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貢很早就密切關注藍衣軍的動向,早在第九師和十四師、第十五師在信宜城出現時,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只是祁貢已經丟了廣州,如果此番不作出任何抵抗就撤離,就算道光不制裁他,全大清的士子民衆也會罵他喪國失地,罪不可恕。
於是他在合浦城外安排了幾戶探子,讓他們每天定時在晚上到合浦點卯,如果他們不來,那就是藍衣賊來了。懦弱多時的祁貢這一次也發了狠,不僅大肆征伐農民爲他修築城池,一座簡易的甕城就是剛完成沒幾天的。而且還在沒有得到探子回報之時,埋伏了他手下最能幹仗的一個標人馬,在城洞和甕城內,只等藍衣軍入甕。最絕的還不是這個,而是祁貢威逼廉州居民,拿着簡易的刀槍,幫助他守衛城內,並做好打算與藍衣軍進行巷戰。並威脅說合浦縣失土一寸,守土之人連坐十人,失土一丈,坐百人。
於是合浦民衆在藍衣軍入城之時,只能硬着頭皮地向藍衣軍殺去。幾百上千的合浦民衆,有些只拿着木棒和鐵鍋,一連色厲內荏地堵在荷槍實彈的第二師官兵面前。
“汝等惡賊休想佔據合浦,我等義士盡在此處,爾等寸土不可得!”
“對對!你們這些藍皮狗,趕快滾!”
吳大飛瞧着這些“武裝民兵”,眉頭第二次皺了起來,隨後幾個傳令兵跑來。道:“報告將軍,城內各處發現武裝民衆,阻擋我軍,並造成我軍官兵受傷。”
“小虎,告訴這幫愚民,我們只警告一次,任何拿着武器的敵人站在我們面前,視爲敵人!”
只是他的警衛員好聲好氣地大聲勸說比不上淫威在此的祁貢,這些民兵聽了只是猶豫,退也不退。仍舊吆喝着號子,大吵大叫,哆嗦着擋在路當中。
吳大飛一看,淡淡道:“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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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平坐在自己從海南淘來的黃梨木書桌上,手拿一本前明筆記細細閱讀,這個時候,他的事務官楊秀芳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份報紙,遞給了正在看書的何沐平。
何沐平瞧了一眼楊秀芳,這個女間諜每每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樣,一點都沒有中統軍統女特務的風範,但是她的殺人技巧還是很豐富的,比如用頭髮累死敵人這麼惡寒的事情她說她很享受。
他低頭看着楊秀芳遞來的報紙,上面用隸書印着三個字:新民報。
頭版頭條全都是字,這個時候照相機剛發明,沒有傳入中華帝國,所以報紙全都是字,和插畫,而這《新民報》,何沐平略有耳聞,是一些無所事事,並且嘗試接受新事物的士子創辦的報刊。這些士子,通常自以爲儒學精通,人情練達,對新朝所推崇的人民的利益至上,真正的以民爲本十分贊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是中國這個時代第一個民主主義組織。
而他們的頭版頭條,也十分有着後世的抨擊不人權的味道:西路軍竟作屠夫
合浦百姓如豬彘。何沐平一頭的問號,只是細細閱讀。這篇文章行文仍是文言,但是裡面摻雜了各種新詞,變成了一個“仁”、“無道”以及“民主”、“人權”的大雜燴。
他看完只是把報紙擱在桌上,用修長的手掌捂着,擡起頭問楊秀芳:“吳大飛真的在合浦屠城了?看不出他是白起之流啊。”
楊秀芳腰身挺直,回答道:“吳大飛沒有屠城,只是下令對合浦人開槍。”
何沐平道:“這跟屠城程度有大小,但是性質是一樣地啊。”
楊秀芳道:“陛下,請您注意,吳大飛將軍並沒有下令對手無寸鐵的人民開槍,而是向被祁貢鼓動的手持武器的愚民開槍。”
“哦,是這樣。”何沐平本身就是一個只要看不見就不會太有感觸的人,雖然心地善良,但是卻分敵我,他問:“那祁貢抓到沒有?”
“沒有,趁着我軍處理亂民的時候,他又一次地化妝出城了。祁貢明顯是提前做好地準備,用清兵的抵抗和民衆的混亂作爲他反抗我軍的證據,和他逃跑的掩護。”
“呵呵,這祁貢老說自己庸碌無能,沒想到到了生死大事上,也還有點本事。”
他又道:“那他怎麼不用其他手段,卻直接開槍?”
楊秀芳遲疑了一下,纔回答道:“陛下,吳大飛是一名將軍。”
何沐平眉毛一挑,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了。”他手指輕輕點點報紙,問:“民間反應如何?”
楊秀芳又恭敬的道:“拜您的首相大人所賜,您的民衆正在以不可思議地速度理解和使用着民權和人權等字眼,他們有很多人對吳大飛將軍對平民開槍的事情表示不滿和不理解,當然還有很多懵懂產生的‘軍國主義’者在抨擊前者的不分敵我和迂腐。”
何沐平笑了笑,又問:“內閣和議會怎麼個看法。”
楊秀芳這時才擡起頭看了一眼何沐平,努了努力,道:“陛下,我回答這個問題前請容我冒犯,您給予內閣和議會的自由太大了,要知道,您有能力和義務去支配這些傀儡的行動。”
何沐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原來你還是保皇派,謝謝你啦,我會審慎考慮的,不過他們始終在我手中,發揮他們的能動性是我樂於見到的。好了,先回答我的問題。”
“是,陛下。內閣尚未發表官方言論,議會在我來之前與最高法院最高法官羅士岐進行了溝通,具體內容尚未得知,不過我初步推測,他們是不在乎的。況且,您的意見,纔是真正的意見。”
“哈哈,是,我的意見纔是真正的意見,但是人民不能真麼認爲。”
這時,外面的一名勤務人員彙報道:“陛下,首相大人尹勝吉,陸軍大臣孫白府。皇家陸軍總司令張定遠求見。”
何沐平對楊秀芳點點頭,楊秀芳迅速失去了蹤影,不知道隱藏在哪個角落裡了。
“讓他們進來吧。”
三人魚貫走入書房,向何沐平鞠躬行禮。
“先生們,讓我猜猜,你們是爲了吳大飛給我們惹出的麻煩而來的吧。”
尹勝吉微微頷首,道:“陛下所料正是。”
何沐平笑了笑,問:“那麼,首先人民們是什麼意思呢?”
“已經有激進民衆向最高法院請願,要求派出專案調查組進行調查。同時,召回吳大飛,等待接受調查和審判。”
何沐平輕輕一笑,道:“這些人,我們來廣州不到一年,已經把這一套給學會了啊。”
“陛下,有證據表明,辦新民報的這羣人,平日與英國領事館和來粵西方人交從甚密。不過,據查證,他們大部分是在聞訊西方政治體制,並學習其他知識,沒有出賣我國情報等叛國行徑。現在這羣人已經初步結成了新民黨,並打算在五年後的廣東省地方政府第一次選舉中獲得上臺機會。”尹勝吉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中華帝國現在並沒有一個明確地參與政治的黨派,在政府頒佈的《國家二十年民選實施細則中》,每個省根據納入統治的時期不同,安排地選舉進度也不同。
廣東作爲第一個納入統治,並逐步實現人民思想解放的省份,被安排於五年後,也就是1847年進行第一次地方政權領導人選舉。主要選舉產生地級的市長、市議會、市屬各政府部門主要長官,如教育局長,財政局長、農業局長、工業局長、商業局長);省級的省長、省議會以及各部長官。地方議會無立法權,有監督權和財政預算通過權等重要權力
“哦?看緊他們就好了,他們做的事情是沒有錯的,只是容易被人利用。”
何沐平又笑道:“那麼,政府對這件事情什麼意見呢?”
尹勝吉和陸軍大臣相視一笑,道:“政府對此沒有意見。”
“爲什麼呢?”何沐平很好奇。
“陛下,因爲吳大飛將軍是按照程序和法律來的。”陸軍大臣孫白府道,“根據我國《戰爭法》第七款第五條,第十一項明確指出,對於在戰爭中,任何被煽動或未被煽動的,本意上或非本意上的,非軍事人員拿起武器阻礙我國軍隊的軍事行爲時,指揮官需向對方警告放下武器投降,如警告無效,指揮官有權力將該種人員,視爲敵對分子……令第七款第一條,第十九節,任何在戰爭期間,對我國軍隊造成主動性殺傷的人和組織,我軍指揮官有權命令我軍進行反抗並消滅。”
孫白府又道:“在我軍攻城的時候,合浦武裝縣民持有武器,阻止我軍軍事行動,並殺傷我軍17人,已經符合了我國《戰爭法》對敵對分子的描述。此外,吳大飛將軍已經進行過警告,對方沒有投降,也沒有撤退,法理上吳大飛沒有錯。”
何沐平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們怎麼看召回這件事呢?”
這是張定遠說話了,道:“陛下,您纔是皇家陸軍的直接負責人,如果需要召回正在軍事行動中的指揮官,必須需要您的首肯。內閣也只有建議召回的權力,沒有命令的權力。”
“嗯,”何沐平又點頭,沉吟片刻道:“因爲主帥殺敵而臨陣換帥,這是前古未有的道理。即使每個士兵將軍都聽我的,換帥也必將士氣動搖。此時召回,那是不可能的。我給西路軍定的計劃是拿下雲南廣西后,並配合中路軍拿下貴州,等作戰計劃完成再說吧。只不過,吳大飛那邊,派人告訴他,他沒問題,不用提心吊膽,回來走法律程序就成了。民衆那邊,馬上解釋清楚,先不說法不法的問題,告訴他們,士氣軍心那一套,至於法律的那一套,先放一點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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