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瑾瑜從母親院子裡回來卻發現整個院子冷冷清清的,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沒找到沈雪,不由詫異,“世子夫人呢?”
提着心的倚紅趕忙上前搭話,“回世子爺,世子夫人,夫人回孃家了。”說完這句話她就垂下了頭,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被世子爺遷怒了。
果然,衛瑾瑜聞言眉頭就皺了起來,倒沒有遷怒,只是揮揮手讓倚紅退下去了。
衛瑾瑜在椅子上坐下來,覺得整間屋子都安靜極了,心裡暗暗埋怨起沈雪來。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母親和表妹安撫好,媳婦卻使性子跑回了孃家,母親打了她一巴掌是有些過分,可她做兒媳的怎麼就不能忍忍?就沒想過他很爲難嗎?真是太不懂事了。
還有今天這事,完全都是他媳婦作出來的,表妹一個小姑娘家,不過是去書房向他請教問題,是自己見她的字寫得有些弱柳扶風,便手把手教了她一會。他們光明正大着呢,哪裡就如他媳婦說得那般不堪?
表妹是個小姑娘,臉皮薄,哪裡受得住阿雪的冷嘲熱諷?不過是稍稍分辯了兩句,沈氏就暴怒動手推人,別說表妹受不住,就是他這個做夫君的都臉上火辣辣的。
表嫂對着表妹動手,這話好說也不好聽呀!難怪母親那麼生氣了。可他能怎麼辦?一邊是母親和表妹,一邊是他的枕邊人,他只能選擇先安撫好母親,想着先勸好了母親再回來安慰妻子,誰知等他回來的時候妻子卻任性地跑回孃家去了。
一想到要去忠武候府接人,衛瑾瑜就十分頭疼。他那個岳父還好,待他和顏悅色的。可老侯爺和他那個小舅子就讓他感覺很不自在了,老侯爺嘴上雖沒說什麼,看似待他和其他幾個孫女婿一樣,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老侯爺不大待見他。還有他那個小舅子,看他的目光陰沉沉的,跟看人渣似的,讓他打心底裡反感。
媳婦生氣回了孃家,這讓衛瑾瑜既生氣又覺得沒面子,但這事也不能瞞着。衛瑾瑜又起身去了他母親的院子,一路上在心裡盤算着怎麼說才合適,他還不知道他母親已經得了消息。
正院裡鬱氏氣得好懸沒把桌子都掀了,“這個不要臉的喪門星,她還有臉回孃家,好,好,好,她不是能耐嗎?那就在孃家呆一輩子得了,我永寧候府要不起這麼金貴的兒媳。”
趙菲菲一臉的內疚,“姨母,我還是回家去吧,我知道您和表哥都疼我,可表嫂似乎不大喜歡我,別因爲我讓您老人家也跟着爲難。表嫂挺好的,是菲菲不好,總惹表嫂生氣。”她可憐兮兮地說着,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鬱氏把手在桌子上一拍,“走什麼走?這個家還輪不到她當家做主,你姨母我還沒死呢。你安心住着吧,我看哪個敢趕你走?”鬱氏本來就看沈雪不順眼,現在就更瞧不上她了,不就是仗着孃家得勢嗎?哼,還當和以前一樣?劉氏都進了小佛堂,我就看哪個給你撐腰。
“姨母,您對菲菲真好!菲菲以後肯定會孝順您的。”趙菲菲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感激,“可就因爲姨母您待菲菲好,菲菲心裡才更覺得難受,到底是因爲菲菲表嫂才賭氣回孃家的。”
鬱氏攬着趙菲菲安慰,“好孩子,還是你懂事。你那表嫂要是有你一半明理,我也能少氣兩場。”
衛瑾瑜進來的時候正聽到他母親的這句話,不由臉上訕訕的,“母親,您都知道了。”
鬱氏斜了兒子一眼,沒好氣地道:“你也不管管你媳婦,瞧把你表妹給委屈的,她還有臉回孃家,我呸!”
衛瑾瑜忙陪着笑臉,“沈氏不懂事,母親您多擔待點吧,全當是瞧在兒子的面子上了,回頭兒子讓她給您斟茶賠罪。”
鬱氏哼了一聲,“那可不敢,人家是忠武候府的貴女,哪裡能把我這個老婆子放在眼裡了?再說,她給不給我賠罪都是其次,這回她得罪的可是你表妹,你表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沈氏那般言語不是要毀了她的清譽嗎?心腸也太惡毒了。”
衛瑾瑜的臉更覺得掛不住了,沈氏說得那些話他也是聽到了的,什麼勾引啊,下賤啊,小妖精啊之類的,粗俗得他這個大男人都恨不得把耳朵堵起來,更何況是面嫩的表妹呢?
“表妹,都是你表嫂的不是,表哥在此替她給你賠不是了,你大人大量,就原諒她這一回吧。”衛瑾瑜對着趙菲菲深深一稽,誠心誠意地賠罪。
趙菲菲趕忙避讓開來,擺着手焦急地道:“使不得,菲菲怎能讓表哥賠罪呢?不怪表嫂的,都是菲菲的錯,菲菲只有弟弟,沒有兄長,打小就希望能有個疼愛自己的哥哥,來了永寧候府後,表哥待菲菲那麼好,菲菲是真的將表哥當親兄長一般看待的。許是這樣表嫂才誤會了吧,以後菲菲會盡量不去打擾表哥的。”
她的聲音低低的,一句一句都說到衛瑾瑜的心坎上,他覺得比起沈氏來,表妹可懂事多了。
“不用,不用,以前怎樣,以後就還怎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是把表妹當親生妹妹一般看待的呢。”衛瑾瑜說道。
他這話倒是沒有摻假,永寧候自然是有閨女的,但是庶出,早被鬱氏拿捏得跟個麪人似的了,一點存在感都沒有。鬱氏只生了衛瑾瑜一個,自然看得緊,也不許他跟府裡的庶子庶女接觸。庶子還見過幾面,庶女?衛瑾瑜連她們長什麼樣都不記得。
自小到大衛瑾瑜都是孤單的,特別羨慕人家有兄弟姐妹的。現在冷不丁府裡來了個嬌俏可愛的小表妹,又乖巧又懂事,還樂意親近他,可不就滿足了他身爲人兄的自豪感了嗎?他是真的把趙菲菲當親妹妹來疼的。
“你這話說得還像那麼回事。”鬱氏讚許地點了點頭,“菲菲是個懂事的,自打她來了,日日在我跟前盡孝逗趣,我這日子過得比以前舒坦多了。也是有菲菲時常勸慰我,不然就憑你媳婦那性子行事,早把我氣死了。”她不滿地數落起來。
衛瑾瑜也知道他母親跟他媳婦不對付,聞言就不由有些內疚,“母親放心,兒子會教訓沈氏的。”怎麼說這也是生他養他爲他操碎了心的母親呀,即便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大妥當,但他們做晚輩的也該尊着敬着,這是爲人子女應盡的孝道。
趙菲菲見她姨母慢慢消了氣,眼睛一閃道:“姨母,表哥明日還是去忠武侯府把表嫂接回來吧,聽說忠武侯府的老侯爺可有能耐了,若是他們因此事遷怒到表哥身上,那可就不好了。嗯,若是,若是表嫂不願意回來,菲菲願意陪表哥一起登門道歉。”她一副善解人意地樣子。
一番話又成功勾起了鬱氏的怒火,“不回來就拉倒,本就是她對不起你,怎麼能讓你去道歉呢?要我說瑜兒明兒也不要去接,晾她兩天讓她醒醒腦子,忠武侯府再是勢大,也不能不講道理吧?何況咱們永寧侯府亦是侯府,也不比他們家差。”
這話說的她自己都覺得心虛,同樣都是侯府,可永寧侯府比起忠武侯府可就差遠了。忠武侯府簡在帝心,老侯爺更是深得聖上的信重。永寧侯府呢,早就開始走下坡路了,若不是出了衛瑾瑜這個在讀書上有天分的,估摸着早就沉淪到塵埃裡去了。
鬱氏明明說得是氣話,衛瑾瑜卻覺得有道理,少年人愛惜臉面,他衛瑾瑜生來就驕傲,走到哪裡都是衆人仰慕的對象,要他去低三下四給妻子和岳家賠不是,他拉不下那個臉。
趙菲菲見狀,還滿臉擔憂地問:“這樣好嗎?表嫂豈不是更生氣?”垂下的眸子裡卻閃過歡喜。她是巴不得表哥一輩子不要去接表嫂呢,最好一紙休書把她給休了,那她就有機會做表哥的正室了。
其實趙菲菲還真的想錯了,哪怕衛瑾瑜真的把沈雪給休了,那永寧侯世子夫人的位子也輪不到她來做,不說別人,就是她親姨母也不能同意。她還想着給兒子娶個高門媳婦做助力呢,她趙菲菲有什麼?鬱氏再疼外甥女也不能坑兒子呀!
按下永寧侯府中各人心思不提,咱們還是去晉王府瞧瞧沈薇吧。
今兒一早醒來沈薇就十分高興,爲啥?因爲又是全新的一天唄,預示着他們搬去郡王府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嗯,還有四天,還有四天他們就可以離開這個讓人不舒服的地方了,沈薇簡直都是掰着手指頭數着日子過呢。
用罷早飯,沈薇就帶着丫鬟們去清點嫁妝,她的嫁妝太多,若是一天運走動靜太大,還是分批次送到郡王府的好,她打算從今日就開始運送。
先運送那些粗苯的大傢伙,沈薇跟管家蔣伯一一交代着,正說着呢,徐佑就使人過來找她了,說是珏哥兒來了。
沈薇高興的同時又有些意外,珏哥兒招呼都沒打就上門了,可是侯府出了什麼事?是祖父還是她那個渣爹?一想到這裡沈薇就再也呆不住了,擡腳就朝正屋走去。
“姐姐。”沈珏看到他姐特別高興,站起身就竄到她身邊。
“珏哥兒怎麼來了?可是府裡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怨沈薇擔心,上次回去的時候她就跟祖父說過了,在晉王府住滿新婚月他們就搬去郡王府,家裡人去郡王府看她比來晉王府方便多了,這離新婚滿月只差幾天了,沒有要緊的事情珏哥兒是不會在此時登門的。
“沒事,沒事,府裡頭好着呢。”沈珏連忙搖頭否認,至於他五姐姐賭氣回孃家的事壓根就不算啥,“我就是想姐姐了過來瞧瞧你。”
雖然姐姐出閣還不滿一個月,但他覺得姐姐好似離開了很久很久。之前姐姐還在侯府的時候,他們姐弟有時也是好幾天才見上一面,但那時他的心是安的,一想到姐姐就在風華院內院裡等着他,他就覺得無比安心。可現在他無論做什麼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沈薇這才放下心來,拉着沈珏的手一起走進屋子,“珏哥兒還沒給王妃請安吧?讓你姐夫帶你過去給她見個禮,免得讓人說咱們侯府沒規矩。”晚輩過府是要長輩請安的,這是禮節,沈薇可不想留了把柄讓人說嘴。她今兒心情好,實在不想見那個影響心情的老妖婆,還是讓徐佑領着珏哥兒去吧。
徐佑本來看到他家親親媳婦拉着小舅子的手有些不樂,但隨後聽到小舅子親親惹熱熱喊他姐夫,臉色才又好起來,很爽快地聽媳婦的話領着小舅子去拜見王妃了。
估摸着徐佑真是領着珏哥兒給王妃見了個禮,因爲他們回來的很快,而且徐佑的臉色非常愉悅,沈薇猜測着他可能又把晉王妃給氣了一頓。
沈薇猜得還真準,徐佑可不又把晉王妃給氣着了嗎?他到了王妃那直接就道:“珏哥兒今兒過來瞧他姐姐,我帶他來給王妃請個安,省得有人又出妖蛾子說我家小舅子不懂禮數不敬長輩。”
又對着沈珏吩咐,“趕緊給王妃行個禮,你姐姐還等着咱們回去呢。”
那一刻都不願多呆的樣子好似晉王妃就是那洪水猛獸,你說晉王妃能高興得起來纔怪呢。
“珏哥兒說吧,到底是啥事?”沈薇望着沈珏道。若是沒事這小子是不敢不去學堂的,她早給他把規矩立在那兒了,敢逃課?打不死他!
沈珏摸了摸鼻子笑道:“果然還是瞞不過姐姐。”他頓了頓朝徐佑望了一眼。
沈薇朝他腦門上給了一下子,“看他幹什麼?說吧。”
沈珏摸了摸被他姐敲過的地方,傻乎乎地笑了笑,才道:“不是侯府的事,是西疆的事,昨兒咱們府裡來了兩個人,一個叫方忠禮,一個叫李智,口口聲聲要找四公子,可柏堂哥說不認識他們。最後驚動了祖父,祖父說他們是西疆的少年兵,是來找姐姐的。昨兒天晚了,便想留他們在府裡住一晚,準備今兒一早安排他們過來見姐姐的。可是那兩人死活不願意,說他們少年兵全都來京城了,其他人都在城外等着呢,他倆是過來打探消息的。”
沈珏越說越興奮,“姐,他們真的是你一手組建的少年兵?我瞧着他們也沒比我大多少啊!你不知道當他們得知沈四公子是位小姐且已經出嫁時,整個人都蒙了,還拉着我再三確認呢。最後他們說,即便沈四公子是沈四小姐,他們也認了。祖父讓他們先到侯府來安頓他們都沒有同意,就認準姐姐你了。姐,你可真厲害!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就知足了。”沈珏望着他姐姐,臉上全是崇拜。
“什麼?你沒弄錯?真的是方忠禮和李智?而且少年兵全都來了京城?”沈薇驚訝極了。這事她咋一點消息都沒接到呢?無緣無故的他們不在西疆好生練着,跑京城來幹嗎?他們來京城,大堂哥知道不?同意不?難道他們是偷着跑過來的?少年兵的教練可都是她親點的,怎麼就沒給她遞個消息?難道連教練也跟着他們一起回來了?
“千真萬確,一點都錯不了。姐,他倆也跟我過來了,就在王府外頭等着呢。”沈珏拍着胸脯道。
“啊?那你怎麼不帶他們進來呢?”沈薇有些不滿地瞪了她弟弟一眼。
沈珏卻喊冤道:“我是想帶他們進來的,可他們不願意呀!說不能給你惹了麻煩,非要在府外頭等。”
沈薇瞄了徐佑一眼,那意思徐佑非常明白,他這是又被遷怒了。趕忙表態道:“要不,讓江白去喊他們進來?”他們跟江白也是熟識的。
沈薇點了下頭,道:“他們也想得太多了,就說是族裡的兄弟,大門上還敢攔着不讓進?成,讓小白去把他們喊進來吧,順便瞧瞧他們四公子穿女裝的樣子。”
府外的方忠禮和李智兩個人蹲在大樹底下嘀咕着,“阿智,雖然老侯爺都說了四公子其實是他孫女,可我咋還是不大敢相信呢。四公子那般厲害,一點都不娘氣,怎麼能是位小姐呢?”雖然經過了一晚上,但方忠禮還像是在做夢一般。
李智也沒好到哪裡去,不過他跟方忠禮又不一樣,他纔不管四公子是男是女呢,四公子救了他和弟妹的命這是不爭的事實吧?四公子是男兒也好,是女子也罷,他是一定會追隨到底的。
“應該是真的,老侯爺沒必要騙咱們。”李智盯着晉王府的大門道。
“那咱們怎麼辦呀?”方忠禮不由有些着急了。
“什麼怎麼辦?”李智不明白了。
“咱們千里迢迢來京城投奔四公子,可現在四公子是位小姐,而且還嫁了人,哪裡還能顧得上咱們,咱們豈不是白來一趟?”方忠禮的聲音忍不住提高了幾分,他是一點都不想再回西疆了,雖然住得還是那個地方,吃得還是一樣的飯,甚至每日學習訓練的內容都是四公子走前安排好的,可他和少年兵們還是提不起勁,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似乎自四公子回京他們就失去了前行的目標。
他和李智等幾人一商量,得,來京城投奔四公子吧。於是他們就趁着出城演習的機會留書出走了。
李智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想了想道:“你也別太沮喪了,四公子既然能女扮男裝上戰場殺敵衛國,就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咱們是她一手組建起來的,她肯定不會不管咱們的。”頓了一下又道:“沈珏公子不是說她嫁給了徐大公子了嗎?而且還封了郡主,她肯定有法子安置咱們的,你就放心吧。”
嘴上說得肯定,其實他心裡也沒底。他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哪怕四公子沒辦法安置他們,他也是要留在四公子身邊的,即便退出少年兵他也是要留在京城的,人無信則不立,不管四公子是何許人,這輩子他李智都跟定了她,做她手中最鋒利的刀。
江白匆匆趕到大門口,左右看了半天才看到蹲在大樹底下的兩個人,朝他們招了招手,“過來!”
就見那倆小子把頭一扭,壓根就不搭理他。江白不由樂了,走過去每人給了一個二指彈,“呦,架子好大,還非得我親自過來請你們?”
方忠禮和李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靦腆地喊了一聲,“江白大哥。”
江白是徐大公子身邊的親隨兼侍衛,他們跟他可沒少打交道。
“跟我進去吧,四公子還等着見你們呢。”江白一手拉着一個。
方忠禮和李智都是一喜,腳下卻沒動,遲疑着道:“江白大哥,我們就不進去了吧,別給四公子惹了麻煩。”
江白轉頭一瞅,頓時明白了這倆小子的顧慮,不由笑了笑,胳膊一搭,便攬住了他們,哥們好似的道:“嘿,這你們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四公子的手段你們還不知道嗎?偷偷告訴你們哦,別看四公子其實是女兒身,還嫁了人。我們主子也封了郡王,但跟在西疆時一樣,他還是得聽你們四公子的。走吧,走吧,沒事的。”
方忠禮和李智對視一眼,這才鬆了口氣隨他埋進晉王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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