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她之前在乳母面前,還有一種天然的自恃矜貴,那麼,在眼前的大王妃眼底,明明自己身份早已經不是當年的二王妃,她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她自己不過是富貴出生,眼前的這位,便是她再不甘,也得承認,別人是真正的皇室血脈,天生高貴!
鐸林國的大公主啊……。
這麼多年來,除非特殊情況,向來低調至極。她以前以爲,是因爲對方自知身份尷尬,既然是和親來的公主,又是戰敗國,哪來的理所當然、趾高氣揚?
如今,看着對方脣邊那冷淡的笑容,她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究竟有多蠢!
如果說,最開始,得知乳母所做的一切,她只是憤怒和瘋狂的話,那麼這一刻,當看到曾經的大王妃,就這麼冷然平靜地站在她牀前的時候,她只有一個反應——絕望!
這宮中,上上下下,還有多少是她自己不知道的?
既然已經被御醫斷定中了垂葉榕的毒,這般敏感的時刻,乳母久久沒有出去,沒有一個人好奇也便罷了。身份、地位從來都和她對立的大王妃出現在這裡,完全不需要經過她的同意,這意味着什麼,就算是腦子再蠢,她也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就宛如一隻籠中鳥,隨時有可能被人撕成碎片。
這皇宮中,像乳母這樣的暗樁,絕不僅僅只會有一個。
而大王妃在皇宮中潛伏低調了這麼久,勢力到底有多大,到今天,她纔想到這個問題!
自己怎麼會這麼傻,傻到以爲,對方只生了一個女兒,所以才縮起來,不惹是非?
如今雖然也已是太后,但仍然更喜歡“大王妃”這個稱號的遲暮美人,就這麼一臉隨意地端詳着這個曾經膽小、怯懦的“對手”,看着對方躺在牀上,臉上的表情猶如牆磚,一寸寸斷裂,頃刻間支離破碎的樣子……
良久,她挑起一個玩味的笑容,像是個看着耍把戲的街邊小丑,就那麼淡淡地看着她:“怎麼,才知道了這麼點事情,就已經受不了打擊了?”“大王妃”輕笑。身處帝國皇宮這麼多年,她是真的看不起這帝國宮內的人。她們鐸林國,天生強者爲王,爲了勝利,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她自幼成長於宮闈,什麼手段沒見過,什麼人物沒看過。到了帝國,被逼着和一個心都空了的男人結婚也就罷了,天天還和這些蠢婦攪和在一起,這纔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不過,幸好,終究熬到了這一天,可以揭開一切帷幕,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去演什麼“戰敗國的和親公主”。天知道,爲了降低天生的氣場,她每次見到這些人,都要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強裝自己就是個白癡。
“我讓人給你下藥的時候,就知道你會是這種反應。”陸琛一死,這個“太后”也沒有什麼留下來的必要了。如今陸衝的人都已經打到城門口了,只差扣門而入!昨晚,她特意讓人給她送“醒神茶”的時候,就特意放了好料。沒曾想,這麼輕輕鬆鬆就得了手。垂葉榕的毒,無色無味,一旦攝入體內,絕無存活的希望。
所有人都認定,陸琛的毒是冷奕瑤下的,以至於,放鬆警戒至此。她幾乎連嗤之以鼻都懶得去費精力。一國皇室宗親,被她這麼軟刀子一點點磨,竟然也就磨死了大半。只差一個心狠手辣,實則成不了氣候的陸衝大公還在外面坐着登基爲皇的春秋大夢。
他怎麼不想想,帝國皇室大亂纔是他們鐸林國真正的希望,何必再扶持一個傀儡,冒着隨時可能被反咬一口的危險?
呵!
帝國三界會談在最關鍵的時機,被她親手破壞,這種事情,每每想起來,她都恨不得狂飲一杯!
痛快!
實在是太痛快了!
壓抑了本性這麼多年,總歸可以把這羣看不上的低賤東西統統圈死在這小小的宮牆之內!
她豁然一把擡起對方的下顎,雙手死死地扣住那尖尖的一角,就像是在看螻蟻一般,笑得連眼角都帶出一分天然煞氣,“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不介意再和你分享一個秘密。”
自大王妃走進來之後,乳母便躬身伏地,以最標準的朝拜姿勢,額頭貼地,頂禮膜拜。房間內,唯一不能動、不能言的太后,就這麼絕望地看着眼前的人,挑起一抹從容的笑:“不僅僅是你兒子陸琛,你自己,就連你丈夫,當初也是被我活活毒死的。”
轟——
這一瞬,她彷彿聽到了血液逆流的聲音,心底裡所有的光都剎那間湮滅了!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當初,自己的丈夫忽然病重,急招陸琛回帝都的原因!
原來,一切都是大王妃的手筆!
先帝之死,親子之仇,竟然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輕易得手!
“唔——唔唔——”太后忽然掙扎,像是要整個人都要從牀榻上暴起。可惜,她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就像是個面搓的泥人,一點兒力氣都使喚不出來。
隔壁房間內,空氣忽然靜得嚇人。
老皇帝的死,竟然是這位大王妃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