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禹英淡淡一笑,清朗的嗓音在中軍大帳中響了起來:“身爲王者,謀事不可以只謀一隅,而須得思謀全局,如果真讓我大唐佔領了百濟,新羅自然會感覺到如芒刺背,惶恐不安,儘管身爲大唐藩國,然而國與國之變數太多,誰能保證以後大唐和新羅的關係會一帆風順呢?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況乎國也?金德曼此舉也是在清理之中,並沒有什麼好指責之處。
餘長寧細細琢磨了一番,覺得杜禹英之話說得還是有那麼幾分道理,身處立場不同,看待問題自然也會不同,自己用道義苛求新羅,似乎的確有些一廂情願。
見餘長寧兀自沉思着,柴秀雲冷哼出聲道:“既然新羅現在抱有這樣的打算,那我們也沒有必要與他們合兵一處,元帥,不如明日我們就率軍攻入百濟,佔得幾處城池是幾處城池,你看如何?”
柴秀雲此話正合餘長寧之意,他輕輕一拍長案,說道:“好,那就這麼決定,明日我軍向西開拔,攻掠百濟國。”
聽到兩位元帥都有甩掉新羅單幹的意味,老練持重的杜禹英不禁報以苦笑,說道:“你們想的雖是不錯,但執行起來卻是有着一些問題,現在我軍的糧秣都是由新羅方面提供,如果不依靠他們供給,要不了多久咱們就得餓肚子了。”
柴秀雲正色道:“目前新羅提供給我軍的糧秣還可以支撐半月左右,況且現在正值秋糧收穫,攻入百濟只要以戰養戰,倒也可以勉強支撐,另外我們還可以派出信使向陛下請求糧秣,何須依靠它新羅!”
餘長寧點點頭,正欲說話,突然劉仁軌掀簾闖了進來,焦急稟告道:“餘元帥,柴元帥,出大事了,新羅國送給我們的王酒有問題,有數十名士卒飲酒之後吐血不止,而且還死了三四人。”
“什麼?”餘長寧驚得從帥案前站了起來,愣了愣,連忙揮手道,“走,快帶本帥去看看。”
劉仁軌點了點頭,急忙前行領路,帶着餘長寧一行風風火火地來到了一處軍營內。
這座軍營是專門用來治療大戰受傷的軍卒,大小帳篷林林總總有數十間,而發病吐血的軍卒全都被帶入了居中一間最大的軍帳內。
餘長寧掀開帳簾快步而入,當先躍入眼簾的便是正在忙得猶如陀螺般飛旋不停的郎中們,數十名軍卒分別躺在軟塌上面,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見狀,餘長寧臉色陡然變得鐵青無比,抓住一個忙碌的郎中問道:“現在情況如何?”
郎中自然認識餘長寧,抱拳稟告道:“啓稟元帥,看樣子應該是王酒裡面有毒,所以他們喝了纔會出現吐血的症狀,目前,又有幾位軍士不治身亡,其餘人的情況,也十分的堪憂。”
聽罷此話,餘長寧的臉色更是難看,環顧躺在榻上哀嚎的軍士,心頭仿若針扎。
杜禹英問道:“新羅王所賜王酒甚多,爲何其他人喝了卻沒有事?”
郎中捋須答道:“根據老朽忖度,有毒的王酒並不算多,恐怕也只有十餘壇而已。”
杜禹英尚在沉吟,餘長寧已是怒不可遏地開口道:“這事與金德曼一定脫不了關係,紫若,帶上一罈有毒之酒,跟隨我前去城內找金德曼算賬!”
“遵命!”蘇紫若立即抱拳應命。
柴秀雲見餘長寧竟要孤身前去大耶城內,急忙勸住道:“元帥,現在情況撲朔迷離,新羅方面究竟有何意圖尚不得而知,還請元帥不要入城冒險!”
餘長寧冷冷笑道:“無妨!本帥倒要看看,金德曼敢拿我如何?”
言罷,他正色下令道:“柴元帥,本帥令你立即整備大軍,如果新羅方面膽敢冒犯我大唐,不管是何因由,立即給我毫不留情地攻殺!”
柴秀雲正色頷首,點頭應是。
沒想到兩國和睦的情形竟變得如此劍拔弩張,杜禹英不由一聲無奈喟嘆,出言提醒道:“元帥見到新羅女王,萬不可魯莽衝動,有什麼事情先弄清楚再說。”
“知道了。”餘長寧繃着臉點點頭,卻沒有將杜禹英的話聽進去。
……
金德曼見餘長寧生氣離去之後,着實痛哭了一番,沒過多久,一雙好看的美目也是紅腫了起來。
就在女王傷心欲絕的當兒,突然聽見侍女稟告說兵部令金春秋緊急求見。
一聽是緊急事情,金德曼只得擦乾眼淚,強打精神接見金春秋,誰料金春秋到來第一句話,便讓女王俏臉血色盡褪,露出了駭然之色。
“王上,我們送給唐軍的王酒出了問題,聽聞有數十名唐軍飲酒吐血,正在急救之中。”
“你,你說什麼?”金德曼不能置信地站起了身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春秋重複了一遍,額頭冒出了涔涔細汗,說道:“這批王酒乃是由戶部進行準備,昨日才送到了大耶城,用作勝利之後勞軍之用,沒料到今天晚上竟出現了中毒之事,想必酒中一定被人下了劇毒。”
金德曼面色蒼白地沉吟了一番,問道:“你確定王酒是戶部送來的麼?”
金春秋肯定點頭道:“對,王上令侄兒代替戶部主管軍糧調運,一切調運的物資都是有依據有記載,這批王酒乃是由戶部運輸牛車送來,每壇酒上面還有戶部帖上封條,運輸途中根本就不可能被別人動了手腳,唯一的可能,便是在運送之前,就已經出現了問題。”
金德曼蓮步急促的在屋內踱得幾圈,停下腳步正色道:“看來樸廉宗此人的確有問題,春秋,立即傳本王之令,將戶部令樸廉宗緝拿,等候調查發落。”
“遵命。”金春秋點點頭,猶豫半響,問道:“想必現在唐軍一定非常的憤怒,王上,我們該如何應對纔是?”
金德曼尚在沉吟,突然侍女惶恐入內稟告道:“王上,大唐元帥餘長寧怒氣衝衝地前來,說是要面見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