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妙芸很快就尋了個機會,避開睿王妃的耳目,去了太后歇息的寢宮。
“嬤嬤,我有急事想求見太后娘娘,還望您幫着往裡通報下。”孫妙芸說着悄悄往老嬤嬤手裡塞了沉甸甸的荷包。
老嬤嬤淡淡的掃了孫妙芸一眼,不動聲色的將荷包袖了,微微頷首便進了內殿幫孫妙芸通報。
孫妙芸心裡一喜,暗忖看這老嬤嬤神色如常,並未給她冷臉子看,想來昨日發生的種種已被睿王妃強行壓了下去,並未傳到太后她老人家耳裡。
如此甚好。
太后既不知曉昨日發生的種種,她利用獲得頭名得到的機會,請求賜婚,應該不會有任何難題。
孫妙芸思忖間,老嬤嬤已折了回來:“太后娘娘身子有些乏,已歇下了,姑娘有什麼事和老奴說吧,待娘娘醒了老奴再替姑娘轉述。”
孫妙芸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太后懶得見她倒也正常。
她不敢有絲毫不滿,立刻福身道謝:“那就有勞嬤嬤了,想來嬤嬤也曉得流芳閣的規矩……我來是想請太后娘娘賜婚。”
“姑娘挑中了哪一家?”老嬤嬤的語氣始終淡淡的。
“睿王府的二爺展慕白。”孫妙芸連忙報出名號。
老嬤嬤微微皺眉:“展二爺?展二爺不是已有妻室?”
孫妙芸急忙解釋道:“原先是有的,但如今卻是沒了———塔娜公主昨兒已當衆休夫,他們二人如今已是自由之身,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老嬤嬤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後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命人送孫妙芸離開。
孫妙芸雖未見到太后,但卻一直受老嬤嬤禮待,理所當然的認爲此事會順利達成,心裡不由歡喜輕鬆起來。離開太后寢宮後並未急着回去,而是哼着小曲兒逛起了花園。
這一逛,竟冤家路窄,遇到了孫妙曦和塔娜公主。
孫妙芸心情正好着呢。少不得主動上前,得意洋洋的攔住孫妙曦二人炫耀:“三妹妹、塔娜公主,我剛剛從太后娘娘那兒回來呢,娘娘已答應替我和二爺賜婚……”
孫妙芸話說一半故意停住,擡臉衝塔娜公主綻放出一個嬌媚明豔的笑容,故意給她添堵:“說起來還要多謝公主讓位,公主昨兒若是不休夫,我也不能這麼快就請到恩旨啊,我和二爺心裡都對公主感激得很呢,他日大婚。還請公主一定要賞臉前來喝杯喜酒。”
塔娜公主現如今已不再收斂脾性,一見孫妙芸如此欠抽,二話不說就要甩鞭。
孫妙曦卻將塔娜公主攔住,輕聲在她耳邊低語:“且讓她再得意一會兒,她越是得意。夢碎摔下來時纔會越痛!直接揍小人、抽小人的確是很能出氣,但有時讓小人求而不得,美夢破碎從雲端跌落,比抽打她還要解氣呢!不信娜姨你且試試!”
“當真?”塔娜公主從未同人玩過心計,自然也不懂得這個道理。
孫妙曦俏皮的衝塔娜公主眨了眨眼,道:“畢竟我們抽打她一頓,只會讓她痛一時;但若是讓她求而不得。卻會讓她每每想起就氣憤心痛,讓她痛一世豈不更加快哉?”
塔娜公主想了想,覺得孫妙曦說得在理,便收回鞭子不再動手。
孫妙芸卻以爲孫妙曦二人是無話可說,不由更加得意:“其實這對公主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不是?二爺不過是可憐你,才一直留着你的嫡妻之位。可這樣你到頭來能得到什麼?待到年老色衰,你既無丈夫的寵愛,又無子嗣傍身,既可憐又可悲,那該是何等淒涼啊?”
“若換做是我。絕不會嫁給一個心裡、眼裡都沒有我的人,且若是不能嫁給心心相印之人,我寧願青燈古佛了卻一生。”
塔娜公主被孫妙芸這番話刺得火冒三丈,剛想不管不顧的抽爛孫妙芸那張嘴,卻再次被孫妙曦扯住袖子。
孫妙曦遠遠的已看到太后身邊那位老嬤嬤,領着人捧着聖旨一樣的東西走來,明白孫妙芸從雲端跌落的時刻到了。
她一面示意塔娜公主稍安勿躁,一面往前站了一步,笑眯眯的對上得意的孫妙芸:“六妹妹,太后娘娘的懿旨已經下了嗎?”
“還沒,不過快了。”孫妙芸微微皺眉———孫妙曦竟然笑得比她還要燦爛!
“還沒下啊,那你還是別太早得意了,指不定太后娘娘會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呢。”孫妙曦巧笑嫣然的笑道。
孫妙芸敏銳的捕捉到她笑容裡帶着一絲憐憫,目光更是奇怪得很,似在看即將隕落的事物,讓她心裡很不舒服,怎麼看都覺得刺眼。
該被憐憫的是她們,不是她好不好!
孫妙芸剛想開口,耳邊突然傳來太監的唱喝聲……
“懿旨到,孫氏六娘孫妙芸接旨———”
孫妙芸先是一怔,暗道這懿旨也來得太快了吧?
但她很快就歡喜起來,暫且拋開對孫妙曦的不爽,高高興興的跪了下來:“孫氏六娘接旨。”
“孫氏六娘,心術不正、德行有虧,不守婦德、不念手足之情,不敬胞姐、殘害手足,如此失德之人不容於世;奉聖母皇太后懿旨,着孫氏剃度出家,永居萬業寺,永世不得入世。”
“剃度出……家?”
孫妙芸哪還顧得上謝恩?
她怔怔的望着傳旨太監,反應過來後猛地看向那位老嬤嬤,帶着最後一絲期望問道:“嬤嬤,這懿旨是不是弄錯了?太后娘娘怎麼會讓我剃度出家?”
“大膽,竟敢質疑太后娘娘的旨意!”老嬤嬤一改先前的客氣,毫不客氣的呵斥道。
孫妙芸被喝得再次呆怔住,滿心不解———這老嬤嬤剛剛不還對她客客氣氣的嗎?
她不是還細細的問了自己挑中哪戶人家嗎?
怎麼才一轉眼的功夫,她就變了一副嘴臉?
事情轉變得太快,讓孫妙芸一時難以接受。
她渾渾噩噩的跪在原地,一直到太后身邊的人過來按住她的雙手,要直接將她送到庵堂,她才猛地清醒過來,一面反抗一面尖聲大叫:“放開我!你們不能把我送去庵堂!我明明在流芳閣出閣比試中獲得頭名,我明明擁有自主選夫的權利,我要見皇上……”
老嬤嬤將一團帕子塞進孫妙芸嘴裡,讓她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老嬤嬤語氣依舊淡淡的,但卻自有一股氣勢:“孫六姑娘,你品性不正、德行失缺,流芳閣豈能容你這樣的人敗壞聲譽?流芳閣早已將你除名,你從今以後不可再說自己出自流芳閣,也失去流芳閣賦予的所有資格和權利。”
老嬤嬤的話讓孫妙芸瞬間絕望……
不!
她拼命的搖頭,卻阻止不了被帶去庵堂的命運。
這時,孫妙曦上前塞給老嬤嬤一個荷包。
老嬤嬤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拖着孫妙芸前行的太監立刻停下來。
孫妙曦緩緩行至孫妙芸面前,好心勸道:“六妹妹,我早說過讓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世事無絕對,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要太過輕狂得意……”
“嗯?你這叫什麼?現世報?”
孫妙芸憤怒的瞪着孫妙曦,嘴裡發出“嗚嗚”聲,似有話想和孫妙曦說。
孫妙曦又分別塞了荷包到押着她的兩個太監手裡,其中一人便暫且給孫妙曦行了方便,將孫妙芸嘴裡的帕子取下。
孫妙芸的嘴重獲自由後,連氣都顧不上喘,就張嘴尖聲質問孫妙曦:“是你!是你害我的對不對?”
孫妙曦點了點頭,大大方方的承認:“你猜對了一半,你的事,是我讓人捅到太后娘娘跟前去的,但害你的人卻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如今不過是自食其果罷了。”
孫妙曦說完懶得再理會孫妙芸,一擺手,自有人再將孫妙芸的嘴給堵嚴實了。
孫妙芸被堵得不能再開口,轉而面目猙獰的死命瞪孫妙曦,一雙眼瞪得似要凸出來般。
“你如此怨懟,可是對太后娘娘的旨意有所不滿?娘娘如今已是網開一面了,你最好乖乖的遵旨出家修行,否則娘娘說不定會改變主意,直接讓你沉塘。”孫妙曦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成功的打焉孫妙芸,讓她再不敢用那種不甘、怨懟、狠毒的目光瞪孫妙曦。
孫妙芸被帶離後,塔娜公主問道:“這是你的手筆?”
“也不算是我的手筆,是我託人幫忙的。”孫妙曦含含糊糊的說道。
心裡不由暗道展灝這一手也忒狠了,她原以爲展灝最多讓孫妙芸吃點苦頭,沒想到展灝卻是直接將孫妙芸弄進庵廟。
是夜,古然山莊白日裡的喧譁逐漸褪去,月色下的山莊只剩下蟲鳴蛙叫。
同樣在古然山莊的展灝再次不請自入,熟門熟路的潛進孫妙曦暫住的小院。
他如靈巧的貓兒般從窗戶翻了進來,無聲無息的落地,絲毫未驚擾到伏在引枕上打瞌睡的美人兒,只是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後,卻怎麼都捨不得移開———橘紅色的燈光灑落在她那纖細柔軟的身段上,她整個人似籠罩在一層溫暖柔和的光暈裡,看得他滿心柔情、心湖微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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