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與孃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一直以來都是相敬如賓,想必日後也是極好的。
只是人生總歸沒有以來之說,如同這個朝代大部分的男子一樣。他們讀了書,學得多了,見的多了,就開始嫌棄家中的糟糠妻。與一個志同道和的女子相愛彷彿成了大趨勢。
她爹恰好就受到了這樣的影響,只是江夫人孃家也不是什麼沒名沒分的小戶,倒是硬生生的斬斷了這門情緣。
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但是卻不曾想,紅妝十歲那年,她爹竟然再次將這個女人帶了回來。彼時她已經領着只比紅妝小一歲的江芙。
據說,當年他們分散之時已經有了身孕,而女子不敢打擾江家的和睦,只帶着孩子艱苦生活。若不是再次相遇,她是絕對不會讓江芙認祖歸宗。
木已成舟,江夫人只能允了他們進門。
紅妝原本也是極其厭惡這對母女,只是胡蘊十分會做人,江芙又一副溫柔小意的討好紅妝。
日子久了,紅妝倒是漸漸的對江芙好了起來,覺得這個妹妹還是挺不錯的。
甚至有些時候,她孃親編排起這對母女不好之時,紅妝還要覺得她孃親是小題大做了。
而現在,紅妝想到自己那些過往,心中怨恨自己當初怎麼就沒有一早看透人心。而後等她想要反擊之時,已經全然不是胡蘊的對手了。
那時胡蘊傍上了一朝中大員,成了他的外室。
江芙又嫁進了寧海王府,成了主母。她被逼迫的也要逃離京城。
想到這裡,她攥緊了拳頭,眼中狠厲乍現。
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走投無路的少女了,現在一切都還沒有到最壞的程度。而她在東雲的生意場上浸淫多年,也再也不是一個軟弱好欺的小可憐兒了。
“娘曉得你不愛聽,但是那母女倆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江夫人目光柔和,輕輕規勸女兒:“娘最怕的便是你被她們騙了。”
紅妝擡頭,晶瑩的淚珠兒還掛在臉蛋兒上。
她乖巧的點頭,嬌嬌軟軟的說道:“孃親,我知道她們不是好人。”
江夫人詫異的看向了女兒,原本以爲還要好好的勸上一翻,沒想到女兒倒是如此想通了。
她深深的看向女兒,倒是更加擔心了,小心翼翼的問道:“她們怎麼你了?”
紅妝垂首,隨即擡頭,楚楚可憐:“他們沒怎麼我,但是我夢到她們害死孃親了。”
她再次撲到江夫人的懷中,低語:“我不要離開孃親,他們太壞了。”
聲音裡帶着幾分稚氣。
江夫人一愣,表情越發的柔和起來,她輕聲道:“傻孩子,夢都是假的。”
紅妝不說話,她靠在江夫人的身上,只一擡頭就看到佛堂裡的觀音娘娘。
她就這樣看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孃親,您給我找本佛經吧?
江夫人更加吃驚了,原本妝妝對她拜佛就很不能理解的,但是不想現在倒是截然不同了。
她試探:“你要讀佛經?”
紅妝認真點頭,表情十分虔誠:“我要好好感謝觀音娘娘。”
江夫人雖不知女兒爲何變了,但是總歸嬌寵着,也由着她,點頭應了好。
紅妝放開孃親,跪在了蒲團上,雙手合十,表情十分虔誠。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清清脆脆的女聲響起:“母親,可是嫡姐可在裡邊?”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呢!
這是江芙的聲音。
她站在屋前,並不進門,十分有禮。
正是因爲她這樣的僞裝才讓紅妝信了她,而今卻不會了。
江夫人正要發作,紅妝按住了母親的手,隨即說道:“進來吧。”
江芙聽言便推開屋門,看到紅妝跪在蒲團上,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不過還是露出一抹羞怯的笑容,“嫡姐早安”,可曾用了早飯了?”江芙弱弱的聲音在後面響起,紅妝聞言捏着絲絹的手暗暗捏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轉過身子。
因爲今天畢竟要去寺廟,江芙一改往日鮮豔的顏色,穿了一件淡藍色高腰襦裙,梳了雙丫髻,髻上戴了一對鑲着金鋼鑽的赤金小鳳釵,脖子上還掛着赤金瓔珞項圈,手腕上戴着同款式的手鐲,雖然沒有豔麗的顏色,但是裝扮還是那麼的極盡奢華。
跟她外室庶女的身份一點也不相符,比她這個嫡女還要華貴幾分。
紅妝看了她的裝扮,挑了挑眉頭,眸光閃爍,以前還以爲她年紀小愛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點也不爲意。
現在才知道她對她的母親根本沒有半點敬意,對她這個姐姐更是不屑,並且爲了和她這個嫡女相比,所以不管穿戴還是排場都要比她好,就像……紅妝擡眸往江芙的身後看去。
那邊趙姨娘穿戴與她姨娘身份根本不符的華貴衣裙,被一衆丫鬟婆子簇擁着,施施然的走了過來,遠遠的望着紅妝慈愛的一笑,只是眼底不見絲毫的慈愛。
是的。江芙和她的母親趙姨娘如同一撤,嘴裡對她好言好語、親熱有加,暗地裡卻陽奉陰違,對她嫉恨無比,佛口蛇心,要不也不會這般對她。
紅妝心中冷冷一笑,墨玉般的眸子裡有一道寒芒閃過,快的讓人根本看不透,看到走到她的身旁親熱的要來挽着她的手的江芙,她強忍着把她甩開的衝動,回與同樣熱情的笑容“妹妹早,我已經用過早飯了,你呢?”
“我也用過了,今天早上我和孃親……”江芙親熱的挽着紅妝的手,神情內疚又可憐的望着她,烏黑的眼裡還含着淚花,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讓人根本捨不得責怪她。
“紅妝你不要怪你妹妹,她今天不是不想來爲府裡去萬靈寺拜佛祈福的,是因爲昨天夜裡我腹痛又腹瀉了一夜,她爲了侍候我一夜沒睡,今天凌晨才合了閤眼,我不忍心,所以就沒有叫她起來,你要怪就怪我,都是因爲我的緣故,才……。”
趙姨娘根本捨不得江芙受責罵,連忙請罪,神情說不出的內疚和憐惜,只是話裡話外都沒有半點身爲姨娘的自覺。
因爲姨娘只能算半個主子,見到少爺小姐,就算是她的女兒兒子,她都要自稱婢妾,都要稱呼他們爲小姐和少爺,哪裡有資格喚小姐他們的名字呢?
並且她話裡面更是陷阱重重,紅妝要是怪罪江芙,就是不仁不義,要是怪罪趙姨娘就是不孝。
望着江芙和趙姨娘紅粉如晚霞的臉色,哪裡有半點像熬了一夜沒睡和腹瀉的模樣?
前世的她聽到趙姨娘這麼說的時候,哪裡會考慮這些,早就擔心不已的慰問個老半天了,但是今生呢?明知道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的事情,她還能一如以往的對她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