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華初綻(1)
所有人都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大驚失色,但沒人懷疑郭蓉居心叵測,全都認爲這只是一場意外。
荀楓的心微微一顫,可他遠在數裡外的樓閣,無計可施。
雲禮心神一動,打出了一道勁風。
諸葛鈺淡淡一笑,也打出了一道勁風。
兩道勁風在空中激烈碰撞,那原本該砸向水玲瓏的球卻突然朝水玲溪飛了過去!
再想補救已來不及,只聽得水玲溪一聲慘叫,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雲禮眉頭一皺,看向了諸葛鈺,見他一臉無辜,雲禮溫潤的眼眸裡掠過一絲莫名的暗涌。
這一屆的賞梅宴,水玲瓏和姚欣分別獲得文冠軍和武冠軍,但前者的風頭遠遠蓋過了後者的,誰也沒想到一個名不經轉的庶女能夠取得這樣理想的成績,先前關於她怎麼、怎麼不配做鎮北王府世子妃的言論也少了許多。至於原本該受大家矚目的水家美人水玲溪不僅輸得一敗塗地,還摔得四仰八叉,又腫了臉,形象全無,成爲賞梅宴史上最丟臉的千金。
去更衣室換過衣服後,水玲瓏往瑞雪山莊的大門口走去,在那兒,她“不小心”撞到了雲禮。
雲禮欲要伸出手托住她:“怎生這樣不小心?摔了可怎麼好?左手的傷勢如何?讓我看看。”
水玲瓏忙後退一步:“沒事了,多謝太子殿下關心。”
這時,諸葛汐走了過來,親熱地挽住水玲瓏的胳膊,彷彿二人認識許多年似的,她給雲禮打過招呼後對水玲瓏樂呵呵地道:“玲瓏啊,欣兒能得武冠軍多虧你相讓了,姚家可許久不曾這麼威風了呢!我這個做大嫂的代替她感激你一下,來來來,我送你回府。”
笑得這麼詭異,能有好事?水玲瓏的眼神一閃,隨諸葛汐離開了。
雲禮望着二人遠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不多時,戴了面紗的水玲溪含淚走了過來:“殿下…玲溪給您丟臉了,請殿下責罰!”
雲禮拿出帕子給她擦臉,可一握在掌心便察覺到了質地的不同,他打算抽回手卻已然來不及。水玲溪聞到了帕子上的女人香,她一把搶了過來,長睫一顫,笑道:“殿下,我自己擦,弄髒了您的帕子真是抱歉,改天我洗好了再給您送去。”
這帕子明明不是他的,莫不是剛剛那一撞?腦海裡閃過玲瓏的笑臉,雲禮搖頭:“不了,你若不嫌棄便留着吧,我送你回府。”
水玲溪靠着他的胸膛,嬌羞一笑:“多謝殿下,殿下先上車,我與朋友們交代幾句隨後就來。”
告別雲禮之後,水玲溪神色一肅,邁步走向了郭蓉的馬車,一進入車廂,她二話不說先甩了郭蓉一耳光:“難怪你一件事也沒辦成,你根本就沒想過陷害水玲瓏,你一直想害的是我,對不對?我警告你,不要動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太子殿下是你這種身份能夠高攀的嗎?你以爲郭家還是百年前躋身十大家族之一的名門望族?醒醒吧你!郭家早已四分五裂,而你郭蓉的父親,也不過是我父親手下的一條狗!你若再不知天高地厚,我會讓你們這一家徹底從京城消失!”
馬車裡,水玲瓏靜靜傾聽着那邊的動靜,脣角揚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現在的郭家的確不復百年前的興旺,甚至可謂蕭條,但按照前世的記憶,過不了多久,郭家長子郭焱便要從戰場凱旋,受封威武將軍,得到皇上的大力讚揚和青睞,並尚了三公主,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郭家再次崛起,而水玲溪今日得罪的郭蓉也將一躍成爲貴女中炙手可熱勢絕倫的人物。
水玲溪下了馬車,郭蓉哭得梨花帶雨,丫鬟桃兒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你的帕子怎麼會跑到太子殿下的身上?是不是誰陷害你了?”
郭蓉吸了吸鼻子,慍怒道:“陷害也只能是她乾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不過是怨我沒替她辦成事,故意找了個由頭治我。除非我威脅到了她的太子妃之位,不然尚書府和丞相府都不會管我和她的小打小鬧,她真是夠歹毒!”
瑞雪山莊臨近大門的拐角處,姚成正在給諸葛鈺灌輸馭妻心得,這小舅子雖說紈絝不羈、不懂禮數,但對他還是挺不錯的。
他唾沫橫飛地道:“小舅子你也快成親了,我掏心窩子跟你講幾句,女人啊都犯賤,你越對她好,她越不含糊你,反之,你越不理她,她越是巴巴兒地往你身上湊!就說你姐姐吧,她彪悍不?嗯?在你們府裡連王妃都治不住她,可她自從嫁了我,在我無比強硬的馭妻政策下,乖得跟那什麼似的!我說東,她不敢往西,我說西,她不敢往北!所以啊別看你媳婦兒今天出了風頭,可回頭你還得治她!別讓她把眼睛長頭頂上去咯!咱純爺們兒,就得有純爺們的範兒!懂呼?”
諸葛鈺挑了挑眉:“哦?哦。”
小…小…小兔崽子不信是麼?
姚成望着諸葛鈺漸漸遠去的背影,抹了抹額角的冷汗,三兩步上了自家馬車,那裡,諸葛汐正靠在軟枕上,她把水玲瓏一送上鎮北王府的馬車,便尋如廁的藉口離開了,算算時辰,藥效一刻鐘後便會發作。
諸葛汐斜睨了姚成一眼,擡起腿,慵懶地問道:“都跟鈺兒說了?”
姚成的肅然之氣瞬間瓦解,他討好一笑,坐在榻上,把諸葛汐的腿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捶着:“嘿嘿,娘子啊,我辦事,你還不放心?自從我娶了你,在你無比強硬的馭夫政策下,我乖得跟那什麼似的!你說東,我不敢往西,你說西,我絕對不敢往北啊!”
諸葛汐忍住笑意,單腳一鉤,他倒在了她身上…
瑞雪山莊的禮物說是十天後送達,水玲瓏想,十天後,她或許能見到荀楓本人。重生後第一次相遇,她,很是期待。
卻說諸葛鈺自從喝了冷逸軒手裡的酒之後他就發現自個兒有些不對勁了,似乎…燥熱得厲害。沒經歷過女人的他實在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直到他掀開馬車簾子看見水玲瓏端坐在裡邊,而他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她“拆吃入腹”時,他才了悟自己被算計了!
冷--逸--軒!
“今天…”
“謝謝你”三個字尚未說完,水玲瓏便覺眼前一暗,簾幕放下,諸葛鈺已消失不見,他逃一般地離開,乃至於掉落了東西也沒發覺。
“我有那麼可怕麼?莫名其妙!”水玲瓏俯身,把地板上的物件兒拾入掌心,這是一個女子用的絞金絲手鐲,做工很普通,質地卻上乘,不像在外面買的,倒似他親手做的,據它的色澤可推斷它已有些年頭。
水玲瓏的第一反應是:諸葛鈺有心上人。
諸葛家原是西部喀什慶部落的領袖,他們佔地爲王,不臣服朝廷,喀什慶的民衆信奉神靈,唯諸葛姓氏獨尊,每當朝廷派兵討伐喀什慶部落時,沿途的百姓,不論男女老少,不論病弱強壯,皆自發地攔在在朝廷大軍的正前方,朝廷總不能對大周子民進行殘忍的屠戮,雙方的戰爭便進入了膠着狀態。當時的徵西將軍是冷家家主冷煜安,他曾多次與諸葛家和談,可收效甚微,後面,冷家嫡女冷幽茹嫁給諸葛流雲爲妻,並誕下長女諸葛汐和長子諸葛鈺,喀什慶部落才最終投誠了朝廷。
朝廷爲安撫喀什慶的百姓,免去他們二十年稅收,並保留了諸葛家在喀什慶的領導地位,庶次子諸葛流風做了新一任的族長,嫡長子諸葛流雲則入京受封,成爲鎮北王,那一年,諸葛鈺五歲。
五歲的孩子肯定不懂什麼情啊愛的,而入京後,諸葛鈺根本沒接觸過外姓女子,所以水玲瓏想,這鐲子也不是給心上人的。
長樂軒內,水玲溪伏在秦芳儀懷裡,哭得嗓子都啞了:“娘,那個賤丫頭真是太過分了!她怎麼可以這樣?娘你一定要替我出口惡氣!嗚嗚…”
秦芳儀不氣嗎?她當然氣,想她堂堂丞相府千金精心培養出來的女兒卻輸給了一個商女的女兒,丞相府的臉都被水玲溪給丟盡了。她沒訓斥她,她倒好,反過來訴苦了?若在以往,水玲溪一哭,秦芳儀鐵定心軟,但眼下秦芳儀已被府裡的事弄得焦頭爛額,哪裡還有閒工夫跟一個即將出嫁的庶女兒較勁?年關將至,水敏玉和水敏輝都要從錫山書院歸來,一想到自幼在老夫人膝下長大的水敏輝,她的頭都是痛的。
“好了,乖女兒,今年輸掉明年再贏回來便是,跟一個庶女較勁未免有失身份,太子殿下親自送你回府就已經表明態度會待你一如往昔,你就別覺得委屈了。”秦芳儀摸了摸她腫得像豬的臉,又道,“這幾天你不要出院子,等臉消腫再說。”
“娘!我…”水玲溪還想說什麼,秦芳儀已經吩咐畫意送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多時,水航歌走了進來,臉上沒有任何不忿。
秦芳儀心中一喜,女兒雖說丟了臉,但到底是內定太子妃,老爺說什麼也得給太子幾分薄面,她給水航歌奉了一杯茶:“相公,這是你最愛喝的龍井。”
“嗯。”水航歌在榻上坐好,接過茶杯,思付着這事兒要怎麼開口,就見秦芳儀已命詩情在浴室放了熱水,他可沒打算在這兒過夜!他清了清嗓子,道,“那個,玲瓏這回給尚書府掙了臉面。”
對此,秦芳儀並不否認:“是啊,玲瓏是個乖巧的孩子,日後我會多多關照的。”
心裡卻想着,鎮北王妃給的聘禮又會貴重好多吧!
水玲瓏呷了口茶,說道:“咳咳咳,我的意思是,她如今也算有頭有臉的人了,在嫁妝上要豐厚一些,免得惹人詬病。”
秦芳儀最大的毛病便是貪財,此刻聽水航歌這麼一提,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握緊了帕子,皮笑肉不笑道:“老爺說的對,原先的嫁妝我已給你過目,再加一處莊子和一間鋪子,如何?你放心,我會撿好的挑。”
一處莊子、一間鋪子?水航歌不免有些失望,他的俸祿他存着了,秦芳儀的嫁妝自個兒鎖着了,算起來,這宅子裡的吃穿用度都花的是董佳雪的錢,現在董佳雪的女兒出嫁,秦芳儀卻連一點像樣的嫁妝都不給置辦,原先底氣不足的他一下子來了火氣:“把東街和南街的五間鋪子,還有通縣的兩處莊子給玲瓏做嫁妝!”
“相公!”秦芳儀花容失色,“那…那些都是最好的鋪子和莊子,全給了玲瓏,玲溪怎麼辦?”
“咱們的莊子和鋪子還少嗎?你再挪別的劃到玲溪名下。”
“相公,玲溪是要做太子妃的,她的嫁妝若比一個世子妃的還不如,丟的可是太子的臉!”
此話一出,水航歌的神色便有了幾分鬆動,鎮北王府再好,終究是臣,還是得替太子效命,但一想到老夫人強硬的態度,向來孝順的他又不忍拂了老夫人的意思,其實他真不明白老夫人爲何偏袒一個庶孫女兒偏袒成那個樣子。
就在水航歌左右爲難之際,門外,畫意說劉管事求見。
卻是姚成、冷逸軒、鎮北王妃、三公主以及平南王世子荀楓紛紛送來賀禮,慶祝水玲瓏成爲賞梅宴的文試冠軍。
鎮北王府和姚家會送禮是情理之中,可冷逸軒、三公主以及平南王世子也送來賀禮,這完全出乎了水航歌的意料。顯然,比起空有一副絕世美貌的水玲溪,秀外慧中的水玲瓏在權貴之間更加如魚得水。
尤其,三公主是太子親妹,冷逸軒是太子好友,荀楓是太子心腹,他們不約而同地對水玲瓏表示了好感,前兩個倒也罷了,可根本沒出席賞梅宴的荀楓也送來了賀禮,水航歌開始揣測,或許…他們是得了太子的授意?太子相中了玲瓏?這一刻,水航歌忽然有些後悔,爲什麼當初同意秦芳儀換了太子妃的人選?
但很快,他又想到,玲瓏和諸葛鈺的庚帖還沒出結果,太子府也未上門提親,這是不是說明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呢?
水玲瓏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親事被水航歌給記在心裡了,她跨過二進門,鍾媽媽捧着氅衣迎了上來,鍾媽媽已經知道水玲瓏得了文試冠軍,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了。水玲瓏沒說什麼,倒是葉茂像倒豆子似的噼裡啪啦講個不停,鍾媽媽一邊聽一邊掉淚,她早知道像夫人那般出衆的女子教出來的孩子怎麼會差?
幾人說說笑笑間,看見一道人影從前邊的迴廊緩緩走過,鍾媽媽定睛一看,嚇得瞬間呆怔:“夫…夫人?”
葉茂擡眼望去,那人已轉彎消失不見。
水玲瓏淡淡一笑:“你也覺得周姨娘長得有點兒像我娘,是不是?”
前世她第一次見周姨娘時也跟鍾媽媽一樣,詫異得說不出話來,甚至因爲這三、兩分相似,她對周姨娘有過不俗的好感,只是這些好感盡被水玲月給磨沒了,索性她與周姨娘沒有大的利益衝突,彼此倒也相安無事好幾年。這一世麼,周姨娘主動打破了這種平衡,她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周…周姨娘?鍾媽媽一怔,良久,似想到了什麼,眼底掠過一絲了悟。
回到玲香院,水玲瓏才知道原來姚成、冷逸軒、三公主和荀楓都送來了賀禮,姚成送的一對金鑲珠石點翠簪,紅寶石,金底座,藍翠羽,色彩鮮明,樣式新穎,一看就是諸葛汐的手筆。
冷逸軒送的是文房四寶和時下的新奇物件兒。
三公主送的是一盒來自波斯的螺子黛和幾匹上等的貢緞、絲綢。
荀楓送的是一副暖玉圍棋。
太子一好養鳥,二好下棋,乍一看,似乎是太子的手筆,但水玲瓏明白,這絕對是荀楓自作主張,可落進水航歌眼裡,或許就是太子的授意了。
看來,荀楓是打算狐假虎威,阻止她嫁入鎮北王府。
“這緞子真好看,三公主出手真大方啊。”柳綠整理着貢緞,羨慕地說道。
“我覺得冷公子送的東西好,你看這小風車,放點水它自個兒能轉,多新奇。”葉茂玩得不亦樂乎。
枝繁想了想,問向水玲瓏:“小姐,老夫人上回賞賜了一些緞子給您,您要不要給老夫人也孝敬點兒?”
枝繁雖說不是府裡的家生子,可勝在精明,水玲瓏讚許地看着她:“是要送的,把絲綢給老夫人送一匹過去,新奇物件兒各挑一樣送給府裡的小姐們,文房四寶也給老夫人送去。”
“文房四寶?”葉茂把風車收拾好,不解地問,“小姐,老夫人不寫字啊。”
枝繁笑了笑她:“小姐是想送給二少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