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殤12

一場有驚無險的刺殺,雖未傷及命,卻讓她足足臥牀靜養了近一個月才恢復過來。

鳳景偶爾會過來看她,陪她用頓膳,但與她說話卻是極少了,多數時候是來了坐下不一會兒便藉口政務繁忙走了,她知他是不願看到如今懷着夏候徹孩子的她,便也不再強求。

昨夜到早上一場大雨,讓炎熱的金陵清涼了幾分,雨後的空氣也清新了幾分禾。

雖然太醫說她已經可以下牀走動了,沁芳卻還是放心不下,不許她出飛鳳閣的大門,生生又將她關寢殿好些日子妲。

鳳婧衣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看到沁芳進來,便道,“這會兒外面不太熱,我想去園子裡走走。”

“主子,你纔剛剛恢復,外面又剛下過雨,還是別出去了。”沁芳不由分說地反對道。

這好不容易纔休養好了,再有個閃失,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鳳婧衣無奈嘆了嘆氣,道,“太醫說,孕婦不活動,將來生產時會難產的。”

“這樣晦氣的話怎麼能說。”沁芳放下手裡的事,想了想似乎太醫確實有說過這樣的話,於是道,“那奴婢扶你出去走走,有不舒服了,咱們再回來。”

“好。”鳳婧衣笑語道。

在牀上躺了快一個月,全身都不舒坦,趁着這會兒外面雨後空氣清新,正好可以出去走走。

雖然下了一夜的雨,但經過中午的陽光一照,這會兒園子路上已經幹了,沁芳原還擔心路滑不便,如此也安心了不少。

“主子躺牀上養了一個月,倒還真養胖了些。”

鳳婧衣失笑,側頭瞅了她一眼道,“那樣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是個人都能胖起來。”

“青湮姑娘她們這都走了好幾個月了也不見再過來,要是有她們在,主子身邊也有個說話的人。”沁芳一邊走,一邊喃喃道。

皇上來了也都是匆匆走了,主子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實在冷清。

“你不是人嗎?”鳳婧衣笑語道。

白笑離是不想讓青湮和沐煙她們牽連到冥王教的事情當中,所以纔將她們叫了回去。

雖然她不知道這背後到底是什麼原因,但也可以想象白笑離與冥王教之間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起碼曾經是的。

公子宸幾次傳回的消息說,冥王教當年的四大護法長老和聖女都已經接連出現了,只是現在她還不曾查出他們的真面目。

冥王教重現世間,到底有着什麼樣的目的,她現在尚還猜測不到,不過傅錦凰在其中,對她和南唐而言,就必然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必須知己知彼,纔能有所防範。

“要是淳于公子在這裡就好了,現在說不定都能診出,這孩子是兒子還是女兒了。”沁芳笑語道。

“看看,你比我還心急。”鳳婧衣失笑道。

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到前面亭子裡歇一會兒吧,湖裡的荷花開得正好。”沁芳道。

“好。”鳳婧衣點了點頭道。

沁芳扶着她到了湖邊的亭子裡坐下,道,“這兒正好,主子你在這喂個魚兒,奴婢讓人送茶過來。”

“好。”鳳婧衣道。

沁芳離開了亭子,叫上人去準備茶點,好讓她在園子裡賞景。

鳳婧衣望了望放在桌上的魚食,拿起盒子到了亭子邊上撒了一把,錦鯉轉眼便涌了過來搶食,平靜的平面一下翻騰了起來。

亭子坐落在湖心,周圍是滿湖碧荷,與大夏宮裡的碧花有幾分相似。

想必,如今那裡的荷花也開得正好,只是已無人願意去賞了。

她微微仰了仰頭,抑制住眼眶的酸澀,回身擱下了手中的魚食在亭中坐下,怔怔地坐在那裡瞧着亭子裡周圍的滿湖碧荷。

肚子裡的小傢伙突然動了動,她回神來低眉撫了撫肚子,小傢伙似乎是在肚子裡翻身了,她不由低眉笑了。

“怎麼,出門了你也高興了?”

小傢伙在翻身換了舒服的位置,又沒什麼動靜了。

沁芳端着茶點過來,看着她微低着頭,笑着問道,“孩子又鬧騰了?”

“他剛剛好像在翻身。”鳳婧衣笑着說道。

沏芳給她沏了茶,笑了笑,“這小傢伙,出生了肯定活潑好動得緊。”

“我想也是。”鳳婧衣失笑道。

她從來也不是好動之人,夏候徹就更不是了,怎麼這小傢伙誰的性子也不像。

“主子想好給孩子取什麼名字沒有?”沁芳問道。

原本,這取名字的事該是由父親來做的,可是大夏皇帝恐怕都還不知道他的存在,鴻宣太子又不是他的生父,自然這樣的事就該由她這個做母親來了。

鳳婧衣搖了搖頭,道,“等他出生了再取吧。”

兩人正說着,一名宮人到了亭外稟報道,“長公主殿下,墨姑娘來了。”

“請她過來吧。”鳳婧衣道。

鳳陽守將方湛被調離,換成了軍師容弈,暫時並未有出兵的勢頭,墨嫣也就只派了人在玉霞關一帶觀察動向,自己便留在了金陵。

不一會兒功夫,墨嫣一身輕便的常服進了亭中,因着早就說好相見不必行禮,見鳳婧衣給她沏了茶遞過來,就接過在對面坐了下來。

“有什麼消息?”鳳婧衣問道。

經過先前刺殺之事,她想她不該以爲回了南唐就能過上不問世事的生活,否則連對手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都不會知道。

“方湛調到南寧城之後,在與北漢交戰中幾番連勝,鴻宣太子親到北寧城指揮戰事了,方湛被重傷受傷了,不過具體情況還未打聽到,不過照鴻宣太子的意思,怕是想徹底除掉他。”墨嫣坦言說道。

若非是先前刺殺之事,蕭昱犯不上親自到北寧城對付區區一個大夏武將,肯定是想借機除掉她,永絕後患。

鳳婧衣抿脣沉默了良久,道,“此事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她要以什麼立場去勸蕭昱停手,就算他們要罷手,方湛也不會放過他們姐弟,權謀爭鬥流血犧牲的事屢見不鮮,她不是普渡重生的聖人,手上也一樣沾滿了鮮血。

她抿了口茶,低眉望着杯中沉浮的茶葉,隨口問道,“盛京那邊有什麼動靜?”

“夏候徹應該料定南唐目前也不會出兵起戰,將南唐戰線的兵力都調往南寧城和白璧關那邊,想必是想從北漢手中奪回白壁關。”墨嫣道。

“意料之中的。”鳳婧衣低語道。

白璧關失守,是大夏的恥辱,他無論如何也是要奪回去的。

“你有何打算?”墨嫣直視着她,問道。

鳳婧衣毫不避諱地苦澀一笑,道,“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做什麼?”

不管是幫着北漢對付大夏,還是幫着大夏,她都沒有那個立場。

一個是她現在的丈夫,一個是她腹中孩子的親生父親,她在中間,怎麼做都是錯的。

墨嫣嘆了嘆氣,知道她的難處,便也不再問了。

“還是沒有打聽到傅錦凰父女的消息嗎?”鳳婧衣扯開話題問道。

傅錦凰只要還活着一天,就一天還在圖謀在要她的命,她自然不能掉以輕心。

墨嫣搖了搖頭,自之前在大夏被冥王教的人將他們父女分別劫走,雖然一直在追查,卻一直沒有找到他們的消息。

隱月樓在江湖上打探消息算是靈通的了,竟然這大半年了都沒有一絲線索,可見這股冥王教的勢必有何其強大和可怕。

這也喻示着,這個人將來的敵人,有多難以對付。

鳳婧衣擰眉嘆了嘆氣,公子宸回報的消息也沒有任何進展,這個冥王教還真不是一般棘手。

“先前不是說楚王夏候淵失蹤了,可有查探到消息?”

雖然先前也夏候淵也有合作,但總是看不透這個人,說他野心在大夏皇位吧,似乎又不僅僅是,更讓她奇怪的是那個時候夏候徹重傷,如果他真的起事,勝算是最大的時候。

他卻放棄了這樣的大好機會,失去了蹤跡,實在讓她有些想不透他到底在謀算什麼。

“沒有,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墨嫣嘆息,回道。

鳳婧衣轉了轉手中的茶杯,鄭重叮囑道,“這兩個人不能掉以輕心,查到任何有關線索,儘快告訴我。”

“好。”墨嫣點了點頭。

“冥王教的不可小覷,你讓公子宸她們務必小心行事。”鳳婧衣道。

雖然她想盡快查清楚冥王教這個神秘的教派,但也不能不顧隱月樓人的安全和性命。

只是,一直這樣一無所獲的話,傅錦凰在冥王教要對付她的時候,她就會處於被動,定然會受制於人。

等這個孩子再出生,就又多了一個讓她下手的目標,這纔是她最擔心的。

“這一次的對手,只怕比夏候徹更難對付。”墨嫣望了望她,嘆息道。

她們在大夏之時,起碼夏候徹沒有對她下狠手,她們也對他有些瞭解,尚還有周/旋的餘地,可是對於冥王教和傅錦凰,他們可不會這樣手軟,更何況到現在他們都對這股勢力一無所知,如今只期望冥王教暫時還不會找上她們,否則憑鳳婧衣現在這個樣子,很難跟他們鬥。

即便有鴻宣太子,可他又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顧得了北漢,又能護得住鳳景,還能保得住她和孩子。

鳳婧衣聽到那個名字,沉默着沒有說話,靜靜垂下了眼簾,看不清她眼底到底是何情緒。

“此事,你應該還沒向鴻宣太子提過,要不請他一起幫忙追查,想必會事半功倍。”墨嫣提議道。

隱月樓以前大部分勢力是在放在大夏境內,隨着她離開大夏,也都漸漸撤了回來,現在重新追查冥王教的事也沒有那麼容易,北漢皇室有專門的秘探,對追查這些事更爲在行,更重要的是,北漢皇室以前就有追查過冥王教的事,所以瞭解的一定比她們更爲詳細。

鳳婧衣抿脣點了點頭,略一思量道,“此事,我會向他打聽一下。”

冥王教還在之時,大夏,南唐,北漢皇室唯恐其威脅到自身利益,各國都有暗中追查,但估計隨着大夏先帝的暴斃,留下的線索也很難再找出來,而南唐也隨着她那父皇的逝世,和近年的南唐戰亂,當年負責追查的人不是失蹤也是不在世了,如今關於冥王教的事知曉最多的,莫過於北漢皇室了。

如果她能從蕭昱那裡問出些什麼,那麼公子宸她們再追查起來,也能有個具體的方向,不必再這樣大海撈針一樣的尋找了。

“派一些生面孔到大夏境內,他們也在追查冥王教的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三管齊下總能找揪出他們來。”鳳婧衣秀眉微沉,眼底慧光流轉。

墨嫣會心一笑,說道,“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才進宮來找你商量。”

只是,那具地方對她而方畢竟不一般,所以纔打算跟她商量之後再派人過去。

“嗯。”鳳婧衣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道,“一會兒修書一封給青湮,你讓人到青城山親自交給她,讓她和星辰試試看能不能從白笑離口中打聽出什麼來。”

“你也懷疑,她跟冥王教關聯匪淺?”墨嫣道。

“應該是的,就算現在沒關聯,過去一定脫不了干係,算算時間白笑離出現在青城山的時間,正是冥王教從江湖上銷聲匿跡沒多久之後,不過我在青湮回去之前向她問過,她卻並沒有聽白笑離提起過有關冥王教的事,只是不准她們跟它扯上關係,但越是這樣,才越讓我肯定她一定知道什麼。”鳳婧衣道。

墨嫣抿脣,贊同地點了點頭,“事不宜遲,我明日帶上信親自去一趟青城山。”

鳳婧衣望了望天色,道,“不早了,我這會去寫信給你。”

沁芳連忙上前扶起她,一邊走一邊道,“墨姑娘今日留在宮裡用晚膳吧,每次進宮都來匆匆去匆匆的。”

“好。”墨嫣含笑應道。

雖然都一起回南唐半年了,卻都只是公式上的見面而已。

“沁芳一會兒記得燒幾個好菜。”鳳婧衣笑語道。

“一定的,要是沐煙姑娘和宸姑娘她們都在,那就更熱鬧了。”沁芳笑着道。

這飛鳳閣,最近實在太過冷清了。

回了寢殿,她去給青湮寫信了,沁芳便帶着宮人去準備晚膳了。

然而,幾人正着晚膳,一隻信鴿落在了飛鳳閣外,墨嫣聽到了響動快步趕了出去,拿到了綁在鴿子上的信件。

“說什麼了?”鳳婧衣問道。

墨嫣抿脣沉默了良久,擡眼望向她道,“公子宸和冥王教的人交上手,和其它人失去了聯繫,現在失了蹤跡了。”

鳳婧衣顫抖的擱下筷子,追問道,“幾天了?”

“三天。”墨嫣道。

鳳婧衣片刻的慌亂之後,很快讓自己鎮定下來,“給青湮的信,你交給別人去,現在就起程去一趟出事的地方,越快越好。”

“她一向聰明過人,應該是爲了安全起見暫時沒有與其它人聯繫,不會有性命之憂的,你別太過擔心,我現在就起程趕過去。”墨嫣道。

鳳婧衣沒有再說話,起身將她送出了寢殿。

“沁芳,照顧好你家主子。”墨嫣說罷,望向一臉擔心的人,道,“一有消息,我會盡快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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