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武帝擺宴, 宮中觥籌交錯,一時熱鬧盛極。
白芷本站於角落之中,使自己儘量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但最終卻是徒勞, 正當白芷目光投向宴中時, 突然聽得身旁一道聲響, “寧小姐?”
循着聲響望去, 發現正是當日在鬱府中的小姐,溫月兮,溫月兮此次竟也來了晚宴, 本來按溫月兮的身份來說,要來宮宴, 是完全不夠資格的, 白芷心中詫異, 但面上卻還是微微笑了,“溫小姐你好。”
便這麼一聲, 那溫月兮像是得到什麼保障般,立刻便來熟絡的拉白芷的手,“聽說寧姐姐也是近來纔回寧家的,我也是剛回鬱家不久,以後見面的機會怕是很多, 還請姐姐能多寬待幾分啊。”
溫月兮說的再自然不過, 白芷面容一僵, 但還是輕輕點了頭。
隨後溫月兮看着身旁的糕點茶水, 像是想到什麼般, “聽鬱姐姐說這京城中的食物甚是美味,特別是這宮中的, 我倒是還沒吃過。”
說着便去拿那些糕點和茶水。
白芷雖覺得溫月兮突然來親近自己非常的奇怪,但也並沒有注意她手上的動作,哪知正在這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溫月兮手突然一抖,竟將茶水全部灑在了白芷的衣袖之上!
此時西武帝馬上便要來了,若是這等儀容,想必非常的失禮。
就在溫月兮正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驚恐的望向白芷的時候,一直尋找溫月兮的鬱洛薇,走過來正好見到這一幕,不禁疑惑道:“月兮,怎麼了?”
隨後看向白芷,似是明白了什麼,也就這聲,溫月兮像是才反應過來了般,愧疚的看了白芷一眼,隨後委屈看向鬱洛薇,聲音中已帶了哭音,“鬱姐姐,你說……該怎麼辦……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芷微微皺眉看着自己,但不好發作,只搖了搖頭,“不礙事……”
但其實她如今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白芷想離開的時候,怎知鬱洛薇突然拉住了白芷,她看着白芷滿身狼狽,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神色,“看妹妹體型,和我差不了多少,若妹妹不嫌棄,我在宮中有些衣物,不如妹妹先換上應急吧?”
鬱洛薇經常入宮,從前太后還在宮內便是喜愛非常,是以宮中其他妃嬪,也對她尤爲喜愛,有些甚至還會讓她留下陪伴,是以鬱洛薇在宮中準備些衣服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白芷本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如今再無其它方法,也只能點了點頭。
也虧得運氣好,剛換好不久,西武帝纔將將到,白芷本是懸着的心,倒是鬆了口氣。
這次白芷的妝容稍稍變了變,白芷雖則長得並不算上乘,但她只需隨意修飾一下,便會大變個樣,如此來見西武帝,雖有些冒險,但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
寧斐斐遠遠見着,見她和鬱洛薇好似非常的熟悉,心中莫名有之,但更多的卻是憤怒。
後來她才知那次她所見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六皇子曲司宸,也是前段時間奉爲主帥前往川北對抗北夏的男人。
想着之前白芷對自己的隱瞞,寧斐斐本就有了幾分芥蒂,哪知後來白芷再不見任何人。
今次也是,白芷一直魂不守舍的一個人呆着,來宮中時也並未與寧斐斐同乘一輛,寧斐斐本還想問問白芷,但如今見她這般,心下已是非常憤恨,再加上自小受盡無數恩寵,自尊使得她再難上前,只遠遠瞪着白芷。
一直未出現的曲司宸,此時也同西武帝一同出現了,平常陪在西武帝身邊的一向是麗妃和晉妃,但今次也有所不同,伴在西武帝身邊的卻是寧妃,許多人以目光示意,心中卻是亮如明鏡,這宮內的風向要變了。
於是對着曲司宸的模樣,一個個,漸漸變得恭敬起來。
西武帝那更是笑容滿面,本來一向嚴肅的臉上,此刻態度大變,像是看誰都可愛起來了。
太監通傳過後,所有人對着明黃身影行了禮,剛起來,西武帝便向着白芷招了手,見白芷過來,還側過頭對寧妃開玩笑道:“倒不知愛妃手下竟有如此玲瓏之人,卻藏那麼久纔拿出來,真是……”
寧妃害羞一笑,看向白芷的目光也是柔了柔。
白芷知道這兩人都是做戲,也不在意,笑着上前行了一禮。
哪知曲司宸卻走過來拉住她。
因在人前白芷不好發作,便任他牽着。正在此時,曲司宸卻拉着白芷跪了下來。
不止是白芷,就連在場許多人都是一驚。
隨後西武帝的話,更是驚起一聲雷,當着所有人的面,他將寧家的女兒寧蔏,賜婚給了六皇子曲司宸。
皇上從來金口玉言,話已說出,白芷和曲司宸只跪下謝過。
不知情的人揣摩着兩人的關係,而場中的寧斐斐,已幾乎快要站不穩,她愣愣看向曲司宸,又看向白芷,心中五味陳雜,絲毫不是滋味。
宴中許多人上前來賀喜,曲司宸微笑謝過。
正到鬱洛薇時,白芷卻明顯看到曲司宸身形僵了下,本來白芷一直陪在身邊,猶如一擺設,大多人上前來,恭喜的都是曲司宸,但鬱洛薇卻不是。
她走上前來,對着白芷輕輕一笑,甚至還調皮的眨了眨眼,將手中的茶杯舉起,白芷也不含糊,立刻拿過身旁的茶杯,只是哪知鬱洛薇又向前走了幾步,卻是有些不穩,一個踉蹌,若非曲司宸扶着她,她可能便摔了。
鬱洛薇禮貌謝過,但是杯中的茶水已灑盡,她還從未如此出醜過,一時站在原處,看去尷尬無比。
想着之前多虧鬱洛薇借她衣衫,白芷將自己的茶水倒了一半給她,“我方纔還沒來得及飲下,鬱小姐應該不介意吧?”
鬱洛薇搖了搖頭,將茶水一飲而盡,白芷也是。
然而不過片刻,鬱洛薇卻突然輕撇峨眉,眼中竟是驚惶,她不可思議的看着白芷,半響才道:“寧小姐……你……爲什麼……”說着嘴角已是沁出絲絲鮮血。
如此驚變,倒讓在場之人全是一愣,好在鬱洛薇要倒下的時候曲司宸上前扶住了她,纔沒讓她摔倒。
但她那模樣,看去卻是非常嚴重,曲司宸一句話也未說,當着衆人的面,便將鬱洛薇橫抱起來走了下去,曲東霓等人也是看到這情況,連忙跟上前去,曲長歌讓人叫了太醫。
只曲雲蘿跑過來拉着白芷的手,悄聲安慰。
一切來得太快,所有人都未來得反應,只能呆呆看着場中這一幕,此時卻突聽得一聲響道:“寧小姐!我姐姐真心對你,你,你爲何要害她?!”
後來,在白芷身上發現了一包藥粉,經太醫鑑定,卻是一種毒藥,無論如何,目前證據確鑿,西武帝只得先讓人將白芷拿下再查。
隨後衆人向着鬱洛薇那處去,紛紛去看她。
好在太醫雖然對鬱洛薇中的毒一籌莫展,但老院正見得發現的毒藥心生一計,想着以毒攻毒,倒是成功救下了鬱洛薇。
見鬱洛薇終是沒事了,曲司宸才微微鬆了口氣,讓人在這照顧她,便打算離去。
哪知鬱洛薇見此,卻提出想和曲司宸單獨相處的願望。
“你關心我,不是嗎?”不然,何以如此着急?見到曲司宸皺着眉,鬱洛薇靠着牀柱,面上是虛弱的笑意。
此時就他們兩人,曲司宸倒是毫不客氣,直接便道:“我是怕你死了,哪怕不是阿芷所爲,阿芷卻也無法脫身了。”
“……你就那麼相信她?若她是真想害我呢?”
曲司宸看着面前的鬱洛薇,只覺得似是從未認識過她,就在鬱洛薇以爲曲司宸不會回答她的時候,卻聽得曲司宸道:“我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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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鬱洛薇似是毫不在意,卻是篤定一笑,“但是此時證據確鑿,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那半杯茶是她給我的,而所謂的解藥,也在她身上,曲司宸,她百口莫辯……況且……”
看着曲司宸那更加緊皺的眉目,鬱洛薇突然殘忍的笑了,“我前段時日,已經傳書於太后,她不日便會到京,太后最是寵我,若是她知道這些事,那白芷又是罪臣之女,你說……她會怎麼辦?”
“阿芷並非罪臣之女……”曲司宸只回答了這句話,卻是緘默了。
鬱洛薇所說的,他如何不知,太后雖是皈依佛門,但她曾經在朝中卻最是殺伐決斷,西武帝的性格,很大一定程度繼承於她,雖說如今她不問俗世,但早年她最是寵鬱洛薇,若是她知道白芷的身份,那麼爲了西玥,她必定相信西武帝所做的決定,不會留白芷。
太后認爲,做任何事都必須斬草除根,絕人後路。
但如今不同……可若是賭,萬一輸了……
像是知道他的糾結,鬱洛薇也不急,悠閒道:“你可以不受威脅,司宸,你之前便拒絕過我,此次也行,如果你願意冒險失去白芷的話,便再次拒絕我吧。”她的話語輕柔,然而她所說的話,卻讓曲司宸覺得如墜冰窟。她的笑意淺淺而溫和,卻如世間最烈的毒藥……
沉默半響,曲司宸看着那雙眼眸,終是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
曲司宸出得房門的時候,見曲長歌等人還守在外面,不禁道:“你們怎麼還在這?阿芷那邊如何了?”
“她如今被軟禁在茹沐宮,雲蘿陪着她的,她如今倒是無甚大礙,倒是你,阿薇她和你說了什麼?”說話的人是曲東霓,她有些擔憂的看向曲司宸,見他只是對他搖了搖頭,便噤了聲。
隨後曲司宸對兩人耳語了幾句,見得他們離開,纔對暗處道:“我讓你們做的事如何了?”
甲乙和丙丁一直在暗處,此刻聽得自家主子說話,立刻出了來,“回主子,這段時日霍大哥等人前往胤川尋找了,是半點消息也沒有,而白小姐那邊,那日雖和主子吵了一架,但好像也沒做什麼?”
曲司宸有些不解白芷當日到底爲何要質問他,當時他本就是同鬱洛薇再無任何關係了,又想着有下人說在胤川見到白宣的身影,便想快些回來安排人去查,他也要着手安排太子那邊和宮中晉妃這邊的事,分不出太多精力。
但也不太放心白芷,就沒再去和她聊心,只讓丙丁暗中守着她。
如今出這事,雖有人早便暗中布了局,但情況特殊,暫時很難找出問題。
如此想着,曲司宸點了點頭,鳳目中神色微閃,“今日我和鬱洛薇的約定之事,永遠不要對白芷說。”
“是。”
有時候一件小事大抵便會產生一個誤會,而因溝通的失誤,也有可能鑄成更大的錯誤。
後來曲司宸每每想到此時的時候纔會發現,若是當日他能多分點精力去給白芷,能多同她溝通下,甚至若是她能再更加信任下自己,也許後來便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然而如果從來是如果,命運永遠不能違抗……
在白芷被禁足於茹沐宮時的第三天,她沒有看到曲司宸的身影,曲東霓偶爾來看她,對曲司宸的行蹤也是緘默不語的,白芷不知爲何,隱隱總覺得有些不安,然而沒等到曲司宸,在第四天的時候卻等來了殿前召見。
聽得西武帝的話,白芷覺得內心的不安,到的確是有幾分道理,西武帝的話使得她如遭重擊。
西武帝說:“太后對鬱洛薇喜愛的緊,如今她受了這些委屈,朕本是不會饒恕你,但鬱洛薇這孩子,一向心善,再看在宸兒這幾日跪在殿外求朕的份上,你又立過功,也並非不能饒你,不過鬱洛薇卻求了朕一事……朕和太后也商議過了,既然鬱洛薇不介意,朕又已宣了旨,那麼便讓鬱洛薇跟着曲司宸當個側妃罷了,這側妃雖是個名頭,但同你,卻會是平起平坐的,這雖委屈鬱洛薇了,但……”
西武帝后面的話白芷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便就在這一刻,白芷看着西武帝那僞善的模樣,恨不得能剝他的肉飲他的血,早在白家被滅時,她便對天發誓,總有一日她必定會手刃面前之人,但此刻那感覺越發的強烈了,費了好大的力氣她才忍了下來。
西武帝能如此荒唐,白芷心中冷笑,但語氣中卻還是裝得尊敬無比,“民女,謝過皇上,只是民女有一不情之請,還望皇上應允。”
徵得西武帝同意,白芷便道:“民女願意戴罪立功,前往胤川助太子!”
走出殿外的那刻,白芷浮出了抹冷笑,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第一個,便是太子!
如此想着,白芷的雙手緊了緊,指甲甚至陷進掌心。
西武二十三年,初。
寧家有女帶領軍隊前往胤川,助太子。
短短三個月,便將英勇善戰的南荻軍打得節節敗退。
此女于軍中被衆人稱爲女諸葛。
而同一邊,京城內。
有人暗中上報了當年四皇子曲無懿早夭及六皇子早年中毒是有人暗中陷害的證據,證據確鑿,幕後主使竟是晉妃,登時西武帝大怒。
立刻賜死了晉妃,撤去太子頭銜,並將五皇子曲慕言貶至西部偏僻之地,然而阮家卻並沒有那麼幸運,阮家步了白家後塵,除卻太子和五皇子,阮家其餘五百七十一口無人倖免。
此後西武帝大病,竟一病不起。
西武二十三年,四月。
胤川傳來消息,西玥大獲全勝,南荻退回首都,不會再犯,但卻有消息傳來,太子在此次戰役之中戰死沙場。
如此,盛極一時的阮家,頃刻覆滅,最後竟只剩得五皇子一人。
京城那邊西武帝的情況卻依舊沒有好轉。
四月中旬,突傳西武帝駕崩之消息,隨後六皇子繼位,乃後世的西陵帝。
誰能想到,這曾經最不受寵,而讓人忽視的六皇子,如今卻於萬人之上。
然而六皇子剛登基,卻是立刻帶了軍隊趕到胤川。
後來,民間有人傳西玥和南荻那場戰爭,可是兇險異常,若非西陵帝及時趕到,怕是不止曾經的太子,就連這未來的準皇后,也會隕於戰場之上。
西陵元年,七月。
西陵帝大婚,鋪就十里紅妝,迎娶的女子正是這戰場上大放異彩的女子,她不但成爲了西玥的戰神,甚至還成爲了這天下的皇后。
百姓間歡呼雀躍慶祝此事時,卻不知,這所謂的皇后,生命危在旦夕,大婚當日,是被擡着去行禮的。
同時,曲司宸還冊封了些曾經朝中重臣的女兒爲妃嬪。
再後來民間傳言道:這西陵帝最寵愛的,卻是豫妃鬱洛薇……
許多人覺得匪夷所思,但事實爲何,於他們卻始終是一場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