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那醫館走去。路上溼漉漉的,很是黏腳,蕭煜澤步履維艱地朝前走着,本來是打算喚輛馬車的,可是一想還是算了吧,畢竟路程也不是很遠。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蕭煜澤來到了醫館門口,只見醫館的門緊閉着。他在心下暗自笑了笑,莫非還醉着不成,大清早的也不開張。
這樣想着,他伸手去敲門,門裡有人應了一聲,很快門便被打開了,蕭煜澤擡眸看去,卻是醫館裡僱用的一個打雜收賬的小夥子,蕭煜澤朝着他打了聲招呼,一邊將靴子上的黏泥處理乾淨,一邊寒暄着。
默了默,他突然微微偏轉過頭去看了那夥計一眼,問了句,“柳兄可醒了?”
那夥計忙回話道:“館主方纔還唸叨着先生您去哪兒了,這會子正喝了醒酒湯休息着呢。”
聽他這般說,蕭煜澤這才放下心來,擡步向徑直朝着裡屋的方向走去,那夥計想必也是剛到醫館,忙轉身向門扇一頁頁地打開來,屋子裡瞬間明亮多了。
輕輕地掀開簾子,蕭煜澤擡眸看向屋子裡,只見牀榻兩側的帳幔被輕輕地撩開來,柳卿延微閉着眼靜靜地躺在牀榻上,蕭煜澤輕擡着腳步朝着他走去。
站在牀榻邊上,蕭煜澤緩緩俯下身子,擡手爲他撩了撩搭在眼眸上的亂髮。柳卿延似乎感受到了這輕微的動作,他艱難地動了動,隨即睜開眼來,入目卻看見蕭煜澤定定地站在牀榻邊上,眼神瞬間亮了許多,他忙想要掙扎着坐起來。
嘴裡輕喚着,“蕭兄,你這酒量當真是越發的大了,看來以後找誰也不能找你吃酒了……”
雖然喝了醒酒湯,腦子裡卻仍是頭痛欲裂般的感受,柳卿延一手撐着牀榻,一手去揉了揉額頭,身子卻明顯有些支撐不住,不由得晃了晃身子。
蕭煜澤見狀慌忙走上前去一把將他扶住,笑着囑咐道:“酒量不是練出來的,只是與生俱來的好麼……”一邊說着,一邊試圖扶着他繼續躺在牀榻上。
而柳卿延卻不樂意,執意想要坐起身來,蕭煜澤這才發現他仍穿着外袍
,這樣子躺着想必是極不舒服吧,也便由他去了。
坐起身來的柳卿延一臉愁悶地看向蕭煜澤,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頭痛欲裂的感受似乎又加重了些,而心口也隱隱傳來些疼痛感。
柳卿延一手撐着牀榻,一手輕輕地撫在胸口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語氣也極是悲慼中帶着抱怨的,“昨夜一夜未歸倒是頭一次,不過就算我死在外面,她也不會關心的吧……”
蕭煜澤一聽便知道他說的是嫂子,心中不由得一緊,忙開口道:“怎麼會呢?其實嫂子她人倒是不錯的……”
柳卿延一聽這話,心裡便有些不舒服,臉色頓時黯了一黯,故意將話題岔開了去,“算了算了,不提她了,大早上的!晦氣!”
蕭煜澤聽他話說得這般過分,一時心裡也有些不痛苦,平日裡這柳兄倒真的是性情中人。之所以能與自己交好,一半出於兩人有共同的研究愛好,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的性情,與自己的放浪不羈有些相似,只是柳兄更傾向於濫情……甚至有些不檢點。
一想到王氏,蕭煜澤則在心裡爲她打抱不平。畢竟是與柳卿延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可他終日在外尋花問柳,空留糟糠之妻王氏在家獨守空房。
對於這王氏,蕭煜澤是見過一面的。那王氏性子倒也是極柔的,平日裡就在家裡面伺候着公婆,讀些女兒經之類的書籍,對柳卿延在外的事兒絕對不過問。
然而在外人看來這麼好的娘子,柳卿延卻一點都不上心,旁人看來那王氏真的對他是極好的,似乎就連他日日留戀風塵之地,那王氏也是不會管的。
可柳卿延心裡的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外人的目光終歸只是落在表面,而真正正正地要過日子的卻還是自己。
就連平日裡與他最交好的蕭煜澤都不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一陣緘默不語。柳卿延似乎終於鼓起勇氣朝着蕭煜澤道:“你是不知道啊……別人不知情的都以爲我是什麼負心人,放着家裡面如花似月的嬌妻不管不問,卻終日在外面尋花問柳
……可是又有誰知道我心裡的哭楚啊?”
說着,柳卿延的目光中似乎泛着淡淡的淚光,神情極是悲慼。突然他只覺得一陣口乾舌燥,隨即翻身坐到了牀邊,起身下了牀,徑直朝着桌子旁走去倒了一杯茶水,猛灌了起來。
蕭煜澤被他這話嚇了一大跳,他是真的相信柳卿延是有隱情的。畢竟他們交好這麼多年,也就是在幾個月前成了家這才終日留戀與風月場所的。
關於他們這對夫妻,蕭煜澤並不瞭解多少,只知道王氏生得確實是傾國傾城色,唯一不足的只是出於小門小戶。不過其人品性情倒是不輸一般的大家閨秀的。那日去柳府見過那個王氏一面,待人接物倒是毫無挑剔之處的……
可是如今聽柳卿延這般說,蕭煜澤心中不由得一沉,莫不是真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他緩緩擡眸注視着靜坐在一旁的柳卿延,一襲寬鬆的深藍色錦袍襯得整個人肩寬腰瘦,英氣十足。
蕭煜澤本想着擡頭安慰他兩句的,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了,他思慮了片刻擡步朝着柳卿延的身後走去。
“有什麼煩悶的事兒與我說說吧……”知道他內心不舒服,蕭煜澤輕輕地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問了一句。
似乎男子間的友情從來不需要有多少言語,或是伸手輕輕地拍拍肩膀,或是默默地坐在一邊與他共享這份孤寂,都能讓他從悲傷中走出來一樣。
果然,柳卿延身子微微地僵了僵,長嘆了一聲,轉頭看了蕭煜澤一眼,緩緩起身走到窗戶邊上,這才緩緩地道來,“唉……說說也好,我也不用始終埋在心裡了,徒惹傷悲了……”
說到王氏,柳卿延似乎有很多的話要說,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發現自己對她並沒有多少了解,幾乎和陌生人差不多……
說來也奇怪,柳卿延和這王氏早在半年前便結爲了夫妻,那時候蕭煜澤還特意千里迢迢地從外地趕往京城來參加他們的婚宴,本來所有的人都很看好這一對,可誰又想到了這其中的彎彎曲曲的不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