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聞低喃道,面色變幻不定,卻是將手中的信箋都握成了碎片,四散飛揚。
衛羽嘆息着看向他,神色之間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勸也無從勸起,只得咳了一聲,輕聲問道:“你如今是什麼打算……”
朱聞卻仿若未聞,只是信步踱去,殿門被他袍袖一拂,但見天光大亮,庭中初春的涼意頓時襲遍全身。
枝頭的粉梅盛極而衰,已然有些凋謝的意思了,顫巍巍之後,隨即便有一兩瓣零落,淺池中薄冰已溶,清亮宛如一道明鏡。
朱聞靜靜看着水中的倒影,想起幼時,父王抱着自己,對着池中嬉戲,曾經低語道:“我家聞兒,將來要做征伐天下的大將軍……”
朱聞的眼中閃過黯然的恍惚,心中升起一道暖意和酸楚,隨即,卻被更多的記憶碎片衝去——
母后的厭憎,更多弟妹的出生,妃妾們的構陷中傷,那越發疏遠陌生的蟒袍王服,以及,那最後變爲厭惡不耐的眼神——
他搖了搖頭,不願再想這些過往,壓抑住心中的波濤暗涌,深吸了一口氣,他由幻境返回現實,拂身而過的,只是這北之邊極的冷風,單調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他閉眼,再睜開時,已然平靜無波,“既然如此,我們便要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走——箭,已然在弦上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着暴風雨前的窒息和威凝,黑瞳瞬間爲之一縮,彷彿修羅降臨,周身的冷風都化爲寒凜。
他彷彿是在對身後的衛羽說,又彷彿只是喃喃自語——
“最近邊境很是不寧,本君聽說,一些部族居然跟那顏氏族長起了戰端——事涉北狄,傳我的手令,全軍上下嚴加戒備,作好隨時開拔的準備。”
“君侯……”
衛羽有些遲疑——先前他們爲了不讓王城那邊猜疑,這才僱傭這些小部族去應付那顏部,如今一旦有親自參與的跡象,那是前功盡棄啊!
他隨即一個激靈,及時醒悟過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想——
“君侯你是要……!“
朱聞微微一笑,眼中閃過犀利光芒,瞬間,彷彿天邊日光也無法抵擋這鋒芒——
“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父王已然被小人所害,我率大軍殺入王城,那就是靖難保駕,誰敢阻攔,又有能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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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燮國王城開始,一道消息彷彿插上了翅膀,旋風般的傳遍朝野,甚至又向其他諸侯國渲染的勢頭——
燮王朱炎病重,已不能視事!
更有甚者,言之鑿鑿的說他已然暴斃,目前不過是秘不發喪而已!
疏真默默聽着身旁兩個男人的議論,仍是專心致志的靜坐,身前一架繡屏,已然初見規模。
唯一完好的左手輕穩柔韌,不再生疏,至於右手……她苦笑着,凌空揮動幾下,仍是木然無覺。
多年辛苦的劍術,因此而幾乎全廢啊……
她心中自嘲,耳邊隨意飄過一兩句,朱聞和衛羽因着整頓全軍的事項,正在熱切討論中。
疏真微微一笑——男人面對這般血腥殺戮之事,總是滿懷熱情,她隨意聽了兩句,心中頓時升起警兆——
“你們準備做什麼?!“
她輕聲問道。
朱聞看向她,一派輕鬆笑道:“只是略微整頓一下邊境,如今不用跟那顏部打仗,也該好好敲打他們一下。”
疏真心中冷笑,忍了一會,禁不住還是拂袖而起,心下怒道:滿口慌話……
她隨即頭也不回的出門,到了硃紅門檻前,她想了一回,終於忍住氣,走到衛羽身前——
“拿來。”
“什麼?”
遭遇池魚之殃的倒黴軍師無辜苦笑,卻被疏真的懨懨冷眼盯住,再也躲閃不得。
“關於燮王、王城近況的所有書件。”
見兩人還在猶豫,她冷笑着咬牙道:“既然把我拖下水,爲你們出謀劃策,那就爽快些。”
朱聞乾笑了兩聲,終於乖乖取過一疊厚紙,嘆道:“我父王先前摔斷了一條腿,如今又縱慾花叢,王城如今正是一片混亂呢,我可不願去趟那混水。”
到現在還在騙人……!
疏真怒極反笑,接過書件,疾步而走,再也不理會身後二人。
“君侯……”
“什麼?”
“您又招惹她了?”
衛羽摸着下巴,悄聲道:“該不會又是您上去亂摸——!”
一聲痛叫被他及時壓抑在齒邊,朱聞取過他手背上的沉重石硯,輕笑悠然道:“手一滑,就落下來了,你沒傷着吧?”
衛羽伸出紅腫成饅頭狀的手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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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真一一看完手中書件,心中只覺一陣悚然——
“果然如此!”
“好一個陷阱!”
她望向窗外天光,只覺得渾身都在戰慄微顫——這是棋逢對手的興奮,更是洞察先機的凌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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