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凝嵐轉頭看謝景碩。
謝景碩早就知道柏媚兒躲在紗簾後面偷聽,只是沒戳破而已,笑着搖搖頭,“她小時候就經常這樣,過一陣就好了,只是一種比較特殊的習慣而已。”
特殊的習慣?尤凝嵐詫異的瞪圓了眼。
在太后娘娘住的院子當中。
還是一樣的焚香味,只是不同的是,平時總是在院子裡忙進忙出的鄭嬤嬤不見了蹤影,牆角新走長出來的雜草還在肆意的滋生着,無人管理。
房門半開着,一縷青煙從內裡飄了出來……
順着青煙往房裡去,只見鄭嬤嬤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太后娘娘,你饒了老奴這一回吧……太后娘娘……”
莫文芝就揹着她站着,在她左右兩邊分別站着兩個衣着黑衣的蒙面人。
“圓兒,你以爲在燈油裡動手腳,我會發現不了嗎?”莫文芝嘆氣,“你真是老糊塗了,也開始做糊塗事了。”
“小姐。”鄭嬤嬤驚了,似是想起了什麼,募的瞪大了眼睛滿是驚恐的看着莫文芝,滿腹的求饒話,可戰戰兢兢說出口卻只有這麼一句。
“知道我爲什麼沒戳穿你嗎?”莫文芝緩緩的轉過身,緩緩的問道。
鄭嬤嬤張着嘴仰着頭看她,眼底盡是迷茫。
“因爲我累了。”莫文芝撥動着手裡的佛珠,也不管鄭嬤嬤有沒有聽懂她的意思,有些木訥的望着從門縫裡透進來的光,“這麼多年,我真的累了。”
“小姐,老奴錯了……”鄭嬤嬤突然由心底生出一股悲涼,回憶起了過去,她跟隨小姐一同入宮,這麼多年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低頭看了這個幾乎是從小跟在她身邊的丫頭,如今也在這宮牆內熬成了這把年級,她想要趁着自己還沒有死的時候,跟自己送出宮外的兒子團聚,也是人之常情吧。
不同於她,她對這個世界已經沒了念想了,除了等死,還能有什麼呢?
“這件事我不怪你,你起來吧,院子裡的雜草要除一下了,以後沒事就不要出院子了,知道嗎?”莫文芝彎腰扶起鄭嬤嬤,看着她,“別擔心,過段時間,我會送你出宮的。”
“老奴。”鄭嬤嬤感動的眼眶蓄滿了淚水,“小姐,老奴留下來陪你,不去了,不出宮了。”
“行了,出去吧。”莫文芝拍拍她的手,“等下瑩兒來了,不用敲門了,直接讓她進來吧。”
“知道了,太后娘娘。”鄭嬤嬤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轉身走出去,心裡悔恨不已,她真是糊塗了,怎麼能讓莫小姐說了幾句,就動了要傷小姐的心思?
她可真是老糊塗了,被人當槍使還感激不盡。
出了門不久,莫瓊瑩就跟謝子鴻一起出現在了院門外。
鄭嬤嬤開門迎莫瓊瑩進來,擋住了隨後要跟進來了謝子鴻,“三王爺,太后娘娘有些乏了。”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趕人。
若有所思的看了莫瓊瑩一眼,謝子鴻笑着點頭,“既然太后娘娘身體不適,那我也不便打擾,等下次有機會再來給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請安了。”
說着,又對莫瓊瑩道,“莫小姐,那本王先走了。”
“王爺慢走。”莫瓊瑩福了福身子,禮數週全。
等謝子鴻走遠,她臉上方纔露出了一絲凝重,壓低了聲音問鄭嬤嬤,“鄭嬤嬤,姑奶奶找我有什麼事情?”
“老奴也不清楚。”鄭嬤嬤冷漠道,“太后娘娘說了,莫小姐可以直接進去,不用通報了。”
說完,就微低着頭,不說話了。
莫瓊瑩看她這樣的反應,立馬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可能被察覺了,不過,不要緊,她已經準備好了應對的方法。
“好,我知道了。”莫瓊瑩也沒逼問鄭嬤嬤,徑直的敲門進了房間。
一進門,就見莫文芝沒看她,而是背對着她站在一盞正在燃燒的燈前,低頭,專心的盯着折射火光的燈油……
過了半晌,方纔緩緩道,“我從妃子一路坐到了皇后的位置,又從皇后坐到了如今的太后,莫說是整個皇宮發生的事情逃不過我的眼睛,更何況是現在這麼一個小小的院子,我真是想不通啊。”
說着還不住的失望搖頭。
莫瓊瑩心頭一驚,只是這臉上卻是半點不露痕跡,疑惑的走近了幾步,“姑奶奶,是什麼人惹您生氣了嗎?莫不是姑姑又做出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情嗎?我前些天來看姑奶奶的時候,都瞧見了姑姑身邊的宮女在外面候着,怕是姑姑想來看望姑奶奶,又不想讓姑奶奶生氣,這才讓下人先來看看……”
這一席話說下來,表面上是關心莫文芝,又說了莫鳳筠的好話,只是暗地裡卻是在告訴莫文芝,你這院子裡要是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肯定就跟莫鳳筠脫不了干係。
只是話音了落了很久了,莫文芝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站在燈前靜靜的看着她。
忽明忽暗的光打在莫文芝臉上的皺紋上,有些詭譎。
“姑奶奶?”莫瓊瑩從來不知害怕爲何物的內心,突然生出了一絲不安。
“恩。”莫文芝應了一聲,從燈下走了出來,似是站着的時間太久了,單手扶着椅背這才緩慢的坐下。
莫瓊瑩要上前,被她喝住了。
等坐穩了,長長的出了口氣,莫文芝慢慢的擡起頭,看莫瓊瑩,“瑩兒,你姑奶奶活不了多久了,太醫已經給我診脈了確定了,壽命不過半年了,你又何必心急呢?”
聞言,莫瓊瑩的臉唰白。
深深的嘆了口氣,莫文芝搖搖頭,“我今日不是要來責怪你,你很有本事能讓在我身邊呆了這麼多年的鄭嬤嬤爲你辦事,可惜,你低估了我這個老太婆的能力。”
莫瓊瑩暗暗的咬緊了牙根,不說話。
“我也想通了,左右我也只有半年了,倒不如讓你早一點接手莫家在宮中的勢力。”莫文芝拍拍手,之前躲起來的兩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她的身旁。
莫瓊瑩震驚。
“這是莫家在宮中培植的勢力,也是莫家遭大難的最後一張王牌。”莫文芝道,“是在莫家人逃命的時候用的,平時只用在宮內,宮外的任何事情都不能插手。”
說着,看了莫瓊瑩一眼,“這是規矩,我希望你從今日接手之後,能按照這個規矩來,不要等到莫家滿門抄斬的時候,沒人能救了。”
“是,姑奶奶。”莫瓊瑩壓下心裡的狂喜,冷靜的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