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佑軒換了一身素色的杭綢道袍,手裡拿着一本書,挨着牀沿斜躺着,屋裡亮堂的燭光打在他身上,顯得格外耀眼而刺目。原就是一個俊美絕倫的美男子,在這淡黃色的燈下,蒙上一層朦朧的豆黃色,顯得更爲迷人耀眼。
沈靜初一進屋子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她想起曾經聽到的關於明佑軒的傳聞,雖大多是對他終日不學無術流連於煙花之地的鄙視,卻也不乏對他英俊瀟灑貌似潘安,風流倜儻勝塞宋玉的評價。貴女們雖口口聲聲說他是個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眉目總是難掩幾分愛慕之意。她們既知他是危險的,又恨不得能收服這個危險的人,既知他是不可靠不應嫁的,又恨不得他與她們能擦出些什麼火花來。
沈靜初不得不承認,明佑軒長得極爲俊美無鑄。在她眼裡看來,比評價更高的明佑宇還要俊美幾分。明佑宇的評價之所以這般的高,不僅因爲他生的玉樹臨風,更因爲他的翩翩有禮溫潤如玉,特別是有這般一個惡魔般的哥哥,更顯得明佑宇的優秀與難能可貴。可是,客觀來說,單論皮相明佑軒要更勝幾分。他整張臉都猶如雕鑿出來那般的完美而精緻,眼眸深邃,鼻樑挺拔,挑不出一絲錯處。若前世的她不是被李世珩先入爲主的救了她,而是早在沈靜嵐將她推落水那日便見着了明佑軒,或者,她會對他傾心也不一定。
沈靜初沒有留意到自己的目光子進屋便不曾從明佑軒的身上移開過。反倒是明佑軒,聽得她的腳步聲,原本全神貫注的看着手中的書的,很快便將手中的書擱置一旁,微勾着薄脣,淡淡的笑意便從他嘴角蔓延開來,目光期待的看着她,仿似等了她許久一般。
兩人的目光一旦交會便糾纏在空中不願分開。待到沈靜初終於走到牀沿坐下,明佑軒忽的起身。彎腰要去幫她脫去鞋襪。
“你……”不知爲何沈靜初忽的羞紅了臉。雖然他們已經做過更爲親密的事情,可是當明佑軒彎下身子想要幫她脫鞋之時,她下意識的想要推拒。按照道理,應是她來服伺明佑軒,而非讓明佑軒這般來服伺她。甚至幫她脫掉鞋襪。她就沒有聽說過哪個丈夫會爲妻子這般做來的。
但是明佑軒卻無視她的推拒,小心翼翼的託着她的小腿,將她腳上的累贅脫掉。明佑軒的動作溫柔和細心,因爲第一次不熟練的關係。他的動作不算很迅速。沈靜初拗不過他,便也就由着他去了,微低着頭,紅着臉看着明佑軒完成這個動作。
屋子裡洋溢的都是靜謐和諧的氣氛,一如方纔。沈靜初覺得胸口漲漲的,似乎有水要從裡頭溢出來一般。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待明佑軒替她脫好了鞋襪,明佑軒便立起了腰身笑着看着沈靜初。沈靜初亦溫柔的回望着。明佑軒忽的靠近了幾分,還不曾等沈靜初反應過來,明佑軒便將沈靜初一把抱起。而後又輕柔的放在靠牆的裡頭。
沈靜初有幾分不解。按照規矩,她應該睡在外側的。母親寧氏曾經叮囑過她。妻子睡在外側大抵是流傳下來的規矩。因爲妻子應當負起照顧丈夫的責任,所以妻子睡在外側,會方便夜間給丈夫遞水一類的事情,同時若妻子半夜尿急,也不會打擾了丈夫的歇息。
當然很明顯的,從昨晚開始,明佑軒便睡在了外側。而被照顧的,不是明佑軒,反倒是自己。昨夜她累的不想動。便是明佑軒從頭到尾在服伺自己,自己倒是一動也沒有動過。她認爲既然做了明佑軒的妻子,自然是應當盡妻子的本分,當然前提是明佑軒不能將她折騰到累的不能動彈。像昨晚,光是明佑軒在裡頭進進出出便至少有半個多時辰,更別說前面將她吻的七葷八素。到最後她實在沒有力氣了,那傢伙偏偏還精神爽利的很,又行折騰了幾次。
明佑軒眼帶笑意道:“日後都是我睡在外側,你睡在裡側。”見沈靜初瞪大了雙眼,明佑軒笑着道:“這樣方便我照顧你。”
沈靜初的臉徹底紅成了一朵火燒雲。
明佑軒挨着她躺了下來,一手把她擁入懷中道:“靜初,關於舅兄出征一事,你莫要擔心。邊疆的亂事我有聽說,並不是很嚴重。雖然,這次很有可能是大邑國故意挑起事端,但此次舅兄前往,一定不會有危險的。”
怎麼不會有危險!沈靜初險些喊出聲。若沒有經歷前世的事情,也許她也會認爲這次出征不過是件平常普通之事,沈元勳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可她明明知曉前世的結局,又如何能不擔心?
她不由自主的往明佑軒的懷裡窩了又窩,幾乎整個人都蜷縮在他懷中。明佑軒從她微顫的身子能感受到她的恐懼。他不知她爲何這般的恐懼此事。他有暗中留意此事,表面上不過是晉國與大邑國交界處的商人因矛盾起了衝突而導致事情的升級,但恐怕此事不止如此。應是有人暗中策劃慫恿了此事的發生,以此挑起兩國戰爭。
皇上自然是覺察到了此事。但是雖然皇上派兵去平定亂事,但也不過派了一千精兵去罷了。若是大邑國想要挑起戰爭,甚或是別的小國想要估計挑起晉國與大邑國的戰爭,恐怕此事並沒有這般簡單,而寧城與沈元勳帶兵前往,確實會有一定的危險。只是許多人都不知曉此事,沈靜初爲何又會如此擔憂?僅僅是因爲她擔憂兄長麼?還是她根本就知曉沈元勳此行有險?
正如以前,她明明是個深閨女子,卻得知李世珩如此私密的事情,有些事情,甚至連他打探了許久也不曾打探出來,她到底是如何得知的?他知道她並不曾養探子去刺探李世珩的消息,即便有,那也須得晉國最頂尖的探子,她如何能做到並且瞞過所有人的耳目得到這些消息?明佑軒非常不解。
“靜初,你如何得知舅兄此行並不簡單?”明佑軒試探的問道,他並不確定沈靜初是否會將此事告知他,因爲曾經他問及沈靜初關於李世珩之事,她選擇了避而不談,只希望他能相信她。他並非不相信她,只是兩人如今已結爲夫妻,夫妻本爲一體,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有什麼隱瞞着他。當然,若她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告知,他仍會選擇尊重她:“邊疆亂事,幕後應是有指使者,我與七皇子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只是此事隱秘,應是隱瞞的很好,連父親也不知曉……”
沈靜初神情一頓。明佑軒早就知曉此行並不簡單?既是如此,他也一定知道此行背後的兇險與陰謀,所以他說讓她放心,是因爲他早有準備?沈靜初這才放下心來。既然明佑軒知曉此事背後的兇險,他一定早有籌謀,那麼哥哥應該不會遇險。而開始之時她的擔心不過是因爲前世無人察覺此事,李世珩也不曾去關注背後的兇險,只是萬分期待哥哥立功而回,所有人都掉以輕心,哥哥纔不慎誤入敵人的圈套。明佑軒既知內裡的不簡單,而不是一無所知便盲目的安慰她,那麼她就相信明佑軒的話。
只是,她應該如何解釋此事?她察覺到明佑軒的試探。一如當初與他合作一同對方李世珩之時,他也曾問過類似的問題,但她選擇了避而不答。這次呢?她是否應該坦白的告知明佑軒,還是應該繼續隱瞞不說?
沈靜初掙扎着。她與他如今已是夫妻一體,她應毫無保留的告知她的事情,不應瞞着他。可是他可以接受麼?一個有前世的女人?他會將她當成怪物麼?並且她的前世,與他毫無干系,卻是奮不顧身的愛上了另外一個男子,甚至爲了那個男子,不順父母的意思,罔顧哥哥的安危,甚至還嫁給了他,而到最終才發現原來不過是一顆被人謀算了去的棋子……
正是因爲吸取了這些血的教訓,她才能預先知曉這麼多事情的。可是這一切,她都可以告訴明佑軒麼?明佑軒若是知曉了,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芥蒂?
她不確定。回首那段往事,有時候她仍會覺得有些不堪,對自己當初的愚笨痛心疾首,不知自己前世爲何竟看中了李世珩那般狼心狗肺之人。前世的過錯自然不會再犯,但那些恍如夢境的過往卻也無法改變,雖然那些事情在今世的改變中漸漸淡去了影子,很多事情都變得模糊了起來,卻並不代表着已然完全淡忘。
沈靜初定了定神,在明佑軒縮了縮,沒有迎向明佑軒試探的目光,而是把臉埋在他胸膛,好半晌,終於緩緩開口,悶聲道:“哥哥毫無經驗,我只是擔心他……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是安遠侯府的嫡長子,他不可以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