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故人憐
夜半之時,男人蜷縮在牀腳,被子被緊緊擁在懷中,胸口宛如火燒般疼痛.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滴落在牀上,落成一個個圓點水印,時而透過月光則能看到水印的旁邊有着血紅的印記……“咳咳……”不過十五日,盅毒已經開始發作了。
擦去嘴角滲出的血跡,蒼白的笑在夜裡透着諷刺的味道,難道他真的要因爲這盅毒而吐血身亡嗎?
他這一生一世,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到死時,又能帶去什麼呢?
“呵呵呵……”笑聲,迴盪在房間裡。
脆弱與悲傷,只能留給自己,只能存在於這張狹小的牀上,一旦踏出去了,他依然是他狂傲而俯瞰天下的元白棣。
換下染血的衣服,面色有些發白的男人慢慢走出了房間,室內充斥的血腥讓他難受。
夜涼了,風也寂寞了吧.吹蕩泛黃的葉子.凋零染了月色的冰冷,落在地上,化成一灣映照孤單人影的潭水。
“白大哥,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不進屋裡去?”
回過頭,男人眼中映着與那人有些相像的臉龐.眼睛一揚,道:“你能出的來,我就不能了嗎?”餘光突然瞥見赫連聖蘭手中的一抹紅,元白棣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察覺到元白棣的視線,赫連聖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中的紅展現在男人面前,赫然是中原女子嫁人時所用的的紅蓋頭:“白大哥,你說中原怎麼會有那般奇特的女子,讓我——讓我日日夜夜魂不守舍。”
嘴角輕揚,元白棣試探xing的輕聲道:“你喜歡她?”“喜歡?不,我愛她,從見她第一面我就愛上了她,呵呵,白大哥你別笑我,其實我連她叫什麼名字,哪裡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癡癡望着手中的紅蓋頭,赫連聖蘭喃喃自語.“可我配不上她.真是配不上她……”
“她要是個醜八怪呢……或者說.她根本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愛就愛了,哪來那麼多囉嗦話呢?愛她便是愛她.與她是什麼樣的人又有什麼關係!中原人便總喜歡問個所以然來.我們大漠的男人女人,一旦愛上了,就是天長地久!我最大的夢想便是有一日能找到她,帶着她在草原上向着夕陽騎馬奔騰……”赫連聖蘭越講越有興致.一雙偏藍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着奇異的光揮,臉上的笑容單純而炙熱。
元白棣,不忍心去打斷赫連聖蘭的“夢”。
身爲“夢”的另一主角.男人的心在赫連聖蘭的話語中漸漸沉醉,不是因爲這個男子,而是因爲那些話,他從不相信這世間有堅貞而單純的愛戀,一切愛戀在xing命與權力面前總會輕易坍榻。
但赫連聖蘭口中那不斷吟誦而出的美好,仍深深飄進了男人的心中,深深的,埋了起來。
夢,總是那麼美好,而現實,又是那麼的殘酷。
如果有來世,元白棣只願自己是一個平幾無奇的人,遠離紅塵紛爭.在人間挑花源之中與心愛之人白頭到老。
今世,只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白大哥,這個事情你可幹萬不要和其他人講!我當你是好兄弟,才坦誠相待的。”
你當我是好兄弟,我哪裡承受的起呢?元白棣笑道:“我有什麼人能告訴呢?”
赫連聖蘭猶豫一番後,說道:“我有一哥哥.近日就會過來,說不定今晚就過來了,白大哥是個人才我想大哥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我大哥和我一樣,都是個愛才之人,只怕到時候你和他聊的太歡.把我的這些事情也說出來了。”
說罷赫連聖蘭輕聲笑了起來,卻瞅見元白棣有些異樣的神色,正欲開口說話時旁邊的侍從慌忙的跑了過來,臉上滿是興奮的喜色,湊在赫連聖蘭耳旁說了一番。
“哈哈!說曹操曹操就到,白大哥你暫且在這裡等等,我先去迎接我大哥!”說罷,赫連聖蘭與那侍從便一起離開了。
待二人離開後,元白棣低頭輕聲笑了起來:“還想去找你,想不到你自己就找來了。”記憶中三年前那個不喜歡刮鬍子,又狂妄又囂張的傢伙,不知道變了多少。
擡頭望去,彷彿又見着了曾經草原上荒誕而記憶深刻的一幕。
“聖蘭,你是不是藏什麼美人了,迫不及待的要大哥我去給你證婚?”赫連勃早就聽聞了自己那弟弟在寧王府幹的好事,便以爲是赫連聖蘭把張肆風的新娘子給搶了回來。
見赫連勃調侃自己,赫連聖蘭連連搖頭:“大哥你真是胡說,哪裡有什麼美人,我半月前在龍城遇到了一位奇人,和我聊的十分投機,我早就拜他爲大哥了。我想大哥你是個愛才之人才想盡辦法把他留了下來的。”
“哦,你倒是拜他爲大哥了,我倒要去看看是哪個傢伙能夠入的了左賢王的眼,更能夠而我平起平坐!“笑談了一番後,赫連勃又低聲道,“你沒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吧?”
“自然是沒有的,不過他也從來沒有問起過。”赫連聖連答了句,指着前面已經能夠微微看出人影的地方道,“就在那邊了,我們走!”
赫連勃何時見到自己那弟弟這麼推崇一個人了,更別說還要拉着自己親自去訪問,他堂堂大單于居然還要小跑着去看那個人,真是讓他哭笑不得。這世上,真有第二個能讓自己親自去看望的人嗎?
當人影漸漸清晰時,問題得到了回答——沒有。
“白大哥!這便是我大哥了,就不知道你們誰更年長一些。”赫連聖蘭上前兩步對元白棣笑道。
“自然是我年長一些了,就不知道你大哥願不願意也喚我一聲大哥。”元白棣眉目含笑,有些溫柔的看着離自己不遠處的男人。
“大哥?”赫連聖蘭回頭一看,赫連勃卻只是愣愣的凝視着前方.一雙淡紅色的眼睛卻彷彿下一刻便要爆發出難以言語的情感來……從來沒有見過赫連勃會有這樣的表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赫連聖蘭還未弄明白時,赫連勃的口中已緩緩吐出兩字來:“白棣麼——”
“三年不見,你是連話也不會說了嗎?大蠻子。”淡淡嘆了一聲,元白棣嘴角輕揚,面對前一刻還愣呼呼的赫連勃突然而來的擁抱,只是靜靜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