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思是真不想見這個王芸,沈沅依這樣逼她,不啻於在她傷口上撒鹽,她正想怎麼找個藉口推脫,下意識地伸手一摸,突然驚呼出聲道:“我的荷包?我的荷包怎麼不見了?”
那個荷包對她有着特殊的意義。是她親自動手繡的,花開並蒂的紋樣,沒日沒夜的,一共繡了兩個,一個在她這裡,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在路蕭然那裡。
沈沅思站了起來,滿臉驚慌的樣子,一璧吩咐丫鬟,“趕快四處找找,是不是掉在哪裡了?”一璧自己動手,開始在屋子裡四處亂找。
沈沅芷笑道:“二姐姐何必呢?只是一個荷包,丟了便丟了,你要是稀罕,妹妹我送你十個八個都行。”
沈沅思一向是個好脾氣,誰知道這一次竟勃然大怒,呵斥道:“你懂什麼?那個荷包……那個荷包……”說着說着,竟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沈沅芷沒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勸慰她,竟被她沒頭沒臉這樣斥責,還是當着小大房的兩姐妹,一時之間一張臉漲得通紅,心裡早就把什麼惡毒的話都罵了一遍,可她是庶出的,從小伏低做小慣了,向來挺不起腰子,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沈沅依剛纔就覺得沈沅思有哪裡不對勁兒,這時就更加詫異萬分了。沈沅思的脾氣她知道,那是姐妹中出了名的和順,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
沈沅舒雖然沒怎麼說話,聽見沈沅思掉了荷包,很好心地幫她屋裡屋外到處尋找。
只有沈沅鈺在一旁冷眼旁觀,見火候差不多了,才從袖子裡取出一個荷包來,道:“二姐姐找的,是不是這個?”
丫鬟們裡裡外外找遍了,也沒有找到那隻荷包,沈沅思正自彷徨無計,見沈沅鈺變戲法似的從自己的袖子裡拿出那個荷包,一時喜出望外,急忙接到了手裡,“是是是!三妹妹是在哪裡找到的?”
沈沅鈺笑道:“就在格柵的門檻處。”實際上剛纔沈沅思出來接她們的時候,就把荷包弄掉了,剛好掉在她的腳下,丫鬟綵鳳撿了,給了她。沈沅鈺看到那並蒂蓮花的紋樣,就暫時沒有拿出來。
這麼做,不過也是爲了驗證自己心中所想罷了。
沈沅鈺就笑着問:“這個荷包是二姐姐自己繡的嗎?繡得可真好看!”沈沅依也仔細看去,見那荷包針腳細密,配色鮮豔,花樣紋路都極爲精緻,一看就是下了苦功繡出來的。
沈沅思含糊應了一聲,想要搪塞過去,沒想到沈沅鈺卻不肯放過她:“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個荷包應該是……”一對兒的吧。
沈沅思臉色微變,想起上元節醉仙樓的那些事,自己那番失態的樣子全被沈沅鈺瞧見了,又看見沈沅鈺一雙清亮的眸子裡似乎隱含着無數的深意,沈沅思的心裡就覺得一凜。
急忙將荷包攏在袖子裡,並出言打斷沈沅鈺的話道:“快別再說這個荷包的事兒了。幾位妹妹請坐,剛纔是我失禮了。因爲這個荷包是我外祖母送給我的,外祖母已經去世,只得拿它做個念想,所以剛纔急切了一些。”
衆人紛紛道:“沒事!”“沒關係!”
沈沅思叫丫鬟重新換了熱茶,親自端了一盞茶走到沈沅芷面前,“六妹妹,姐姐剛纔孟浪了,對你那樣的出言不遜,還請妹妹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和姐姐一般見識。姐姐在這裡向你端茶認錯了!”怎麼也是三太太悉心□□出來的女孩,情緒一旦回覆過來,立刻變得滴水不漏起來。
沈沅芷強笑道:“二姐姐說的哪裡話來!您是姐姐我是妹妹,您教訓我那是應該的,剛纔是我孟浪了,並不敢責怪姐姐。至於敬茶賠罪,妹妹是更不敢受的!”嘴上說的漂亮,實際上沈沅芷心胸狹隘,最是記仇,沈沅思讓她在大夥面前丟了臉,就算今天沈沅思給她跪地磕頭,她也不會忘記了這個茬的。
沈沅思道歉的態度卻十分誠懇,沈沅芷也有些推脫不過。沈沅依在一旁看不過去,就對沈沅芷道:“二姐姐態度這樣誠懇地給你敬茶,你收着就是了,這樣推來讓去的,有什麼意思?”
沈沅芷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可是她那副小裡小氣的樣子,沈沅依見一次就覺得反胃一次,反倒不如和沈沅鈺這樣的隔房的堂姐妹相處愉快。
沈沅芷是有些害怕這個姐姐的,見她發話了,趕忙接了茶。沈沅鈺笑道:“這多好,一天雲彩全散了,咱們以後都還是好姐妹。”雖然有她這樣打圓場,剛纔那麼一鬧,氣氛到底還是有幾分尷尬。
好在此時被沈沅依派去打探消息的丫鬟急急火火地跑了進來:“各位小姐,琅琊王氏的四老爺帶着九少爺來了,車架已經進了大門。”
來的時候沈沅依、沈沅芷,甚至是沈沅舒都還是興致勃勃的,可是現在卻都變得有些意興闌珊起來。沈沅鈺卻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笑道:“走,咱們瞧瞧未來的二姐夫去!”
沈沅思剛說了一句“我就不去了”,就被沈沅鈺抓住了胳膊硬拉出門去了,“二姐姐怎麼可以不去?你必須得去!”
沈沅依等人這纔跟着沈沅鈺來到小三房上房廳堂旁邊的次間內。剛放下門簾子,就聽見外面一陣熙熙攘攘,相互謙讓的聲音傳來,顯然是王九公子的父親帶着王芸已經來了。
衆人在偏廳裡呆了一會兒,就聽見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這就是犬子王芸。王芸,還不上前來拜見三老爺和三太太!”
緊接着就聽見一個清爽的聲音響起:“晚輩王芸,見過三老爺,見過三太太!”
沈沅鈺微一示意,金靈就走上前來,將棉簾子挑開一道縫隙,衆人便爭先恐後地向花廳裡看去。只見客座上坐着一個年輕的少年,頭戴束髮金冠,穿着寶藍色的袍子,長得俊眉修眼,算得上儀表堂堂。
這便是王家的九公子王芸了。
那王芸也是極聰明的,早就知道沈家的二小姐必定躲在暗處觀察,這邊兒金靈剛剛掀起簾子,那邊就已經目光灼灼地看了過來,看見幾位小姐都躲在西次間裡,他還趁着長輩沒在意的時候,裂開嘴衝着大家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沈沅鈺覺得他不是個方正刻板的人,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姐妹們見偷看被發現了,驚呼了一聲,金靈便“刷”地一下將棉簾子放了下來,隔斷了兩邊人的視線。
衆人一時間又興奮了起來,忍不住嘰嘰喳喳議論起來。沈沅芷先說道:“那位便是琅琊王氏的九公子了。都說琅琊王氏的男子珠玉般琳琅滿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二姐姐你真是好福氣!”語氣中充滿了欣羨之情。
她這一輩子最大的念想就是嫁給四大門閥士族的嫡出子弟。這副羨慕的口氣倒不是假裝的。
沈沅依笑道:“二姐夫這般年輕帥氣,與二姐姐正是郎才女貌的一對!恭喜二姐姐!”連一向不怎麼開口的沈沅舒都來恭喜她。
沈沅鈺一直在注意觀察着沈沅思的表情,見她表面上敷衍着,眼中卻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
沈沅鈺的眼前就浮現出路蕭然瀟灑的風姿。確實,比起路蕭然,王芸不論是外形還是氣質,都要差了一籌。難怪沈沅思看不上他。
直到三老爺和三太太送走了王氏父子,衆人這才散了。
回去的路上,沈沅依悄悄問沈沅鈺:“三姐姐,你不覺得今天二姐姐有點兒不對頭嗎?”
沈沅鈺含糊道:“議親涉及到女孩子的終身大事,二姐姐緊張一些也是有的。”
沈沅依不滿地看了沈沅鈺一眼:“三姐姐莫要哄我,你一定是知道點兒什麼!”
沈沅鈺一陣苦笑,小二房的事她守口如瓶,不肯向沈沅依吐露,沈沅依已經有些不滿了。只得道:“五妹妹,不是我不願告訴你,實在是此事牽扯二姐姐的隱私,我又不過是猜測,不好向你透露。何況西府的事兒,又豈是咱們能夠插手的呢?既然如此,知道那麼多又有何用?”
沈沅依見她態度誠懇,這才消了氣。她也是大家閨秀,做不來那種長舌婦一般,揪着別人的私事刨根問底的做派,便道:“也罷!不過三姐姐以後再有什麼別的事兒,可不許瞞着我了!”
沈沅鈺道:“這個自然。”
都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愛。三老爺和三太太考察過王芸之後,二小姐沈沅思的婚事就這麼定了下來。至於王芸的母親,根本就不用看沈沅思,因爲在宮裡和各大士族的宴會上早就見過無數次了。
接下來兩家交換了庚帖,開始進入三媒六禮的正式議婚的程序。沈沅思願意不願意,這件事她根本就沒有發言權,小三房倒是一片寧靜,讓沈沅鈺一直懸着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畢竟東西兩府是一體的,要是沈沅思的這樁婚事因爲一個寒門子弟而泡湯了,到時候整個沈家都會蒙羞,姐妹們的婚事也都會受到影響。這絕不是危言聳聽,當時的等級差別就是這麼明顯。
王芸和沈沅思的婚事定在了今年的六月初八。
沈沅鈺又去西府看過沈沅思幾次,雖然她沒有即將嫁爲人婦的喜悅,可是看上去,她的表情也十分平靜,沈沅鈺以爲她是想通了認命了,也就放下心來。
此後沈沅思天天躲在屋裡繡嫁妝,也不出門,也不大和她們這些姐妹們來往。
數日後沈沅鈺約了周家幾個表姐妹去棲霞寺的放生池去放生。她從前看過心理學方面的書,知道放生對於舒緩沈沅舒的心裡陰影有很大的幫助,所以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帶着沈沅舒到棲霞寺了。
一路上熟門熟路,沈沅鈺兩姐妹,加上週家的三位表姐妹,五個姑娘在放生池放了幾尾魚,又在棲霞寺到處逛了逛,中午吃了齋菜,小憩了一會兒,便要出寺回家。
這個時候有個小沙彌進來說今天大皇子妃帶人到棲霞寺上香,帶得人太多,把正門都給堵住了,她們想要出去,就只能走後門,小沙彌問她們願意不願意。
沈沅鈺和大家一商量,她們的馬車並不多,走後門也無所謂。於是棲霞寺開了後門。
後門不比前門,棲霞寺的前門是一條寬闊的大街,後門卻是一條只能容納一輛馬車經過的小巷。車伕小心翼翼地趕着車,周蕙芷和沈沅鈺、沈沅舒同坐一輛馬車,她性子活潑,一路上都把簾子挑開了,看着兩旁的景緻。
沈沅鈺笑吟吟地看着,也不阻止。
周蕙芷“咦”了一聲,叫道:“大表姐你快看!”
沈沅鈺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只見一個普普通通的民居旁邊,停着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一個車伕模樣的人正坐在車轅上閉目假寐。
沈沅鈺奇怪道:“一個車伕有什麼好看的?”
周蕙芷右手托腮道:“大表姐沒有發現那個車伕看上去很面熟的嗎?”她雙手一拍,像是想起來似的,“這應該是你們沈家西府二小姐的車伕。”
沈沅鈺定睛細看,越看越覺得周蕙芷說的對。她口中喃喃地道:“不會吧?二姐姐不是應該在家裡面繡嫁妝嗎?”
……跑到這裡來幹什麼?看她坐的那輛馬車,就是沈府一個稍微有些體面的管事,出門都不會坐這樣的馬車的。她應該是偷偷溜出來,不想叫人知道的吧?
沈沅鈺越想越覺得可疑。正好這次出門她帶了金靈出來,想起她扮鬼時的矯健身手,沈沅鈺突發奇想地叫了金靈過來,在她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金靈本來無精打采的,聽完沈沅鈺的吩咐立刻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連連點頭:“小姐放心吧,我一定給你辦的妥妥帖帖的。”
周蕙芷奇怪地看了沈沅鈺一眼,問道:“大表姐你讓金靈去做什麼?她這麼高興!”
沈沅鈺咳嗽了一聲,心想還是別帶壞了小孩子吧,就含糊道:“我喜歡吃喻記點心鋪子的點心,難得出門一次,讓她去買些點心回來。她自己就是個吃貨,自然高興。”
周蕙芷“哦”了一聲,直覺上覺得沈沅鈺在說謊。沈沅鈺已經靠在車廂上閉目假寐去了。
回到長樂堂東廂,丫鬟們端上熱水,服侍沈沅鈺梳洗好了,換上日常起居的常服,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就看見金靈從外面走了進來。
沈沅鈺揮退了丫鬟,問她:“怎麼樣,可看見了什麼人,聽到他們說了什麼話沒有?”
金靈道:“奴婢扮成了乞丐,縮在那家的石獅子後頭,就沒有人注意到奴婢了。”沈沅鈺剛纔就看見,金靈不知道怎麼弄的,把一身好好的衣裳弄得髒兮兮的,臉上也弄了滿臉的泥巴,活像是一個花臉貓。
這丫頭倒還有些急智。若是別的丫鬟就算想到了這個法子,也放不下身段去做這些事。 щщщ▲ttкan▲c o
沈沅鈺就表揚了一句:“做得好!”
金靈更加高興起來,滔滔不絕地道:“奴婢等了不一會兒,果然看見二小姐從那家走了出來,她穿一件淡青色的衣衫,戴着帽子,十分低調,要不是小姐囑咐過奴婢,奴婢一時還認不出來她呢。”
“果然是她!”沈沅鈺倒是沒有太奇怪。“和她一起出來的是什麼人?”
金靈道:“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二十來歲的年紀,穿着石青色的錦袍,長得很好看!”
“你把那個男人的長相說一遍給我聽。”
金靈想了想道:“那個男人身量很高,皮膚很白……哦對了,那個男人下巴上有一顆黑色的小痣。”
“果然是他!”沈沅鈺至此已經完全確定了,那個男人便是路尚之的兒子路蕭然。沈沅思和路蕭然之間果然有事兒。
“你有沒有聽到他們兩個說什麼?”能得到這麼多消息,沈沅鈺已經很滿意了,沒想到金靈卻給了她更多的驚喜。
金靈道:“我看見二小姐神情悲傷,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了。那個男的神情十分激動地拉着她的袖子,說;‘思妹,你等我,你等我!我一定會娶你!’然後又說了一句什麼山,什麼天,什麼絕,我就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了。二小姐聽見這句話後,情緒更加激動,就哭着上了馬車……”
沈沅鈺不由的發笑道:“什麼山、天、絕的?”
金靈嘟着嘴,委屈地道:“奴婢沒讀過書,不認字,聽不懂那個男人在說什麼。”
沈沅鈺思忖了半晌,腦際靈光一閃:“難道是‘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幾句?”
金靈眼睛一亮;“對對對!就是這幾句。小姐真是太厲害了!”星星眼看着沈沅鈺,滿臉都是崇拜。
沈沅鈺囧了一下。
然後金靈就發現沈沅鈺的表情十分古怪,似乎是想笑又笑不出來,憋得十分辛苦的樣子。她不由撓了撓頭,這幾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小姐聽完了,變得這麼奇怪。
沈沅鈺心裡卻有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路蕭然呵路蕭然,你說什麼情話不好,非要把窮搖奶奶的經典臺詞搬出來用!你這是想要雷死人的節奏嗎?
沈沅鈺問完了,打發金靈下去,道:“這次你的差事辦的不錯,你先下去把臉洗乾淨了,再換一套乾淨的衣裳,我還有重賞給你。”
金靈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才道:“小姐,我不要銀子。上次您賞給我的那盤雙色馬蹄糕很好吃,您能不能再賞我一盤?”
沈沅鈺見她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活像是一隻想要吃魚的饞貓,實在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放心吧,這次不光有雙色馬蹄糕,我叫糕點師傅多做幾樣好吃的給你吃!”
金靈歡呼一聲,謝了又謝,這纔下去。
沈沅鈺叫丫鬟喊了蕊心進來,道:“上次我讓你去查路蕭然的底細,查到什麼沒有?”
蕊心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道:“那路蕭然是吏部尚書路尚之的兒子。從小就聰明絕頂,熟讀經史,於玄學也十分有研究。但因爲路蕭然出身寒門,門第低微,司徒府的中正官給他定品的時候,只定了個第六品中下,但因爲路尚之是皇帝的心腹,有他老子的提攜,官職升得很快。聽說皇帝有意提拔他做正五品上的中書舍人。”
什麼時代都離不開拼爹!路蕭然的爹就是主管官員升遷的吏部尚書,他升起官來其實絲毫不比四大門閥的子弟慢,只不過因爲出身門第太低,就算是他做到了封疆大吏,士族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裡。
這個時代就是這麼注重門第出身,路尚之就算是官做得再大也沒有法子改變這一點。
“中書舍人!”沈沅鈺喃喃重複。這中書舍人雖然算不得什麼大官,卻是在皇帝身邊貼身服務的,負責草詔令,參與機密。妥妥的皇帝的心腹,若是他真能做得上這個中書舍人,那麼前途將是不可限量。搞不好以後又是一個路尚之。
沈沅鈺想了想又道:“此人風評如何?”
蕊心道:“此人風評甚佳,沒有任何劣跡。他是路尚之的嫡子,年過二十卻未曾娶親,也從未聽說他逛過青樓楚館,甚至房中連一個通房丫鬟都沒有!聽說屋裡伺候的都是小廝不是丫鬟。”
沈沅鈺聽了微微吃驚,難道這路蕭然竟然是個百年不遇萬中無一的潔身自好的“中國好男人”,這麼巧還被沈沅思給碰上了?沈沅思這運氣是不是有點兒好得逆天了?
沈沅鈺見蕊心有些欲言又止,沈沅鈺道:“你有什麼話就說!”
蕊心道:“我只是覺得奇怪。路蕭然從不逛青樓還可以說他潔身自好。年過二十不娶妻也可以說他沒有找到門當戶對的,可是他至今沒有一個通房丫鬟,甚至在屋裡伺候他的都只是小廝而不是丫鬟,這不是很奇怪嗎?”
沈沅鈺點了點頭,她也有種同樣的感覺。
蕊心又道:“他收個通房丫鬟,教曉他人事又不是什麼大事,幹嘛非得做出一副苦行修士的樣子。好像是做給誰看一樣!”
沈沅鈺吃了一驚:“難道是做給二姐姐看的?”
“不是!”蕊心一口就否決了,“路蕭然和二小姐認識應該是最近幾年的事情,而這個習慣他已經堅持了十年。”
“過猶不及,事有反常即爲妖!路蕭然這樣的一番做派,定然是有所圖謀。”作爲一個律師的職業習慣,讓沈沅鈺習慣了用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人心。
其實她一直不明白的是,路蕭然看上沈沅思哪一點兒呢。若論門第,路蕭然拍馬也及不上沈沅思,若論人品,兩個人正好掉了個個兒,沈沅思才情平平,根本就配不上路蕭然。
那麼兩個人是如何擦出愛情的火花的呢。沈沅思是路蕭然的真愛,這不是不可能。只是沈沅鈺見過太多的爲了利益血淋淋的背叛和利用,使她本能地對於愛情這種東西缺乏信仰。
她覺得有一句話說得很深刻也很有道理:當一個男人什麼都有的時候說愛你,纔是真的愛你!
她慢慢梳理着整件事,有個想法慢慢地在心底成形:“路蕭然,或者說路尚之父子,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
蕊心道:“他們權位錢財都有了,現在最需要的,應該是提升自己的門戶地位吧!”
“不錯!”沈沅鈺的雙目閃閃發光:“路尚之貴爲吏部尚書,祖上三代以內竟沒有一個當官的,門第這樣低微,明裡暗裡不知道受到多少人的嘲笑。他最恨士族,卻又最想變成士族中的一員。”她的思路已經漸漸清晰:“路尚之父子提高門戶地位的最簡單辦法是什麼?”
蕊心反問道:“是什麼?”
“自然是和高等級的士族聯姻。這是提高家族門戶地位的最簡單也最便捷的辦法。若是路蕭然能夠娶回一位四大門閥士族的女子,等以後路蕭然有了兒子,誰還敢小覷了這個孩子!”
蕊心的嘴巴已經張大到足可以塞進一個鴨蛋進去了。“不會吧,小姐的意思是路蕭然和二小姐接近根本就是故意的!其目的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娶回一個蘭陵沈氏的女子回去?那路蕭然的心思也太可怕了!”哪個女人不喜歡不偷腥的男人,蕊心調查之後,對路蕭然的好感度可是大增了的。
“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路蕭然這些奇怪的舉動。他十年如一日地這樣注重名聲,不逛青樓,不收通房,就是爲了給他迎娶高門之女做準備!”
爲了一個目的堅忍十年,光是這份毅力,就叫人感覺到十分可怕了。
蕊心還是有些不相信:“這些都是咱們的猜測,沒有一丁點兒的真憑實據!”
沈沅鈺喃喃地道:“是啊,這一切都只是咱們的猜測而已。如果二姐姐真是他的真愛。咱們是不是應該成全他們兩個呢!”
第二天一早,沈沅鈺起了牀正在梳妝,就有寶珠進來回事:“小姐,西府那邊昨天晚上鬧開了。”
“怎麼回事兒?”
“二小姐不知道是怎麼了,嚷着不肯嫁給王芸王公子。三太太知道了之後非常生氣,勸了她好久,可二小姐就是不肯聽話,把三太太都給氣得下不來牀了。”沈沅思一向都是乖乖女的形象,從前三太太無論說什麼,她都照聽照做,偏偏再最重要的婚事上和三太太唱起了對臺戲,三太太能不生氣嗎?
寶珠覷着沈沅鈺的臉色說道:“二小姐前幾天還好好的,現在庚帖都換完了,婚事也定下了,纔想起要悔婚,這不是有點兒……”太過任性了嗎?
沈沅鈺一陣苦笑,要不是昨天見過了路蕭然,沈沅思大概也不會鼓起勇氣反抗家族強加給她的這份婚姻吧。
路蕭然,到底是不是自己推測中那樣心機深沉,別有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