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剛動筷,外面又進來一個身形瘦長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青色圓領長袍,腰間繫着一個大大的發黃的荷包,年歲看着不大,但鬢邊已又風霜之色。
“嶽老二,這是吳家大姑娘,幫主走之前交待的那個姑娘。”周密笑着上前招呼道。
那叫嶽老二的男人冷冷的看那周密一眼,看向元娘不冷不熱的說道:“既然是吳大姑娘,那麻煩把信物拿出來,不然那阿貓阿狗都過來,我們鏢頭還不要忙死。”
燕娘一聽這話便有些惱了,一拍桌子便站起身,卻被元娘瞪了一眼,這才氣呼呼坐下了。
元娘轉過身,從脖子里拉出玉佩取了下來遞給嶽老二。
那嶽老二從荷包裡掏出一盒印泥,用玉佩蘸了一下,印在紙上,仔細看了一番,這才雙手託着玉佩給了元娘。
“再下嶽峰,見過二當家。”嶽峰驗過玉佩後,立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面色也緩和了不少。
“這怎麼成二當家了。”燕娘小聲嘟囔了一句。
“不必客氣,不知我舅舅去往哪裡了?前幾日他還說要我有事來這裡找他。”元娘心裡有些擔心,葉臻若是有事也應該給她遞個消息纔是。
“稟二當家,前幾日幫主傳信過來說有事去青州了。”嶽峰恭敬的答道。
元娘點點頭,心情有些莫名的低落。
“姑娘,青州離這裡也不遠,幫主說不定過幾天就回來了。”周密倒是心細,忙出言安慰道。
這個小姑娘他雖然沒見過,但拿的玉佩卻是葉臻以前從來沒離過身的東西,以前都當做幫主信物來用的,再說幫主還親自交待過他,要是有一天吳大姑娘找來,她所說的每句話就要聽。
周密雖然看着粗豪,卻也知道這吳大姑娘不能得罪,看她不高興,自然想上去安慰一二。
“我看你們這鏢局雖不起眼,但也規模不小,爲什麼就你們幾個人?”燕娘看元娘還在苦着臉,趕緊轉移話題說道。
“姑娘有所不知,最近在益州出現了怪病,得的人不少,那藥鋪子藥材奇缺,所以這兩天能動的都出去押鏢了。”周密不在意的說道。
“什麼怪病?”元娘突然想起葉臻前幾日給她的避瘟丸,心裡一突。
“就是一開始頭痛,發熱,噁心,還有些重的身上發紅,彷彿要流血一般。”嶽峰想了一下說道。
“還有拉肚子,腰腿疼好像。”周密吃了一口肉說道。
這些症狀好像在哪裡見過,元娘閉上眼仔細過了一下腦子的東西。
“這是出血瘟。”元娘睜開眼睛,她想起這種病在師傅的雜記裡面見過,多見於春末夏初鼠類橫行之時。
“出血瘟,那是瘟疫麼?姑娘居然懂醫?”嶽峰肅容問道。
“我懂一點,但我師傅卻是個很厲害的大夫。這個病我在師傅的書中看到過,我師傅的說這個瘟疫一開始並不嚴重,但若不及醫治,會上半身發紅,像流血一樣,然後就急劇惡化,想救回來就難了。所以我師傅把這種病叫出血瘟。”元娘雖然沒見過瘟疫,但師傅的書中說,若有瘟疫,十室九空,想想就覺得有些可怕。
“那我們那些去押鏢的兄弟怎麼辦?”周密拍了拍頭,皺起眉頭:“難怪給大價錢,原來是賣命錢,我去把他們追回來吧。”
“二當家確定麼?”嶽峰倒是頗爲鎮定,拉住起身要走的周密問元娘。
“我沒見過患者,也不敢確定,但症狀,時間都和我師傅說的特別像,你們還是小心點好。”元娘鄭重的說道。
“那還等什麼,我去把他們追回來。”周密拍開嶽峰的手,有些着急的說道。
“等一下,我們已簽了鏢單,若是反悔,就要賠十倍的鏢費。再說既然是瘟疫,藥材拉回來,那些人就只能等死了。”嶽峰瞪了一眼周密喝道。
“那咱們怎麼辦,這幾天走了五六支押藥材的鏢,若是賠怕是我這棺材本都摺進去了。”周密急的直轉圈。
嶽峰一時也沒好的辦法,眉頭皺成一團用手叩着桌面。
“我想支一萬兩銀子可使得?”元娘突然對嶽峰問道。
“姑娘是二當家,這鏢局都有姑娘的份,自然可以。”嶽峰擡眼看着元娘,愣了一下答道。
“這鏢局是我舅舅的,我也不過白擔了名頭,這錢算我借的,利息我就給你們開兩個方子,一個製成香囊,讓那些趟子手帶着。另一個方子,每日煮上一鍋,大家每日喝上一碗。”元娘話剛落音,周密就忙着找紙筆遞了過來。
“二當家這藥能保證人不得病麼?”嶽峰忙幫她研墨。
“我沒見過這個疫病,自然也談不上治療。這藥也就是讓你們強身健體而已,內經上面說正氣存內,邪不可幹。只要身體好被染上的自然染上的機率就小了。你們若是必須去就把這藥帶上。”元娘寫的飛快,心裡不停盤算着藥的用量。
“你派快馬追上鏢隊,把香囊和藥交給他們。”元娘吹乾墨漬,遞給嶽峰。
嶽峰忙出門安排那夥計去抓藥,回來時拿了一沓銀票。
“不知道二當家做什麼用,我各種面額的都拿了一些,請二當家查驗簽章。”嶽峰把銀票遞了過來。
元娘仔細看了看數額,仔細的放進荷包裡。
“我今日先走,等你們鏢師回來先不要讓他們進城,在城外找個住處安置了,等我去看看再說。”元娘站起身仔細交待嶽峰。
“那不知姑娘在何處安置?”周密問道。
“我落下腳會讓燕娘過來知會你們一聲的。”元娘話說完拿起一邊剛脫下的衣物,進了旁邊的廂房,等出來時又成了一個臉色蠟黃的算命先生。
“小姐,你的腳。”燕娘上前攙住她,有些擔心的看着她的腳踝。
“不妨事,我自己能走。”元娘拍了拍燕娘,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臉:“你也裝扮一番才行,不然跟着我太顯眼。”
過了半個時辰,一個算命先生和一個拿着籃子的農婦一前一後到了大街上。
而在此時的吳府卻是亂成一團。
一個羣人擡着個門板,猛然闖入廳堂,有個白胖的漢子又哭又鬧的求大人們做主,說他媳婦昨晚半夜伺候主子,回去的時候喝了點井水,後來就直說肚子疼,剛突然就死了。
那門板上的婦人面色青灰,七竅出血,死狀頗慘。
那些人擡着那僕婦從後院哭到前廳,一時間府裡上下都傳了個遍。
本來就人心惶惶的吳府頓時鬧了起來,僕婦雜役都聚在前廳,求主子放他們一條生路。
“你們都是簽了死契的,就是死也得死在吳府。”吳泰年輕氣盛,看那些僕役都沒了規矩,不由得上前訓斥道。
“我們雖是籤的死契,可也不是賣命的,我們也上有老下有小。”一個年輕的僕役站起身瞪着眼睛說道。
“就是,那官老爺都在,讓他們斷上一斷,這府上還能呆下去麼?”
………
一時間,吳府如油鍋般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