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可是怪我今日平白無故滋生事端？”
蘇妍臉上仍舊帶着淡笑，沒有一絲要認錯的意思。
蘇景禹掃了她一眼，面露不悅，道：“你也知道今日是你的錯？”
他眼神犀利，像要將蘇妍看穿一般，不過無論如何看，他看不到蘇妍臉上帶着一絲慌亂，她鎮定自若的笑着，極爲端莊。
在這些子女當中，蘇景禹還是很欣賞蘇妍的，她爲人睿智冷靜，處事果斷，心思也極爲縝密。若是作爲一個皇子，一定會是一個極爲出色的人，但是作爲皇女的話，蘇景禹覺得她鋒芒太露了些。
蘇妍行了一個禮，臉上依舊噙着笑，丹鳳眼中流轉着光芒：“父皇可是冤枉兒臣了……”
“如何冤枉？”蘇景禹挑了挑眉。
蘇妍不緊不慢道：“兒臣今日可是在維護九皇妹呢。”
蘇景禹豈是那麼好糊弄的人，冷聲道：“你就是這般維護她的？”
對於蘇景禹這般嚴厲的話語，蘇妍也不介意，臉上笑意不減，眸中的光芒卻是暗淡了些許。
“宮中的傳言父皇怎會知曉？九皇妹一回來，宮中就流言四起，說九皇妹是去同那東陵皇子幽會，此等難聽之言，若不小懲大誡，如何能堵住衆人悠悠之口？”
蘇景禹低頭思索着，似乎在想着蘇妍這番話有幾分可信。
蘇妍轉了轉眼珠，又接着道：“兒臣知道父皇不會輕易相信，畢竟這樣的言論也不會傳到父皇您的耳中，但是父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九皇妹心思單純，您既是爲她好，那麼一絲一毫的風聲都不能被她聽到。”
這番話當真是說到了蘇景禹的心中，他這輩子就是希望能夠見到蘇錦繡平安快樂的長大，接着再風光的出嫁。
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的委屈，他曾經答應了蘇錦繡的母妃，要好好照看她。
想到蘇錦繡的母妃，蘇景禹的臉上就出現了一絲柔和，看着蘇妍的眸光也柔了下來。
長嘆了一口氣道：“方纔父皇就是太過緊張了些，語氣重了，妍兒你不要放在心上。”
蘇妍乖巧地應了一聲，心中卻在冷笑，父皇能對她說出這句話，怕是也拖了蘇錦繡的福吧。
蘇景禹想通了，臉上漾出一抹笑意：“還是你乖巧懂事，錦繡那丫頭此刻怕是在鬧脾氣，父皇回去瞧瞧。”
“嗯。”蘇妍行了個禮就要告退，蘇景禹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母妃近來如何？”
蘇妍身子一僵，隨後又恢復如常，道：“母妃一切都好，謝父皇掛心。”
蘇景禹點點頭，又叮囑道：“多加些衣裳，莫像錦繡一樣病了……”
“是。”蘇妍淡淡應了一聲，就告退了，她頎長的身子在偌大的皇宮道路上行走着，極爲孤寂，就像她的人一般，冷傲孤獨，來來去去都是孤身一人。
蘇妍一路到了未央宮，她推開門，一陣海棠的香氣飄了過來。
母妃最愛海棠，也只有在面對着斷腸花的時候那神情纔會柔和憂愁一些。
“母妃。”蘇妍輕輕喚道。
未央宮有一大片的海棠花，在秋風中開得極爲旺盛。
海棠花海中站着一個女子，她身着金色的衣裳，衣襬上繡着大朵盛開着的海棠，她的髮飾簡單，只插着一支燒藍鑲金花釧。
她回過身，對着蘇妍道：“妍兒，你來了……”
語氣中無驚無喜，彷彿進來的只是一個同她無關的女子而已。
她的面貌同蘇妍有五分相像，不過那雙眸子卻是如出一轍，一樣上挑的丹鳳眼，眸光中帶着犀利。
“事情都按母妃所說的辦好了……”
蘇妍也習慣了母妃對自己的態度，恭敬地走到她身邊，老實地站在一旁。
此時的她褪去了圓滑，就像一個乖巧的孩子等待着自己的母親教誨一般。
“你做的很好。”袁碧靈低頭嗅着一朵海棠花，淡淡說道，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謝母后。”蘇妍猶豫着，還是將話說了出來：“今日父皇向兒臣問起您。”
袁碧靈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彎起嘴脣笑了起來，不過這笑中卻帶着諷刺，她折斷一支海棠扔在地上，那是這花海中開得最豔的那一朵。
“他問我做什麼？”
那朵海棠花丟在蘇妍的腳邊，她不自在地往後縮了一下，對於自己的母妃她還是忌憚的，比起她手段的狠辣，她恐怕
還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父皇，父皇問您近來如何。”
這話已經開口了，蘇妍不得不說下去。
“呵……”袁碧靈冷笑一聲，“多年不曾記起我，倒是因爲你假意幫那丫頭開脫提到我了……”
話語中帶着的諷刺，蘇妍聽得出，這些年袁碧靈對蘇景禹的怨恨。
蘇妍沒答話，袁碧靈又接着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不如一個死人。”
“母妃……”
蘇妍有些擔憂的看着袁碧靈，她身子搖晃着，彷彿下一刻就要癲狂起來。
袁碧靈什麼都聽不到，她盲目地看着花海，雙眼失神，說出的話也是毫無章法：“我啊，我可是南楚最有才氣的女子，皇位啊，皇位可是我幫他得到的，但是結果呢，那個狐狸精一出現，他就把我拋到腦後了！”
蘇妍站在原地瞪大着眼眸，這是她從來不曾聽過的，她從前不明白母妃爲何會對父皇如此怨恨，又爲何視蘇錦繡爲眼中釘。
現在這一番話，她全明白了。
袁碧靈又接着說道：“男人啊，就是薄情！”
她的神情已經完全扭曲起來，蘇妍不知道自己的母妃想到了什麼，儘管她從小不曾得到過母妃的關愛，但是她也不願失去自己的母妃。
她上前幾步，直接衝進了海棠花海之中，她緊緊抱住袁碧靈，着急道：“母妃，母妃，你清醒些！”
袁碧靈這纔回過神來，她看着蘇妍，看見她這張臉，似乎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她漾出一抹笑，口中喃喃：“他曾經說，海棠最爲襯我，現今我終於明白，斷腸花，斷腸花，我這輩子註定爲他斷腸！”
她雖然怨恨他，但是卻捨不得傷害他分毫，也是如此，蘇景禹纔會活到如今的年紀。
否則，憑藉她的手段，在他負自己的那一日，他就死在了她的手中。
“妍兒……”袁碧靈回過神來，撫摸着蘇妍的臉，“你怪母妃麼？都是因爲母妃，你纔到今日也沒能出嫁。”
蘇妍含淚搖着頭：“妍兒想要永遠陪着母妃。”
“永遠陪着啊……”袁碧靈唸叨着，隨後笑開，“這樣也好，男子，皆爲薄情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