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璋把人扔回去,只在玉坤宮門口留了一句話,“太后年紀大了,安心養好自己的身體就是,後宮的事情,自有皇后料理。兒子這麼大人了,還讓太后操勞,那就是不孝了。”
話說的客氣,人一個沒留在身邊。
這實打實的打太后的臉啊!還說後宮的事情,有皇后料理……明擺是給皇后撐腰,讓她少管閒事呢!
太后向來偏疼自己這個小兒子,因爲她偏心襄王的緣故,讓她和明宗的關係甚至都不太好。
可明宗在她面前,都不敢如此撂臉子。
太后被氣得一整天,沒吃下一口飯。
她只覺的,自己顏面大失,在玉坤宮一衆宮人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太后偷偷哭了兩次,“我越是疼他,他越是傷我!我做這一切不都是爲了他?他心裡卻只有那個妖女!”
昔日陸錦棠爲她醫治的時候,她多麼喜歡陸錦棠,人前人後都誇她。
如今,人還是那個人,卻成了她口中的妖女。
“告訴他,他不來見我,不肯採納充盈後宮……哀家就……就絕食去見太宗皇帝了!”太后娘娘狠狠說道。
嬤嬤嚇了一跳,但見太后眼中的決然,心知,勸也沒用。
太后果然不吃不喝了。
整整兩日,粒米未進,滴水不喝。
陸錦棠都暗暗着急起來,“她那個年紀,如何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本來身體就不甚強健,這樣折騰病了……不是受罪麼?”
“太后娘娘多次爲難皇后您,您還替她擔心身體呢!”寶春撅嘴說道。
木蘭幽幽看她一眼,“寶春你是不是傻?”
寶春不服,瞪眼看她。
“太后是因爲聖上而絕食,倘若太后有一點不好,口誅筆伐說聖上不孝的聲音,能把皇宮都淹了!”木蘭擡眼看了看陸錦棠,“到時候,討伐的皇后娘娘的聲音就更多了!你以爲做了皇帝以後,就高枕無憂了嗎?皇帝與大臣的博弈存在於方方方面面呢!”
寶春咋舌,“這婢子還真不懂呢。”
“聖上去了玉坤宮了!”木蘭的小徒弟在殿外稟道。
陸錦棠忽得就坐直了身子。
“娘娘若是擔心,不如跟去看看?”寶春小聲說。
陸錦棠皺眉,“我不能去,我去就是往太后的火氣上澆油呢……”
她臉上的擔憂卻是不減。
“那聖上若是向太后妥協了……可怎麼辦?”寶春擔心。
木蘭立即偷偷踩她的腳尖。
寶春倒是頗有經驗的躲過了。
“我如今到不擔心他會妥協,我只怕他硬和太后嗆起來,倒把事情弄的更僵了。”陸錦棠猶記得,他那日說“絕不休妻”時,眼中的果決。
他的品性,她早已瞭解。
休妻兩個字,已經觸動了他的底線。觸碰他底線的人,不論是誰,他都不會妥協的。
秦雲璋此時在玉坤宮殿外的漢白玉石上,端端正正的跪着呢。
天子乃是九五之尊,他誰也不用跪。
便是太后娘娘是他的親孃,他貴爲天子,也不用跪。
可他不僅跪了,還頗有長跪不起的意思。
太后在殿中都微微慌了神,“他……他這是什麼意思?死磕着要跟哀家對着幹?”
太后捏了塊小點心,放在口中,猛嚼着壓驚。
她雖兩天“粒米未進”,可點心一直不缺呀,餓倒是沒餓着,不過點心吃多了,吃的有些膩味。
“何蓮,你去外頭勸勸!”太后娘娘灌了口茶說道。
何蓮應了一聲,垂頭紅着臉出去。
她還未靠近秦雲璋,便聽他揚聲說道。
“太后娘娘當以身體爲重。可如今,太后因爲朕的事情,卻是憂慮的寢食難安,這實在是兒子不孝!”秦雲璋俊臉之上,盡是不耐煩,“這不孝之名,兒子實在是揹負不起!”
太后在殿裡聽聞他的話,沒瞧見他的表情,甚是高興。
她還拉着一旁嬤嬤的手道,“瞧見沒有,這是要妥協了,給自己找臺階下呢!”
“兒子倘若不孝,也實在不配爲君!太后娘娘無論如何,都是太后。您膝下兒孫衆多,嫡出的,庶出的,親的不親的,無論何人,太后娘娘覺得比朕更適合這皇位的,求太后另擇君主人選吧!”秦雲璋口氣異常冷厲,“兒不孝,這便告罪退位!”
太后站在殿中,渾身冷的如墜冰窟。
秦雲璋卻是輕哼一聲,起身抖了抖衣袍,轉身而去。
太后追了兩步,他卻已經闊步走出她的視線。
“這……這逆子……他,他是要氣死哀家呀!”太后捶着心口。
嬤嬤爲她扶背順氣,“太后娘娘,知子莫若母,聖上還是襄王那會兒,不就是這般脾氣麼?他決定的事情,哪裡那麼容易改變?”
“他不知道輕重嗎?皇嗣是多麼重大的事情?明宗後宮佳麗三千,卻也沒能生出幾個兒子來!不然這會兒說不定還沒他什麼事兒!他若想穩固自己的皇位,可不得多生幾個兒子?才能從中挑出一個好的來?”太后忍不住抹眼淚,“我不是爲他好嗎?我不是真心實意的爲他考慮?他就這麼來氣我!”
太后軟倒在嬤嬤懷裡。
嬤嬤連忙把她扶回榻上坐着。
“他爲了那個女人,連皇位都不想要了!你說……你說那個女人不是妖女是什麼?”
“太后娘娘啊,您恕罪,老奴跟着您許多年了,實在有幾句話想說……”嬤嬤鬆開太后的手,退了兩步,噗通跪了下來。
太后抿着嘴,眼眸沉沉的看着她,“你也想勸哀家?哀家以爲,旁人不能理解哀家,但起碼你能……”
“太后娘娘……”
“你說吧!”
“娘娘,家和萬事興,您自己在這兒,鬧着不吃不喝的……聖上高高在上,多少人盯着他呢?安樂王那兒也未必消停了,您是他的孃親,本該與他一致對外的。可您卻扒他的臺子,這不是硬把聖上往皇后懷裡推嗎?他只會覺得皇后好,而您好心卻成了惡人……”
太后怔怔的看着嬤嬤一開一合的嘴。
良久她才幽幽的嘆了一聲,“那就叫哀家這麼看着?看着皇后獨霸後宮,還生不出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