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京都,要聽先生和爹爹的話。除了教養嬤嬤,阿孃會把喬木和木蘭也留下照顧你們。”陸錦棠說。
“阿孃帶上她們吧,別讓她們留在宮裡,喬木如今越來越嘮叨了!”玉玳撅了撅嘴。
殿外的喬木猛地打了個噴嚏。
“你要多聽哥哥勸導,不要頑皮。”陸錦棠不放心的叮囑道。
“阿孃什麼時候走?”玉玳仰臉,一面吐出葡萄籽,一面漫不經心的問。
陸錦棠嘆了口氣,秦雲璋說玉玳粘她,她怎麼覺得玉玳是巴不得她快點走呢?
“明日啓程。”陸錦棠說,“走得早,大約你們還未晨起就要離京了。城門會提早一個時辰打開。”
玉琪伏在陸錦棠身上,低聲抽泣。
玉玳則摸了摸豹子的頭,“魯西好玩兒嗎?”
“不好玩兒,洪災死了一些人,又有瘟疫蔓延,若不能控制住瘟疫,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陸錦棠語氣凝重,並沒有因爲孩子年紀小,就粉飾太平。
玉玳哦了一聲,低下頭去,也不知他究竟聽懂了沒有。
玉琪卻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來,“給阿孃帶着,或許有用,這是兒的綿薄之力。先生說,人人都該獻一份力,不拘大小。”
陸錦棠打開他的布包,竟是一疊銀票,還有些碎銀子。
“這是你自己攢的?”陸錦棠驚訝問道。
玉琪點了點頭,小臉兒微微有些害羞的紅暈。
陸錦棠眼底盡是驚喜,“多謝你,玉琪的這份心意阿孃一定帶上,這裡頭的每一分錢,阿孃都會用在對災區的幫助上。”
玉琪重重的點頭。
陸錦棠再看玉玳,他吃夠了葡萄,正在給他的豹子撓肚皮。
“阿孃不必擔心弟弟,若他想念阿孃的時候,玉琪會給他講阿孃講過的故事。”玉琪窩在陸錦棠的懷裡,溫聲說道。
陸錦棠點點頭,欣慰而笑。她叫木蘭喬木爲她打點行裝,她自己則用餘下的時間,一直陪伴着兩個孩子。
夜裡,兩個孩子都睡下以後,木蘭和喬木師徒一同來到她身邊。
“宮中能夠照顧兩個皇子的人很多,單是教養嬤嬤和打小伺候皇子的姑姑就不少。”木蘭說道,“可娘娘出門在外,多有不便,最是需要貼心體己的人。”
“娘娘叫我們一起去吧,師父捨不得您呢。”喬木笑了笑。
陸錦棠遲疑道,“魯西的情況尚未可知,也不知會耽擱多久,有你們在玉琪玉玳身邊,我方纔能安心。”
“聖上說了,等娘娘離開以後,就把兩位皇子接到承乾殿去住。”喬木忽然說道,“我們可不想去承乾殿伺候!”
說完,她還抿脣偷笑。
喬木原本在承乾殿伺候過,那會兒她和陸錦棠還不親近。女人都是直覺敏銳的動物,頭一回相見,陸錦棠的敵意,喬木也是感受明顯。
陸錦棠也忍不住輕笑,“因我善妒,承乾殿這樣好的地方,也成了龍潭虎穴了?”
“哪裡是因爲娘娘善妒,分明是因爲聖上眼裡容不下旁人了!”喬木笑說,“娘娘此次離京,當把宮裡漂亮的宮女全帶上,免得有人惦記您不在,就……”
木蘭輕拍了下喬木的背。
喬木抿脣說,“娘娘若是不放心聖上,就不會去那麼遠的地方了。”
陸錦棠垂眸沉默了好一陣子,“是,我是放心的,不放心的不過是分離之苦罷了。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那娘娘就更應該帶上師父與我了。”喬木笑着說。
木蘭來求,就只會跪坐在陸錦棠腳邊,一言不發。
喬木卻是東扯西扯,總能扯得陸錦棠讓步。
讓陸錦棠最終決定帶上她們的原因,還是喬木那句,“聖上會接兩位皇子去承乾殿住”。
如此陸錦棠也就沒了後顧之憂。
她離開鳳棲宮的時候,兩個孩子還在睡,她站在屏風處,往裡看了一眼。
幔帳遮擋之下,只能看見牀榻上兩個被筒,看不清人。
依依惜別之情在陸錦棠心頭蔓延,她怕自己會哭出來,忙悄悄退了出去。
有許多大夫,就在宮門外等着她。
她輕裝上陣,除了幾十個隨行的大內護衛,只帶了木蘭喬木兩個貼身伺候的女官。
她原不想叫秦雲璋來送的,連出行的時間都向他謊報了。
可他還是早早的等在宮門口。
陸錦棠快步而來,他翻身下馬。
“一別數月,記得於朕寫信。”秦雲璋握着她的肩頭,沉聲說道。
陸錦棠重重點頭。
“倘若有可能,朕會……”
陸錦棠連忙搖頭,“你別去,你我肩負不同的責任,人總得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秦雲璋微微皺了眉,半晌才緩緩說道,“有何需要,加急送來京都。”
“知道了。”陸錦棠連連點頭。
“陸先生,該上路了,城門要開了。”便裝的侍衛上前稟道。
陸錦棠想擁抱一下秦雲璋,但這裡人多,許多人都看着,她面皮薄,着實不好意思,便握了握他的手,“保重。”
秦雲璋卻手上忽然使勁兒,將她緊緊攬在懷裡。
她一身男裝,兩個男人這般相擁,看起來着實彆扭,“等你回來,我帶你去狩獵,去泡湯泉,去天高地闊之處暢遊……”
“好!”陸錦棠閉了閉眼,緊緊抱他一下,驟然推開他,頭也不回的跳上馬車。
他翻身上馬,追着她的馬車又送了一段。
終究不能送太遠。
天還不亮,陸錦棠一行的車馬就已經出了京都,往魯西急速趕去。
爲了不拖慢行程,趕往魯西的一行不論男女,都身着男裝,到了晌午休息的時候,陸錦棠才知道,像她一般,離開家中丈夫孩子,趕赴災區救災的女子,並不止她一個。
京都的女大夫,女醫助也有許多都報名前往。
“男人走出來不易,女人走出來,更是不易。”陸錦棠輕聲感慨。
“原是不敢來的,可聽聞說,陸先生要領隊前去。俺就報名了!俺早就聽說陸先生大名,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得見,如此能和陸先生朝夕相處的機會,便是刀山火海,俺也想跟着陸先生走一遭!”說話的女大夫聽起來就是豪爽的個性。
陸錦棠不由胸中激盪着一股豪情。
“災區雖不是刀山火海,卻也危險重重,困難重重。”陸錦棠抿了抿脣,其實醫護工作者,是最容易被疫病傳染的人羣。
這話在她嘴裡轉了幾圈,她忍着沒說。如今大家正豪情萬丈,且這是常識,相信前來的人,心裡也都清楚,她就不在這兒潑冷水了。
陸錦棠與衆人吃了乾糧,就立即上路,爲儘早趕到受災嚴重的魯西,天都快黑了,他們也沒有停歇,一直到天色黑透,衆人才在荒郊野外,搭了帳篷休息。
陸錦棠所帶侍衛把車上的被褥往下擡的時候,忽覺一口箱子裡有異動。
“木蘭女官!”侍衛略驚,請來木蘭,“娘娘可是帶了什麼活物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