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火勢當中,雲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昨夜和賀蘭子徹纏綿的婚牀,在火勢高溫的炙烤之下,突然轟的一聲自燃起來,瞬間就變成了一張火牀……
“快點走!”
子徹推了她一把,將她從着火的門框裡面推了出去。
外面的宮赫蓮急忙伸手將她一把攙住,饒是如此混亂驚慌的處境之下,宮赫蓮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她面容的改變。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手猛然一抖,驚愕的看着她,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雲,雲歌?”
他緩緩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眼前的這張臉,想要看看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夢魘……
昨夜送進洞房的,明明就是自己身邊一個啞巴侍女,怎麼突然就變成了沐雲歌?
手掌在快要碰到雲歌臉頰的時候,賀蘭子徹從旁邊將他的手一把擋開,文弱的墨衫書生,此時也迸發出讓人不敢相信的狠厲神色:“走!”
院子四處,包括他們住宿的房間裡面,早就在今天下午佈置喜房的時候,就被人暗中撒了極易燃燒的硝璜之物,火勢一起,帶着勢不可擋的氣勢將一切瞬間吞噬。
他們逃到哪裡,火勢就飛快的竄到哪裡。
雲歌手中還緊緊抱着自己昨夜的喜服,喜服的裙襬卻被地上飛竄的火苗盯上了……
宮赫蓮伸手,將她懷中喜服一把扯出,神情兇狠莫名:“你還抱着這東西作甚?”
子徹正要發難,瞥見已經燃燒成一個火團的喜服,似是明白了些什麼,這才咬牙作罷,護着雲歌急忙往抄手長廊上面逃去。
翹楚館的人這時候都被火勢驚醒了,到處都是人們的驚呼哭嚎之聲,可是這聲音再大,也大不過木質房屋被大火摧殘之後,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更加讓人驚心。
雲歌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到處都是熊熊大火,逃到哪裡,也逃不出去……
腳下沉滯,快要挪不動腳步的時候,賀蘭子徹長臂一伸將她攔腰抱了起來:“我會帶你離開這裡的,別怕……”
宮赫蓮自從看清楚雲歌的臉之後,神色就莫測難辨,似乎想要發怒,似乎又很擔心,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夫婦二人的身邊,堂堂太子殿下,現在反倒更加像是一個跟班了。
他的暗衛隨從跟在他的身邊,幾次提出要護着他趕快離開這裡,可是他都神色陰鷙的將他們的提議瞪了回去,依舊跟在雲歌的身邊。
經過院子的時候,昨夜搭建起來放煙火的一個木架子突然垮塌,夾帶着凌厲火勢,往雲歌和賀蘭子徹的身上砸了下來。
雲歌側仰在他的懷裡,正好看見那架子從天而降,似一把浴火利劍,直直往他們的身上劈過來。
心中大驚,急忙尖叫一聲閉上了雙眼。
料定這下肯定會被砸得魂飛魄散,和賀蘭子徹一起,做一對同命鴛鴦。
沒想到身子突然被凌空拋出,片刻之後,穩穩墜入另外一個人的懷抱。
雲歌驚疑的睜開眼,發現那浴火利劍正對着子徹刺落下來,他貼地一滾,卻依舊避不過,整個木架子被大火摧毀,轟然倒塌而下……
雲歌腦子嗡的一聲巨響,可是驚恐混沌當中,居然還聽見他竭斯底裡的叫喊聲:“帶她走!”
心口猶如被人猛力一撕,雲歌厲嘶而出:“不——!”
她伸出手,想要往賀蘭子徹的身邊撲過去,身子卻被宮赫蓮緊緊的禁錮在懷裡,幾乎沒有給她一點兒悲痛和多看賀蘭子徹一眼的機會,抱着她大步的往院子外面掠去。
雲歌悲聲大嚎,淚光被火焰映成了通紅通紅的血色。
模糊的視線裡,她看見賀蘭子徹在地上艱難的爬了幾步,然後氣力用盡一般,軟在了地上……
……
洛澤的這場大火放得極其巧妙,除了他們住的這家翹楚館被燒得面目全非之外,鎮上其餘的商家根本沒有受到火勢的牽連,第二日依舊該營業的營業,該擺攤的擺攤,並未受到多大的影響。
究其火勢的起源,有人猜測是翹楚館生意太好,同行嫉妒所以縱火相害!
也有人說,是因爲翹楚館日前住進了很有錢的主,昨日採辦婚禮要用的事物,花錢流水一般,自然惹得這龍蛇混雜的洛澤鎮之人看不過去,暗中下了黑手!
還有人說……
衆多說法,後面的更加離譜,已經帶着玄幻色彩了!
衙門的人第二日一早過來清理現場,一具一具被大火燒得焦黑的屍體被擡出來,整齊劃一的擺放在街道一側,由衙門仵作給這些屍體標上序號,記下他們身上的特徵,用以辨別他們的身份。
圍觀的人很多,裡三層外三層將現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死屍本沒有什麼可看的,可是這麼多的死屍,帶來的視覺震懾和心靈震懾絕對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洛澤鎮上閒人太多,很快就將這條街堵得水潑不進!
雲歌在人羣的外面,昨夜她被宮赫蓮強行帶離火災現場,擔心她過度的悲傷會對肚子裡面的孩子無益,宮赫蓮狠心將她弄昏了。
今日一醒過來,她就用一種讓宮赫蓮覺得恐怖的眼神盯牢了他:“讓我回去,我要找到他!”
她穿着昨夜賀蘭子徹親手給她穿上的中衣,外面披着宮赫蓮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一件玫紅色絲絨披風,這顏色,更顯得她的臉色蒼白若雪,一雙烏潤雙眸死寂空洞的盯着人羣,堅定的喃喃道:“我要找到他!”
說完,自顧自的往人羣裡面擠進去。
可是她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所有的精神氣力都用在怎樣撐着不暈倒這件事情上面了,一擡腿,就發現雙腿軟得泥做的一般,使不上半分氣力。
宮赫蓮急忙上去將她的手臂扶住,關切的說道:“我會幫你找到他的!你現在別去……”
她一搖頭,眼淚大顆大顆砸落下來,顆顆砸在他的手背上面,燙得他心口窒疼難忍。
她哽聲說:“他是我男人呢,我怎麼能不去?他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爹呢,我怎麼能不去?他是爲了我才被困在火裡的呢,我怎麼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