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曲曲的泥濘小路上,隱隱能夠看到瀝青鋪設的樣子,不過完全被兩側排出的臭水淹沒。
渾濁發黑的臭水沿着路面的凹槽向前流動,佔據了一大半行人走路的區域,或許沒人能夠想到,在繁華的夢露港灣也會有這樣的貧窮區域。
很顯然,在任何都市中都存在,真正的富貴永遠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對於平民,或者說不屬於鍊金大陸的生靈,他們能夠在這裡呆着已經很不多了。
然而此刻,四個紅色鵝絨暖袍,穿着黑色牛皮高筒鞋的精壯年輕人正擡着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皮巷快速在發臭的巷道中快速前進,任由那臭水濺在精緻的高筒鞋上,雙眼專注的在每一個庭院號碼牌上。
這些號碼牌已經異常陳舊,有的充斥着鐵鏽,有的斜掛着,有的甚至看不清字眼,但這是唯一能夠區分出庭院身份的標誌。
“這是69號!”領頭的年輕人仔細辨認後搖了搖頭,隨後便又快速的向着泥濘的巷子走去。
殊不知此刻巷子中早已站滿了身影,有的帶着魚鰓,有的則有着多餘的魚鰭,顯然是從海洋中上來謀生的,尤其小孩,盯着那大紅色的鵝絨暖裙,眼睛沒曾眨動半分。
“媽媽,那紅衣服多少錢?”
可作爲父母,根本沒法給出回答,他們也沒見過,在這個窮巷子裡幾年也不會見上一次這樣的陣容,只能夠隱隱約約的猜測,那是出自於貴族或者大的商鋪。
四個鵝絨暖袍少年終於停下腳步,領頭的仔細上前看了看門牌,只見“6”已經完全脫落,顯示在外面的只有半個‘9’字,看上去像個‘0’,不過他現在很確認目的地到了,因爲從旁邊門牌的推算,這裡應該就是要找到‘69’號。
這個六十九號院子破的更厲害,門樓出黑漆漆的,磚瓦似被煤泥塗抹過一樣,甚至還夾帶着一根根醜陋的雜草,歪歪扭扭的顯示着這裡的落魄。
四個人彼此對望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貨物,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不過,最後不得不向裡走去。
這件商品比他們四個的命都值錢。
這是個簡單的四合院,確切的說算四個雜亂的草棚子,每一堵牆上便有十幾個小房子,在這下小房子的門口堆滿了雜物,破爛臉盆,折了的掃把,沒用的廢紙,扭成一捆的魔力線路,確切的說應該是個垃圾站。
“請問,哈姆先生在嗎?”領頭的聲音很清脆,像歌劇院的裡的小生。
這一嗓子瞬間驚動了這個平靜的小院,在嘻嘻嘩嘩的一陣響聲後,小房子裡鑽出了一個個渾身污垢的小孩。
他們瞪着兩顆明亮的眼珠子,盯着這羣不速之客,卻沒一個人吭聲,那身鮮紅色的鵝絨暖袍嚇住了每一個人。
領頭的掃了一圈,沒見到大人,眉頭簡單輕皺了下,這趟送貨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不過,還是恭敬的問了一聲,“哈姆先生在嗎?”
仍舊是一片沉寂,可就在不耐煩的時候,最近一個掛着半個羊角辮的小女孩卻生生的問道:“你是找大爺爺嗎?”
領頭的不知道大爺爺是誰,不過這裡能見到個人就很不錯,生硬的點了點頭,伸手在口袋裡摸了摸,實在沒一顆糖果,只能將一點點殘碎的便士掏出來放在小女孩手上,“給我們帶個路吧。”
就是這麼一點小便士,瞬間讓所有孩童睜大了眼睛,有幾個甚至向前挪了挪身子,似要主動的佔爲己有。
小女孩將便士緊緊保護在衣兜中,小心翼翼的向院子的東南角走去。
沒想到這裡還有一條通道,不過只有一人寬,並不是什麼密道,而是連接這一個小院子,應該是廚房之類的地方。
還沒過去,一股刺鼻的藥腥味已經傳了過來,房間內黑漆漆的,藉着門外的光亮除了看到一些破舊的傢俱,什麼都看不清楚。
領頭的壯了壯膽,低聲詢問道:“請問,哈姆先生在家嗎?”
黑房子裡還是很靜,甚至沒有一點挪動的聲音,似乎他們來錯地方了。
“誰!”
突然的聲音如同一隻野獸打破了寧靜,這聲音似冷靜,更像一種殘酷,或者說要吃人的憤怒。
不過,這四人送貨慣了,自然不會被嚇到,而且從語氣來看,他們終於找到了主顧,把貨交出去這趟差事就算完了。
“哈姆先生,我們高級殘障商會的,有人在我們店裡給你訂了貨,這是簽收單。”
黑洞洞的房間中又是一陣沉默,隱隱出現挪動的身影,約莫半分鐘後,只見一個金色袍子,滿臉皺紋,一頭蓬亂白髮的老者搖晃着一個黑鐵鑄造的輪椅走了出來,黝黑色眼瞳在這些衣着鮮亮的侍從上掃了又掃,最後又落在自己的金色袍子上。
應該很鮮亮,不過現在沾滿了灰塵,還有一些殘羹剩飯污染的油脂,不過,顯然已經是他最好的穿着。
“你好!”沒有一點血色的嘴脣中生硬擠出一個字眼,“我是哈姆,簽收單呢。”
送貨的趕忙將鵝毛筆和單據遞過去,只見那隻枯瘦的手掌極爲流利的寫下了名字。
他們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字很有美感,夾帶着一股大氣,即便對方看上去很落魄,也贏得了一絲絲尊重。
哈姆將單據送回,給了一個貴族特有的微笑,才緩緩看向旁邊巨大的鐵木箱,自從被西斯府趕出來後,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接收過禮物了。
這就是管家的落魄,別管他以前過的有多少好,多麼風光,一旦失去西斯府這顆大樹,連基本保障都沒有了。
他當時很單純,認爲只要緊緊依靠西斯府這顆大樹,基本不用擔心未來生活。
他不賭博,不喝酒,也不特別喜歡女人,平日裡沒有特別大的開支,將所有的收入基本救濟在這些落魄的孩子身上,他沒有孩子卻喜歡和孩子呆在一起。
可沒想到西斯府對他的拋棄這麼徹底,沒了房子,沒了收入,甚至他在西斯府的物品都被無情回收,如若不是這些領養的孩子,恐怕已經暴死在街頭了。
他的腿廢了,人更老了,才能被這個無情的公爵府壓榨的一乾二淨。
沒有半點利益,誰還會給自己投資呢,現在只有這些單純的孩子,靠着一點點撿來的東西,維持着不被餓死的生活。
他很老,至少還有眼光,現在好奇的是誰還惦記着自己。
公爵大人?
不可能,現在已經有了新的大管家,怎麼會想起自己。
那些徒弟們?
哈姆搖了搖頭,除了開始還有零星幾個人看看自己外,如今呆在這個垃圾場中,已經很長時間沒人來過了。
平日交好的貴族?
哈姆直接斷了這個念想,外面那髒兮兮的垃圾場,就是這些商鋪的送貨員都有幾分嫌棄,更不要說貴族。
對手嗎?
這這是唯一的可能,在他擔任大長老期間,經手過很多生意,無情淘汰過很對人,也只有他們纔會有閒心想起自己,很顯然包裹中應該是某個羞辱自己的物品,或者是讓自己難堪到想要自殺的怪東西。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自己躲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仍舊有禮物。
搖動着輪椅的輪胎向着碩大的包裹靠過去,輕輕劃開封面,他已經做好了被奚落的準備,可包裹只是微微拉開一條縫,一道銀光如同星辰般直接投射而出。
“這是星星嗎?”旁邊扎着馬尾巴的女孩驚奇問道。
不是,這是星辰石,從天下掉落下來的石頭纔有可能有這種光澤,很顯然這是一件貴重的禮品。
他感覺到不對勁,因爲如果奚落自己沒必要如此代價。
趕忙拉開鐵皮箱蓋子,只見寬大的空間內,一張完全由星辰石打造的輪椅正安安靜靜的趟在正中,靠背上掛着一顆顆金紅色的瑪瑙,瑪瑙之間鑲嵌着一塊塊黑鐵磁石,扶手上是一個魔力魔板,魔板上是密密麻麻的按鈕,在魔板的最有兩側,掛着兩個模擬機器人。
魔力機器人的最中間,是一塊新型內置魔法石,魔法石前方的腳踏板凸起一塊塊黑點,這些黑點下方鑲嵌着三塊小型魔法彈,顯然是預防突襲,而另一隻腳踏板則是一個完整的護罩啓動開關,配合上完完整整的星辰石,完全就是一個微型版的移動堡壘。
輪椅最顯眼的坐墊正中,安安靜靜放着一張標籤:
“星辰特製豪華版輪椅,1000000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