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茉,你是在找我麼?”
百里骰翝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身後,嘴角笑意盈盈,可眸光卻陰冷森寒。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在他寒意十足的目光下後退了兩步,“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語調溫柔,似是戀人間的低喃:“怎麼,莘茉不希望我回來麼?”
我乾笑一聲,眸光飄忽着:“沒…沒有啊,不過是問一問而已,就問一問…”
他緩步朝我靠近,負手背後,嘴角弧度寵溺而溫柔:“是這樣啊…我還以爲,莘茉不想我回來呢…”
我急忙擺手,在他詭異的神色中連連往後退着:“怎…怎麼會呢。”
眼角餘光望屋頂看去,紙鶴已不見蹤影,難道已經出去了?
思及此,我不由得鬆了口氣,底氣也稍稍足了一些,挺直了腰身,望着他。
“莘茉…是在找這個玩意兒麼?”
他負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我以爲已經出去了的紙鶴正被禁錮在他手指間,我驚慌擡眸,他正笑意盈盈的望着我,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便被狠厲所掩蓋。
我按捺住心底的恐懼,深吸了一口氣,咬着牙顫聲道:“這…這是我無聊時候,變化出來的小玩意兒,百里…可否…可否將它還給我?”
他目光忽而驚訝,道:“原來真的是莘茉的小玩意兒啊…真是個不乖的小東西,竟然想跑到外面去玩。”
在我震驚的目光中,他將紙鶴捏成了粉末,於風中飄散,我倉皇退步,不可置信的擡眸望着他,這妖…太過可怕。
我適才還在疑惑,他既然喜歡莘茉,又怎會任由我掉落而不出手相助。原來是見到紙鶴出了結界,便追着紙鶴而去,毫不在意我是否安然……
在他心底,我不過是長得像莘茉的玩物而已,無聊時用來聊以**。
如此一想,不由得更是緊張無措。
“不乖的東西,留着何用?”
他語調輕柔,仿若在說着甜言蜜語一般,神色寵溺的望着我。
我背脊一陣發涼,他這話,是對我說的?
心“嘭嘭”跳着,似是要躍出喉嚨,冷汗從額角流下,我垂着目光,不敢與他對視,只緩緩往後退着。
“莘茉,你說呢?”
他問我。
我咬着脣,不語。
他靠近我,妖力忽然爆發,朝我壓迫而來,我再動彈不得,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莘茉,怎麼不說話呢?”
他捏着我的下巴,強迫我擡起腦袋,我擡眸,便看到他溫柔的笑意下那帶着毀滅的暴虐眸光,我心悸不已,眸光左右忽閃着,不敢再看他的神色。
“莘茉,看着我!”
他忽而厲聲,我驚的渾身一抖,顫顫巍巍的望着他,眼眶淚花閃閃,這廝真的好可怕……
“爲何要不乖呢?”他指腹輕柔摸上我的臉,神色有些無奈,“我對你不好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仍壓抑不知心底的恐懼:“你…我…”
“不是說過麼?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氣,惹怒我的後果…呵…”
他一揮掌,妖力爆發,我身體不由自主的飛了出去,撞上牆壁,背部一陣火辣辣的疼,緩緩垂落之際,嘴角血絲溢出。
身體有太虛軟甲保護,未受妖力侵蝕,倒是這撞牆的背部,肯定傷的不輕。
我艱難的坐起,伸手抹了一把嘴角,那廝又到了我身前,未及喘一口氣,便抓起我衣領,將我提了起來,與他平視。
他目光哀傷的望着我,“爲何想要離開呢?”
我掙扎着,使勁摳他的手,卻掰不開,只得恨恨的盯着他。
“呸”了一口,本想吐他一臉血,卻被他側頭,躲開,只餘點點血漬染上衣角,他望着我憤恨的神情,忽而笑了:“看來還是不乖啊…”
他反手便將我扔了出去,我凝聚仙力,在即將撞上樹幹之際躍上枝頭,抽出腰間軟鞭,飛襲而去,既然不能好生好處,那便打個痛快。
他看到我手中的損魔鞭,眸光閃了閃,許是神器的威力讓他不願正面交鋒,他飛身躲過,我一鞭甩空,心有不甘。咬着牙再度轉身,揮鞭而去,他側身躲過,躍上屋頂,勾着嘴角笑看着我。
我執着鞭子,橫掃過去,卻只掃落了一地瓦礫,他身若游龍,閒庭漫步般在院子中閃躲,那笑容看在我眼底顯得十分諷刺。
損魔鞭需要靈力驅使才能戰鬥,而我…靈力本就不足,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枯竭……
他也許就是因爲知道這一點,纔會像逗着我玩一般,一招都未曾出。
我倏地停在了院中,不再與他纏鬥,低着腦袋,軟鞭垂在地上,許是感覺到我的沮喪,渾身散發着微弱的金光。
對不起,讓你跟了個這麼無用的主人。
半晌,我擡眸,看向百里骰翝,他仍站在不遠處,譏誚的望着我。
我嘴角一絲苦笑,頹喪的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他緩步朝我走來,擡手摸上我嘴角,輕柔的擦拭了我脣上的血跡:“怎的這麼狼狽呢?”
“呵…還不都是你逼得麼?”
我冷哼一聲,目光諷刺的望着他。
“不是說了麼?只要你乖乖的,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他似是在爲我嘆息,遺憾我不曾聽他的話。
可是,別說我不是莘茉,就算是莘茉,我也不會心甘情願做一直被圈養的金絲雀,一擡頭,只能看見明媚藍天,卻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氣。
我深吸了一口氣,脣角弧度愈發諷刺:“百里骰翝,你這樣騙自己有意思麼?”
……
他沒有說話,只是神色僵硬了。
我繼續道:“明知我不是莘茉,卻因爲相似的容顏硬是將我當成莘茉,一遍遍的催眠自己,欺騙自己,有意思麼?”
他目光冷了下來,似是萬丈寒冰帶了鋒銳的寒意盯着我,語氣卻格外溫柔:“莘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
我笑了,揮開他的手,“那你呢?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一廂情願是不是很難受?每次覺得我跟莘茉不一樣,卻仍然要在心裡將我當做莘茉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苦?”
他脣角緊抿,語氣亦是帶了幾分怒意:“別說了。”
“怎麼?不敢聽了?是因爲我說中了你的心聲是麼?找不到莘茉了,卻找一個莘茉的替代品來安慰自己,百里骰翝,我真是可憐你。”
“我叫你…別說了!”
他額上青筋暴起,雙手握成了拳,周身妖力又開始紊亂,捲起塵土一片。
我全然不懼,不怕死的繼續道:“我這個替代品,讓你不滿意了是麼?所以你要殺了我?殺了我之後呢…再繼續找一個新的?比我乖的,比我聽話的?比我更像莘茉的?你…什麼時候才能停止這種自欺欺人的行爲呢?莘茉啊…已經死…”
“別說了!”
他一拳過來,擊中我心口,我躲避不及,也未想躲,左右是躲不過的。
只是就這麼死了,真是不甘吶…
我還沒有再見到離淵,還沒有證實他是否是拂幽,我還沒有看到小白化成人形…還沒有救活莘茉,還想啊…再和司命喝一次酒…
“咳咳…”
倒地之後,心口一陣疼痛,血腥味涌上喉嚨,不住的咳嗽,血絲從嘴角溢出。
我睜着眼,望向天空,陽光溫暖的照在我身上,真是個不錯的天氣呢…
我勾脣一笑,伸出手,觸摸着光線,卻牽扯到了心口傷處,我皺緊了眉頭,真是疼的厲害……
忽而,眼前被陰影覆蓋,百里骰翝那張陰鷙的臉出現在我視線中,我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道:“走開…咳咳…別,別擋光。”
他陰狠的望着我,口中喃喃道:“你怎的就這麼不乖呢?”
我渾身痛的不能動彈,就這麼仰躺在地,無奈道:“妖王大人,我不是莘茉,你要怎樣才能說服你自己不再欺騙自己呢?”
他眸光閃了閃,蹲下了身子,神情再度溫柔,“又在跟我鬧脾氣了麼?我不是故意要傷你的…來,我抱你起來…”
我面無表情的望着他:“你還能再無恥一點麼?”
他不語,伸出的手僵了一瞬。
我繼續道:“你這自欺欺人的本事,在下着實佩服。”
說罷便閉上了眼,看情形他是不會殺我了,也許是想着…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像莘茉的人了,輕易殺掉太過可惜。
他將我抱起,回了內院。
在他動身的那一刻,院內景色再度復原。
“你受傷了不要再亂動,好生休息。”
他將我放置在牀榻,叮囑道。
我不想與他說話,仍舊閉着眼,神色懨懨,我以爲他見狀定會識趣的離開,誰知他卻坐在了我身邊,目光在我臉上流連。
那灼熱的視線我實在無法忽略,沒好氣的睜開了眼:“你怎麼還不走?”
“你睡你的便是了。”
誰被這麼一個詭異無常的妖精盯着還能睡得着?反正我是不行。
我鬱悶的睨了他一眼,本想翻個身,卻因爲傷口一動便是劇痛,便只能平平躺着,與他大眼瞪小眼。
一陣腳步聲響起,本是輕快的步伐,忽而有些遲疑…
我看向門口處,初月手中捧在一個紙袋,從門外探出腦袋,疑惑的往裡面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