆斗顱間。
“蓬”的一聲響起,劍身又跳又溜,一如擊在藤盾,一如擊上敗革。
他雖然借反彈之力多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但是,力已竭,氣已濁,身形依舊緩緩地降落了下來。
“阿土”在旁以逸待勞,今見有便宜用撿,它焉會錯過這大好良機?於是,以傳統的攻敵技巧,以固定的獵食方式,頭一搖、口一張、牙一露、舌一吐,也是昂首,也是下罩,攫向時方的腦袋。
麥無銘縱身如故,倒翻如故,唯一所不同的,那就是寶劍改砍爲刺,刺對方的嘴巴,刺對方的眼睛。
因爲,他已經有前車之鑑,蟒鱗如鋼片,蟒皮如鐵農,是以改弦易張,不蹈覆轍。
這一着奏效了,眼睛、嘴巴,的確是蟒蛇周身最最脆弱之處所,“阿土”頗有顧忌,它身一縮,頭一低,氣勢和聲威額時就鬆軟了下來。
麥無銘得到了要領,抓住了機先,他就不讓對方有再次的恣意。
腰一擰,臂一圈,腕一翻,寶劍迅疾地朝對方照子猛遞而去。
“阿土”侷促了、倉卒了,它由攻擊爲防禦,它從顧忌爲畏縮,繼續地退,繼續地避……另一頭“大黃”支援了,幫場了,它又張嘴舞牙地撲了過來,壓了下來。
“聽風避位”、“聞風知警”,何況表無銘時時刻刻。儆儆醒醒的都在提防後面的反應。
他返身,他轉劍,快如風,疾如電,出其不意,乘其不備,覷準目標,以“迅雷驟降”,以“危弩突發”之招式陡刺而出。
果然,“大黃”果然不及掩耳。
果然,“大黃”果然意想不到。
風吹燈熄,喔!不,是劍挑眼瞎。
血似雨,血似箭。
蛇大血多,滿地皆是,四處噴灑……麥無銘抽劍急退,免得污了衣,免得污了履……“大黃”一陣翻滾,一陣癲撞,激起好多的山土砂石,折殘好多的枝葉葛草……最後,氣衰了,力竭了,睜着單眼,拖着疲體,徐徐地遊向林木深處。
“阿土”的軀體要比“大黃”小了一些,要比“大黃”弱了一些,在洪家寨擔任的職務,“大黃”守大門,爲正,而它只把守偏門,爲副。
今見“大黃”一走,它也就不再猶豫地跟着走了。
麥無銘吐吐氣,撣撣衣,他再度的開聲了。
“洪一鈞,如今呢?”
洪一鈞啞口了,他還能說些什麼?蠍子、蜈蚣根本奈何不了人家,最後的鎮山元戎又嚐到了敗績,受創而回。
洪半鈞更是喪氣,他的蜂羣已被對方殘滅殆盡,就算尚剩有一些殘兵敗將,但在夜間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如今看我們的。”
樹林內卻冒出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閣下足哪一路英雄?”
“我們兄弟乃鍾良柱、釧良根。”
“哦!鍾壯士,那就請二位現身吧!”
“現身?好,我們這就出來了。”
旋即,聽見一驚“噓路、噓路”的聲音,接着,四面八方的樹林間跟着也響起了“噓溜溜、噓溜溜”的聲音。
他們似乎是一呼一應,一答一和。
果然,現身了。
果然,出來了。 шшш•тт kΛn•C 〇
他們爲數不少,一二三四五六七……有十來個,十來個的影子由樹林間掠了出來,由樹梢間飛了出來。
在麥無銘的周圍繞來繞去。
在麥無銘的頭頂越來越去。
那不是人,是梟、是鶚、是鷲、是雕……“鍾良柱,你……”
“我怎麼樣?”鍾良柱飛揚、恣睢的語聲由樹林中傳出來說:“這些乃是我們兄弟的武器和幫手,你就小心應付吧!”
“哦——是了。”
麥無銘不由想起來了。
在客店的食堂內,他曾經聞悉兩個褐衣漢子的談話,一個說:“我們豢養的東西可正是那些蟲豸的剋星。”另一個說:“話不能說得太滿,洪家寨蓄飼的毒物包羅萬象,如蟒如蛇,又是誰的克誰呢?”
不錯,那兩個褐衣漢子正是鍾良柱和鍾良根,而這些厲禽也是他們兄弟倆訓練出來的。
他們把它們訓練成能適應全天候的環境,他們把它們磨勵成會攻擊、殺傷人類的習性。
“卑鄙!”
“這有什麼卑鄙可言?那你身佩寶劍不也卑鄙了?”
鍾良柱反駁得順理成章,堂堂正正。
麥無銘閉口了,且不談對方之言論也確有其道理存在,設若沒有,辯爭亦屬無益,又何不留下精神來對付這些梟禽呢。
他抱宗守元,兀立不移,像老樹,猶翁仲。
他寶劍上指,映月生輝,如竹挺,似旗竿。
梟禽體型碩大,喙爪犀利,盤旋頂空,昏天黑地,羽翼歙動,木草低偃,俯衝而下,擋者披靡。
“噓路、噓路……”
鍾氏兄弟開始操縱了。
“血溜溜,血溜溜……”
梟禽們展施攻擊了。
喙如鋼釘,爪像鐵鉤,羽翼撲打,也若木槳。
麥無銘當然不真是老樹、石頭,他回手了。
因此,梟飛他舞,梟探爪他揮劍,人追鳥逐,兔起鶻落,兩廂裡打得不亦樂乎。
梟兇鷲厲,畢竟敵不過人的智慧。
喙銳爪尖,畢竟也抵不過劍的鋒利。
雖然這些梟鷲都是久經訓練的鳥中之鳥,但是,麥無銘更乃是身蘊神功的人上之人呢。
就這樣,一盞茶的時間下來,斷翅遍地,殘屍盈野。
麥無銘再次的吐氣,再次的發話。
“洪一鈞,還有麼?”
“當然還有。”
又有一個生疏的聲音接口說:“我們兄弟也已經等候多時了。”
“你們又如何稱呼?”
“我們兄弟叫卞七卞八。”
麥無銘聞名知人,腦海中立即浮上了那一對身穿玄色衣衫的漢子。
他又不見對方的身影顯露出來,不由說:“怎麼?莫非你們也養有一些動物代勞嗎?”
“一點不錯。”
何用催,何用激,麥無銘的耳中已經聽到了一陣“嗚嗚”的叫聲。
那是狼,豺狼在嚎。
麥無銘忽然記起了“黑煞女”臨走時所說的話,“嶺南多奇人,富異士,那些人都是,山中藏猛獸,有厲禽,望善自珍重。”
誠然,嶺南乃八荒之一,屬化外,是以嶺南這人會豢毒,善御禽,那他們當然也擅長驅獸。
一顆顆的腦袋從樹林內冒了出來,一雙雙的綠芒由枝幹間透了過來,麥無銘開始計算,一二三四五六七,它們也有十來頭之數。
經過了數場大戰,有對人的,有對禽對豸的,如今輪到對獸了。
凝氣攝神,回血運功,他準備再次地迎接這無法避免的鬥爭。
可能是那些豺狼餓得太久,也可能是調教的人聲威不足,因此意外的事發生了。
當它們聞到了血腥的氣味,當它們見到了禽鳥的屍體,就捨棄目標,一隻只爭先恐後地叨起地上的鳥屍,又竄進樹林之內。
任由卞七卞八在喝叱,任由卞七卞八在叫罵,這無可厚非,凡是生物,都是以食爲天的呀!麥無銘忍不住輕笑出聲,但又有一人在開腔了。
“麥無銘,你別得意太早,老夫還有寶物待出動呢。”
麥無銘心中一動,不錯,還有一個,他見過對方的人,卻不知對方的名,因此說:“閣下的名號是……”
“老夫賀法天。”
除了洪家寨;因爲洪家寨在嶺南名望較重。
除了洪家基;因爲洪家寨兄弟偶爾在江湖走動。
而這些人呢?那大概是麥無銘孤陋寡聞,他全未聽說過,以故淡淡地說:“閣下養的又是什麼呢?”
“你自己看吧!”
“唬——唔哼……”
聲如悶雷,又似咆哮,麥無銘一聽頓時驚心了。
他暗中琢磨,細加思量:“這是獅吼?抑或虎嘯?”
二者都極類似,二者皆有可能。
陡然間,狂風呼號,林木蕭蕭,一隻龐然大物由右端撲了出來。
啊!對,是老虎。
有道是“雲從龍,風從虎。”那龐然大物不正是一隻吊晴白額虎麼?這倒好,麥無銘無心所說的話竟然應驗了。
此處有龍潭,他首先遇到的就是龍——兩條蟒蛇,一般人稱之爲龍。此處是虎穴,如今老虎也終於出來了。
武松打虎景陽崗,這是一則家喻戶曉通人皆知的民間故事,武松英勇,麥無銘他未敢比擬。
但是,有一件事卻是不爭的事實,那就是武松排行第二,人呼武二,麥無銘排行也屬第二,叫他麥二也未嘗不可。
還有一點他不想比擬,不屑比擬,武松有一個窩囊的哥哥武大郎,有一個淫蕩的嫂嫂潘金蓮。
而他呢?他的大哥麥小云可英俊得很,瀟灑得很,他的大嫂沈如嫺也秀麗脫俗、冰清萬分。
要比就再比吧!武松在打虎之前可沒有和別人動過手,武松在上景陽崗之時還喝酒壯膽壯行色。
麥無銘呢?他是滴酒不沾,而且,還接二連三地經過了好幾場激烈鏖戰。
這麼看起來,那武松可就要比他差得遠了。
“唬——唬——”
老虎不斷地發威,不住地作勢,張着嘴巴。露着牙齒。
這是理所當然,否則呢?它怕被人家看做病貓哩!麥無銘悚然了、警惕了,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面對着那既兇又猛的吊睛白額母大蟲。
當然,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公的抑或是母的?不過,看體型它該是一隻母的,母的體型大,看氣勢它也該是一隻母的,母的比較兇,不然,古人爲什麼要把兇蠻的女人比作母老虎呢?母老虎前足一掀,然後縱身而起,它所撲擊的目的物沒有其他,乃是麥無銘。
麥無銘倒是謙虛多孔,他低着頭,他弓着身,一招“矮檐避露”再化“蝦跳過河”,從對方的腹肚逸了出來。
母大蟲一撲不着,遂來一翦。
它尾巴如鋼鞭,似鐵棍,又朝對方的腰間橫掃而去。
翦着了,必會骨斷血崩,掃實了,亦將內臟碎裂。
麥無銘飛了,麥無銘飄了。
他飄身而起,他飛上虎背,然後回上一棵樹幹之上,枝葉之頂。
面子多少錢一斤?在這性命交關的節骨眼上,怎麼忽然談起面子來了。問起價錢來了?不錯,就是因爲在這性部交關的時候纔要談,纔要問,俾使量估代價,權衡利害以作決定呀!不知道。
面子雖屬空洞,雖是虛榮,但它卻乃無價之寶。價值連城。
以故麥無銘不能長停樹巔不下,或者就此返回江南。
於是,他又翻了下去。
爲了面子,這也是人的尊嚴。
母大蟲身巨腿粗,皮厚毛濃,寶劍在相形之下,猶如成了一根繡花針,既劈不開,也刺不透。
何不以對付蟒蛇一般的步數和招式來對付這隻母大蟲?不行呵!誠然,嘴巴和眼睛乃是任何生物的致命之處,但是,老虎不比蟒蛇,它前有虎躍,還有利鉤,實在使人難以近身,無法近身。
就這樣,老虎一撲一翦,再撲再翦……就這樣,麥無銘一飄一飛,再飄再飛……程咬金上陣還有三斧頭,而大蟲獵食的唯一方法卻是撲,連翦也很少使用呢!因爲,麋鹿、羚羊等食草動物見了它們只有拼命的跑,拼命的跑,拼命的逃,不像麥無銘會飛,也會飄。
三次兩次下來,麥無銘已經着出了端倪。
於是,他退了,不住地往崖邊退過去。
大蟲那裡懂得這許多?它進了,一直朝着對方的身形跟進去。
最後一個回合又接觸了,當然,麥無銘如今也低不過程咬金,他用的依舊是那二式老步婁,“矮檐避露”、“蝦跳過河”。
但是,這一次母大蟲卻意外地使上了新招式,它也飛了,它也飄了,直向崖下衝去,直向崖下跌去……“還有什麼沒有?”
在麥無銘的記憶中,對方的人數似乎已經盡了,那對方的玩意兒應該也已完了,可是,當人直腰擡頭的時侯,嘿!樹林邊竟然並排的站着十幾個人。
人既然亮了出來,多了出來。那等於是無言的回答,也表示這場筵席方興未艾,至少尚要繼續下去。
麥無銘凝目觀望,見多出來的共有五個人,其中除了洪三鈞和洪二鈞,還有則是三個不認識的青年人。
這麼說他們該是洪三鈞和洪二鈞請來的幫手了。
有道是“物以類聚”,假如這三個青年人帶來了一隻獅,或者是兩頭熊,那的確又是一件麻煩事。
雖然,他不致氣餒,也不會畏懼,但激戰整夜已經耗去了不少精力。
或說他身習神功,能瞬間調息,能保持原神,奈何兩個更次下來卻滴水未進,難免有所影響,在體能上。
怎麼辦?打退堂鼓麼?全身而退那是決決沒有問題的。
不能,絕對不能。
撇開面子的價值不談,一個人的氣節總得顧呀!洪一鈞眉毛一揚說:“麥無銘,老夫說過,我們是不了不散!”
“嗯!”麥無銘無可奈何地說:“那他們養的猛獸是……”
“他們不飼猛獸!”
麥無銘聽了頗感意外,他刻意地再看看那三個青年。
只見他們個個英姿勃發,人人氣度不凡,頓時改了口,也更改了對象,說:“哦,三位是……”
“洪熙官。”
“方世玉。”
“胡惠乾。”
三個人抱起了雙拳,依次地報上了姓名。
麥無銘心中動了一下,因爲洪熙官等這三個人在江湖上都擁有俠名,是以抱起雙拳回之以禮,並且也報了名姓。
“喔!在下麥無銘。”
“久仰了。”洪熙官一臉肅然地說:“麥大俠在江南聲名赫赫,但上門欺人,那似乎有些過分了。
“這……這話從何說起?”麥無銘怔了一怔說:“在下前來嶺南乃是應洪家寨洪三寨主的邀約……”
洪一鈞唯恐他所說的話漏了氣,以故趕忙接口掩飾地說:“熙官,這小子先在江南欺了三叔,他殺了我的‘小灰’和‘小黑’!”
洪熙官說:“是嗎?”
麥無銘說:“不錯,但那是爲要救人。”
洪一鈞又理直氣壯地說:“你又在山寨內殺了我的蛇衆,以及老四的蜂羣。”
麥無銘說:“也不錯,那是爲了自衛。”
洪一鈞強聲地說:“哼!說的好聽,熙官,你別聽他狡辯,必須要爲洪家寨找回面子,也必須要爲嶺南討回威嚴!”
他一口一個“熙官”,而又自稱“三叔”,再加上洪家寨,又牽連着嶺南;喔!對了,洪一鈞弟兄姓洪,洪熙官他也姓洪,這麼說那他們該是堂房叔侄了。
不錯,洪熙官正是洪三鈞他們堂兄弟的兒子,而方世玉和胡惠乾則是洪熙官的朋友和弟兄。
洪熙官一聽果然繃起了面孔,他說:“是麼?”
麥無銘苦笑一聲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要怎麼說都可以。”
“且不管這檔子家誰是誰非。”洪熙官說:“閣下既然來到了嶺南,那在下豈能錯過機緣,這就領教領教……”
“不必領教了。”
樹林內忽然又步出了一個人來。
麥無銘舉目一瞧,見了心甸頓時一沉。
因爲他認識對方,對方若再加入,那這場鬥爭,戰來可就艱苦萬分了。
能教麥無銘滯頓的人還真不多,那這個人會是誰呢?在嶺南麥無銘認識的人絕無僅有,那這個人究竟是誰?這個人技冠大內,昔日侍衛營中的總領班,名震武林,現今嶺南地方的箕斗星,他,乃是“南天一劍”南浩天。
“喔!師叔。”
洪熙官一見立即射下身子,躇躊的喊了一聲。
“南大俠……”
洪三鈞他們也不例外,個個抱起了雙拳。
“諸位好。”
南浩天首先朝麥無銘覷了一眼,然後轉向洪熙官說:“熙官,你欲向麥大俠較量功力麼?”
“是的。”
洪熙官說得有些惶恐。
“免了吧!”
洪熙官亢聲地說:“可是他殺死了三叔的蛇衆,四叔的蜂羣。”
“那只是你三叔和四叔的個人因素。”
“不也有損嶺南的威嚴?”
“這與嶺南威嚴無關。”南浩天沉下聲音說:“再說爲叔此舉也是爲你好。”
洪熙官擡起了腦袋,閃爍着眼睛,困惑不解地說:“這話如何說呢?”
南浩天也盯着他說:“你的功力比師叔如何?”
“師叔乃泰山北斗,弟於焉敢同師叔共論。”
“那就是了。”南浩天吐出了一口氣,然後慎重地說:“你也不要再教師叔往下說了。”
他臉色黯然,因爲腦海中又泛起了自己當年在煤山上受制時的情景。
洪熙官聰慧,他聽音調、看神色,就知道了事理的大概,不由回眼刻意凝視麥無銘好一會。才默然地垂下了腦袋。
南浩天邁上兩步,拱起雙手,提後展開英臉說:“老朽南浩天,請麥大俠買老林一個面子,這件事就此作罷了吧!”
他並不認識麥無銘,但與麥小云相處得頗融洽。
是以,一聽到對方來到了嶺南,且與洪家寨有了紛爭的消息,才急匆匆的趕了來。
“南大使言重了。”麥無銘也拱起雙手,誠懇而恭肅地說:“晚輩麥無銘,曾經兩次荊識前輩的風儀……”
南浩天一聽不由感到困惑,他立時接口說:“麥大俠何時見過老朽?”
“一次在寧波的半邊街中。”
南浩天釋然地說:“喔!那第二次呢?”
麥無銘澀然的笑了一下,說:“第二次也是在寧波,寧波府臺衙門的書房裡……”
這次,南港天眸子精光景射了,他也凝視了對方好一會,才說:“當夜你在書房外面?”
“是的,不止是我,那時還有家兄和‘雪山蛤蟆’。”
南浩天喪氣了。
他頓時廢然地嘆息了一聲,喃喃地說:“原來如此,怪不得如此隱秘之事竟會盛傳江湖,也怪不得我的行動你們會了若掌指,慚愧呀慚愧……”
不過,他倒是感到慶幸,幸虧自己及時地回了頭,還我本來面目。
麥無銘感到不安了,他說:“那是南大人身肩重任,心神專一之故耳。”
“你這是在安慰我,抑或是在調笑我?”
麥無銘由衷地說:“晚輩說的是真心話。”
南浩天還是感到失意,他說:“不說了,我們就此別過,請代向令兄麥小云處問一個好。”
“晚輩會的。”
“再見。”
“再見。”
一場干戈雖然不能完全化爲玉帛,但它總算是平息了。
這時,四更巳殘,五鼓初起,東邊已經透出了魚白色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