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涵在後山遇襲之事,終究被淳于昌一力壓了下來,只說是驍騎營兵士擅離職守,驚了沈小姐,已拿下查辦。只是沈大小姐因此受了驚嚇,淳于昌只責自己管束無方,三番四次命人前去安撫,直到親自前去瞧了一回,纔算告一段落。
紅蓮聞言,咬牙道,“賊人又不曾將她如何,做那樣子,不過是爲了引殿下前去!”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她一個女兒家,遇到那等事,豈有不怕的?”
紅蓮見她不以爲意,才忿忿閉口,終究心中不平。
隔日,阮雲歡備了幾式茶點,一壺清酒,帶着白芍向淳于昌殿裡去,剛行到門口,便見淳于昌一身朝服匆匆自內出來,一見是她,嘆道,“原說與你好生坐坐,偏偏父皇又傳,讓你白跑一趟!”
阮雲歡挑脣,說道,“正事要緊,我晚些再來便是!”說着行了一禮,轉身欲去。
淳于昌一把將她拖回,喚道,“雲歡!”
阮雲歡轉身,揚眉與他對視。
淳于昌凝她片刻,嘆道,“我儘快回來,你在此等我可好?”
阮雲歡抿脣一笑,嗔道,“殿下不在,我一人在此做什麼?”側頭想了想,含笑道,“前幾日見西側宮的滌塵閣景色清幽,離前殿也不算遠,不如我且去那裡走走,殿下事了,那裡去尋雲歡可好?”
淳于昌大喜,說道,“還是你聰明!”將她身子輕輕一擁,說道,“那我去了!”
阮雲歡脣角挑出一抹甜蜜笑容,輕輕點頭。
淳于昌不捨放手,一步三回頭的遠去。
二人兩情款款,情濃意濃,一副難分難捨的樣子,瞧的白芍頭皮發麻。
阮雲歡眼瞧着淳于昌背影消失,才帶着白芍慢慢向西側宮方向行來。走出老遠,白芍側頭,果然見一個天青色背影匆匆向另一側而去,輕聲道,“小姐,她去了!”
阮雲歡勾了勾脣,卻不回頭,只是低聲冷笑。
所謂西側宮,位於行宮前殿一側,以前本是隨行大臣的居處,如今因有三十位無品階的小姐隨行,後宮殿宇不足,便將這裡闢了出來,給幾位小姐居住,因位置偏僻,極少人來。
而滌塵閣,是西側宮花園裡的一處亭閣,共分兩層,四周均是雕花木窗,外邊又修着一曲迴廊,延伸到園子深處,是個極幽靜的去處。
阮雲歡入了滌塵閣,將近處景緻瞧了一回,漸覺無趣,向白芍道,“你回去將我的棋拿來,橫豎無事,與我手談一局!”
白芍輕應,說道,“這閣子裡有些潮氣,奴婢先燃爐香罷!”說着將手中食盒放下,自隨身的荷包裡取出一隻小巧香爐,將爐中的香點燃置在案後,才道,“小姐且坐,奴婢去去就來!”行禮而去。
香爐中的香嫋嫋而起,片刻間閣子裡便瀰漫上一層香氣。
阮雲歡見迴廊內側牆壁掛着許多豎匾,黑底金字,上下均有雕花,極是精美,便起身一塊一塊觀賞,漸漸越走越遠。
眼看時間近午,淳于昌將手中畫卷放下,輕嘆一聲,說道,“父皇,依兒臣之見,這些小姐之中,論家世,自然是以秦二小姐爲首,論樣貌,卻又是席二小姐爲上上之選。若不然,再問問七王子?”
皇帝冷哼一聲,皺眉道,“秦、席兩家,均是我大鄴世家旺族之女,那申屠傑眼高於頂,偏偏便一口咬定了阮雲歡!”
淳于昌苦笑,說道,“若是不曾賜婚,讓兒臣割愛也倒罷了,如今早已召告天下,若是就此讓出,天朝顏面何在?”
皇帝“嗯”的一聲,向他斜睨一眼,突然笑了出來,指他道,“你倒說的大方,若朕當真不顧你將睿敏郡主賜給申屠傑,你還不定怎麼鬧騰!”
淳于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皇帝揮手,嘆道,“你且去罷,這幾日讓衆小姐多聚聚,回宮之前,好歹選出一個,早些打發他們回去!”
淳于昌含笑應命,上前行了禮,便退出殿來。
剛剛掩上殿門,但見秦浩帶着一隊人匆匆奔過。淳于昌揚聲喝住,問道,“秦都尉這是做什麼去?”
行宮守衛由他負責,秦浩見了他,忙折身迎了過來,躬身見禮,說道,“殿下,方纔聞報,說西側宮那邊有動靜,因是各位小姐的住處,只得來回殿下,偏殿下又在御前……”
“什麼動靜?”淳于昌挑眉打斷。
秦浩道,“微臣也剛剛得了消息,正要趕過去!”
二人在外說話,聞殿門一響,一名小太監自內出來,問道,“皇上問出了何事?”
二人一聽,忙入內回稟。
皇帝點頭,向淳于昌道,“行宮中均是朝要重臣,各府夫人、小姐,大意不得,你和秦都尉一同去瞧瞧罷!”
淳于昌只得應命,轉身欲去,卻聞皇帝又道,“這幾日子朕怎麼聽到些風聲,說行宮中出了些怪事,你多帶些人罷!”
秦浩一聽,正中下懷,連聲領命,隨着淳于昌出殿,喚過一支樞密院的親兵小隊,跟隨前往。
淳于昌起初還腳步平穩,越走腳步越快,最後竟顯出一些匆忙。秦浩暗暗冷笑,只當不曾瞧見,隨在他身後一路疾行,進了西側宮,直奔滌塵閣。
滌塵閣一樓,閣門半開,幾名西側宮服侍的小太監立在門外,向內探頭探腦,見淳于昌奔來,忙齊齊跪倒,俯身於地,卻不敢擡頭。
淳于昌向內一望,皺眉問道,“究竟出了何事?”但見桌上滾倒一個食盒,食盒蓋子丟在地上,四把椅子倒有兩把歪倒。
秦浩也瞧見裡邊的情形,擡頭向上一瞧,說道,“殿下,二樓似乎有人!”
淳于昌俊臉一片陰冷,立在門口抿脣不語。
秦浩催道,“殿下!”
淳于昌回頭,指着一個小太監道,“你,上去瞧瞧,是何人在閣上?”
小太監身子一縮,卻不敢違抗,顫聲應道,“是……”磕了個頭起身,躬着身進閣,向樓梯奔去。
秦浩瞧着小太監身影,說道,“殿下,這幾日行宮紛傳說進了賊人,若是上邊當真有賊,豈不是讓這小公公憑白丟了性命?不如微臣前去瞧瞧!”
淳于昌目光向他一瞥,終於咬了咬牙,說道,“本皇子去罷!”一掀袍擺,快步入閣,搶在小太監之前,拔步上樓。
秦浩冷笑,說道,“保護殿下!”將手一揮,帶着幾名親兵,隨後跟了上去。
二樓上,雕花木門緊閉,隱隱的,傳出男子的低喘,女子的呻吟。淳于昌腳步頓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呆了一瞬,身子急轉,一把將秦浩攔住,咬牙道,“不必瞧了,斷斷不是什麼賊人!”
秦浩一愣,側耳聽了一瞬,變色道,“行宮重地,何人在此胡鬧!”凝目望向淳于昌,說道,“殿下,皇上還等着回稟,就此放過,怕是不妥!”
淳于昌臉色變的青白,咬了咬牙,指着方纔的小太監道,“你進去瞧瞧!”
小太監聞裡頭動靜,也確實不像什麼賊人,膽子便壯了一些,躬身領命,擦過二人身邊,上前去推閣門。
閣門應手而開,閣內曖昩的聲音瞬間逸了出來,小太監僵在門口,半晌說不出話來。秦浩擡眸向淳于昌望去,但見他側頭閉目,額角青筋崩現,不由暗暗冷笑,卻假做不知,皺眉道,“是何人在此胡鬧!”擡步闖上,將腿一擡,“嘭”聲大響,原本半開的閣門頓時踢的大開。
滌塵閣二樓,一張短短的躺椅上,一雙人影正激烈糾纏,女子深深仰入躺椅,臉向內側,並瞧不清楚容貌……
秦浩一眼瞧見男子面容,不禁失聲驚呼,“七王子,怎麼是你?”
大響伴着驚呼,瞬間將男子驚動,申屠傑擡頭,見是秦浩,竟神色不動,釋放了才慢慢起身,一邊穿衣,一邊道,“是秦都尉啊!”
秦浩臉上變色,頓足道,“你在帝京胡鬧也倒罷了,這宮中的女子豈能是隨意碰的?”搶前幾步要瞧那女子是誰,但瞥到那女子此時的狀態,終於覺得不妥,又停了下來,轉身向門外淳于昌躬身道,“殿下,你看……”
到此地步,淳于昌再也無法,只得道,“七王子樓下坐罷!”向小太監瞧了一眼,猶豫片刻,說道,“你再喚兩個人,服侍……服侍這位姑娘!”
說着轉身,向樓下來,恍惚間幾乎一腳踩空,多虧身後隨着秦浩攜來的親兵,纔將他扶住。
樓下來。
下邊已被人簡單收拾,翻倒的椅子扶起,食盒蓋子也已撿起,好端端的將食盒蓋上。淳于昌在桌旁坐下,整個人似顯的無力,小太監奉上茶來,一隻手端着,卻怔怔不飲,不時向食盒望去一眼。
秦浩極力壓着滿腔的興奮,垂手肅立在淳于昌身側,見他又再望向食盒,便轉向申屠傑道,“七王子,你若果然喜歡……喜歡這位姑娘,回稟皇上便是,怎麼……怎麼如此胡鬧!”
申屠傑擡頭瞧他一眼,冷哼道,“小王睡過的女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還均要去回皇上?”
秦浩聽他說的無禮,倒也不惱,說道,“這可是行宮,宮裡的女子,豈能與外頭的相比?何況,如今這宮裡住着許多各府的小姐!”說到此處,似乎省起什麼,“哎呀”一聲,說道,“這西側宮,便住着七位小姐,莫不是……”
“夠了!”淳于昌低喝,以手揉了揉眉心,轉頭向申屠傑望去,眸色幽冷。
申屠傑挑了挑眉,失聲道,“不會吧!小王分明聽說睿敏郡主前來……”
“睿敏郡主?”秦浩失聲低呼,說道,“七王子,話可不敢亂說!”向食盒瞧去一眼,說道,“這般情形,分明是有人相邀,睿敏郡主已被指爲五皇子妃,怎麼可能?”
申屠傑目光在那食盒上一轉,臉上神情也一時迷惑,吶吶道,“是……是啊,怎麼可能……”
兩人說的雖是同一句話,其中意思卻大相徑庭。
淳于昌臉色煞白,雙拳緊握,卻說不出話來。
正這時,但聞樓梯上腳步聲響,兩名小太監已扶着一名女子自二樓下來。三人不自覺擡頭,一望之下,淳于昌和秦浩同時驚呼出聲,“怎麼是你?”
申屠傑一臉驚疑,問道,“她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