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讓我們習慣各種事物,就是用它來代替幸福。 ——普希金《葉甫蓋尼·奧涅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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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川已經離開了整整一百天了,不用看日曆,若初早上一睜開眼睛就知道是他離開的第幾天。
一百天,似乎很長,也似乎很短,長是因爲她是一天一天數過來的,每天都要經歷一遍想念,當然若初現在已經將這種想念壓縮到了一定的時間段,比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想好了第二天的工作後允許自己的思緒很放縱的想念他一下。
短是因爲,這麼忙忙碌碌的用工作將自己填滿,時間就過的很快,他是在夏末離開的,而現在,已經入冬了。
每天習慣‘性’的對着清晨微笑,告訴自己要努力,然後一躍而起,打開自己和他房間的窗子通風,將他的屋子例行收拾一遍,因爲他不喜歡桌面上有灰塵,所以若初每天都保持曉川的房間整潔乾淨,因爲她始終在潛意識裡認爲他不一定哪天就會突然回來,她不想他不舒服,不想他覺得離開和不離開有區別,最主要的是她在心裡始終覺得他還是和她生活在一起的,爲他收拾房間也是心理上的一種慰藉。
照例按照他在時的時間去晨練,沿着兩個人曾經一起跑過的路線慢跑,若初已經習慣了每天穿職業裝,將自己裝扮的成熟穩重,也許這樣會讓她覺得和他的距離可以小一點,哪怕只是形式上的距離。
流言已經漸漸暗淡了下去,可能是因爲大家對一件事情的熱度只能保持一段時間,這也可以從側面說明爲什麼再紅極一時的明星也有過氣的時候,抑或是因爲男主角的離開使這段撲朔‘迷’離的傳聞失去了題材的來源,總之大家的注意力轉移的是很快的,若初倒無所謂,反倒希望大家繼續編排她和曉川,至少那說明他們還拴在一起。
若初每個星期給曉川打一次電話彙報工作進展,完全是說公事,決口不提其他,但這也成了若初每週最盼望的一件事,因爲可以聽聽他的聲音,只是上週電話的時候聽出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若初才破天荒地在彙報完工作要掛機的前夕提醒他每天‘抽’煙不超過五根的承諾,曉川輕笑着答應,若初好久沒有捨得掛電話,直到那面傳來了忙音。
有一次夜裡打雷,若初瑟瑟發抖地撥通了曉川的電話,曉川詢問了她幾次出什麼事了,若初也不出聲,結果一聲雷響通過話筒傳了過去,曉川馬上緊張的聲音都變了,然後不停的給她講拙劣的冷笑話轉移她的注意力,陪了她幾乎一晚上,最後還是若初哭着掛的電話,從此之後她再也不怕雷聲。
想念是一種很幸福的感覺,至少若初是這樣覺得,因爲畢竟有一個值得你放在心裡的人,不管他身在何處,其實是一直和你在一起,這樣人才不會空虛纔不會寂寞,纔會因着期待而讓每一天都有意義和價值。
若初很感‘激’曉川答應給她留着一個希望,只要這個希望還在,她的生命就一直是鮮活和充滿生機的,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虛度的,甚至可以說,只要他存在,她就是幸福的,無可替代的幸福着。
將本期雜誌的最終電子樣稿電郵給了曉川,若初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這一期書總算告一段落了,下一期的主題還沒想,不過她打算休息一下再說,正想着晚上是不是要回家一趟蹭老媽的東西吃,就接到了夏天的電話。
夏天和盧梭兩個人現在將網站‘弄’的有聲有‘色’,連秦南都說他們這些老人家根本‘插’不上手,還是年輕人有魄力,而盧梭還有學業,所以現在網站的運營主要靠夏天,無論是秦北和鄭芳他們都對夏天讚不絕口,說若初找到了一塊寶。
要是在以前,即使夏天不來約若初,若初在想休息的時候也會主動找夏天,可是,現在若初卻是遲疑的,因爲她已經料到夏天找她是什麼事情了。
“小姐,如果我不主動找你,是不是你都不記得有我這個朋友?”兩個人在餐廳剛剛坐定,夏天就忙不迭地嗔怪了若初一句。
若初淡淡地笑了笑,多少有點愧疚,本來她的朋友就不多,畢業之後聯繫的就更少,也就和夏天算是親密了,但是因爲最近她刻意將自己封閉,連夏天都很少聯繫,也難怪夏天怪她,還有一點,就是她怕夏天提盧梭的事,但是越是怕什麼就越容易來什麼,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而夏天這次來找若初,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她是受人之託,儘管她自己有一千個一萬個的不願意。
“若若,告訴我你爲什麼躲着盧梭?”夏天直接切入了正題,盧梭現在痛苦的樣子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寧可提替他承受這些,也不想看着他煎熬。其實夏天又何嘗不是矛盾着,若初不理盧梭,對她自己是有利的,但是‘女’人,就是看不得自己愛的人受苦,寧可以犧牲掉自己的幸福爲代價,無一例外。
若初佯裝在認真看菜單,沒有說話,夏天又問了一遍,伸手將若初手裡的菜單‘抽’了出來,“回答我。”
自從曉川走了之後,若初拒絕了盧梭的幾次邀約,如果說一開始若初是因爲生他的氣,要不是他找過爹地的話,爹地也不可能疏遠自己,也就沒有了後面那一些列的事情,包括爹地回美國,現在的她還理解不到曉川的良苦用心,還以爲爹地的逃離完全只是因爲盧梭,但是到了後來,等氣消了之後,若初已經不再怪盧梭了,而左一次右一次地拒絕和他見面是因爲不想給他幻想,不想讓他再爲自己陷得更深,既然此生註定不能愛上他,就不要在讓另一個人傷得更深吧。
可以說,現在的若初比任何時候都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是她沒法將這些全部都告訴夏天,又不想撒謊,可是夏天目前是在‘逼’問她,若初沒有辦法了,況且這些事憋在心裡久了也需要找個人傾訴一下了。
“我有喜歡的人了。”若初垂下眼眸,平靜地對夏天說道。
夏天盯着若初看了一會,皺着眉嘆了口氣,“別告訴我是那個人。”
“你知道?”這次換若初詫異了,這件事只有自己和爹地知道,而爹地是不可能說出來,更不可能告訴夏天啊。
“若若,你能確定你自己的感情嗎?”夏天反問道。
若初看着夏天的眼睛堅定地點了點頭,夏天從她的眼神中確認她不是開玩笑的後,邊搖頭邊拍自己的腦‘門’,“天呢,天呢,若若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這是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
“爲什麼你會這麼說?你知道我說的那個人是誰嗎?”若初對夏天的反應有些失望,同時也不確定夏天真的知道自己指的是誰。
“是亨伯特爹地對不對?”夏天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
若初一怔,隨即點了點頭,“你是怎麼知道的?”
“除了他還有別人嗎?而且幾個月之前流言就傳到盧梭那裡了,我們還都以爲那是流言,沒想到,沒想到你……”夏天有點說不下去了,她還處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來。雖然一開始她就有預感若初和曉川的關係沒那麼簡單,但是也沒敢往這方面想,沒想到若初竟然自己承認。
“夏天,我是認真的,你幫我勸勸盧梭吧,我不想傷害他,但是我真的沒法愛他。”若初這算是懇求夏天了。
“怎麼勸?你讓我告訴他你愛上了你爹地?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夏天的情緒突然有點失控,甚至用上了質問的語氣。
“夏天……”若初被夏天的態度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對不起,若若……”夏天發覺了自己的失態,道了一個歉,若初伸出手握了握夏天放在桌面的手,示意她不介意。
“若若,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夏天忽然急切地說。
“你說吧。”
“這件事你不要告訴盧梭可以嗎?”
“爲什麼?”
“求求你,別告訴他,我怕他受不了。”夏天的腔調帶着懇求。
“可是,可是我不能騙他,而且他早晚會知道的啊。”若初覺得這讓她很爲難。
“你和你爹地不會在一起的,你和盧梭還有機會,你什麼都不要說,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我也會替你保密,好不好,你和盧梭以後一樣會幸福……”夏天自顧自地說着,她無法想象盧梭要是知道這件事會傷心到什麼樣子,她寧可他一輩子都不受這個打擊。
“夏天,我不能騙盧梭,我不愛他,即使我不能和爹地在一起,我也不會同他在一起的,這不是一碼事,你明白嗎?”若初不知道怎麼和夏天解釋她才能明白。
“可是,他愛你啊……”
“夏天,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好不好,我們點菜吧,好久沒有和你一起吃飯了,我來請客吧,吃完飯我們去找個地方玩……”若初深吸了口氣,表示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自己的最好的朋友都不理解自己,可見這段情要遇到多麼大的阻力,而且她現在連男主角還都沒搞定,不過她不怕。
夏天拗不過若初,也只好不再提這件事,可是這天晚上,她一直在盤算着怎麼和盧梭‘交’代還不能傷到他,看來只能先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