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檢查,讓唐銘水和本源忠次分了開來。
戰時,這樣的檢查隨時都會出現,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一個長着一撇大鬍子的警察叫住了唐銘水,檢查了他的證件,盤問了幾句,把證件還給了唐銘水,忽然低聲說道:
“邊上樹林裡有套警察衣服,換上。去五百羅漢堂,進側門第三間房,有人等你。”
唐銘水一驚。
這是戴笠的助手啊!粘上了大鬍子,又穿了一身警察衣服,自己一時沒有認出來。
戴笠也來武漢了?
而且還是爲了自己而來的?
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武漢?
唐銘水不動聲色,緩步來到邊上的樹林,找到了那套警察衣服,迅速換上。
不光如此,還有一副眼鏡。
這麼一副打扮,壓低了腦袋走,只怕別人一時半會很難認出自己。
一路走到了五百羅漢堂,看起來只有零星的幾個遊客,可是唐銘水非常清楚,軍統的那些特工全部都隱藏在了附近。
這裡只怕早就已經變成了銅牆鐵壁。
唐銘水走進了五百羅漢堂的側門,按照助手說的,來到第三間房門口,輕輕的扣了一下門。
“進來。”裡面傳來了戴笠熟悉的聲音。
唐銘水推門進去,又小心的把門關好:“戴處長,我來了。”
“辛苦了。”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地點,戴笠的聲音總是那麼低沉。
“戴處長,您怎麼知道我在武漢?”
“因爲你是一個大漢奸,你的一舉一動始終都有人在監視你啊。”
戴笠說着掏出了一份電報放在桌子上:“自己看看吧,你剛離開上海的時候我就收到了這份電報。”
唐銘水看了一下,那上面寫的是“唐銘水已於上午9時乘坐‘密西西比公主號’離開上海,前往武漢,隨行兩人,請武漢站同志負責剷除。”
“小唐啊。”戴笠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唐銘水的身上:“如果你不想讓人知道你的行蹤,沒人會發現,你是故意暴露的吧?我聽說是你在上海渡輪碼頭買了一包香菸,才讓我們的人發現你的。”
一絲笑意,從唐銘水的眼中一閃而過:“是的,戴處長,什麼都瞞不過您。我知道在渡輪碼頭那裡有我們的人,我在上海的名氣又太大了,很少有軍統的人不認識我。我特意讓他們發現我。”
戴笠點了點頭說道:“你費了那麼大的心思,就是要讓我知道你到了武漢,說吧,這次是爲什麼而來的?要我給予你什麼樣的協助?”
“南造雲子。”
“南造雲子?”戴笠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戴處長,日本人已經知道南造雲子被秘密轉移到了武漢。”唐銘水很快說道:“這是畑俊六親自拜託我的事情。”
“你的面子不小啊,連日本人的司令官都來拜託你做事了。”戴笠的語氣裡有些感慨:“南造雲子被轉移之前,我們還刻意放出風聲來她已經秘密潛逃了,沒想到日本人卻還是知道了。
在我們當中,有像你這樣,披了一張漢奸的皮,卻捨身忘死爲國家獻身的人。也有披了人皮,卻甘願出賣國家利益,爲了一己私利,連民族大義都不顧的無恥之徒。千辛萬苦準備的計劃,因爲這些人的出賣,變得一錢不值!”
戴笠這次真的動怒了。
“戴處長息怒。”唐銘水急忙說道:“是誰泄露的,慢慢的查,總是能夠查到的。不知道我這次是否能夠把南造雲子帶回去?”
“可以。”
戴笠在那想了一下:“南造雲子的那些事,我們基本都掌握了。利用價值已經不大,如果能夠把握好這次機會,得到畑俊六的信任,對於你的長期潛伏是有莫大好處的。
至於怎麼救,怎麼做到天衣無縫,你自己好好斟酌一下。南造雲子被關押的秘密地點,我到時候會告訴你的。”
“謝謝戴處長。”唐銘水繼續在那說道:“正東國際洋行的經理,所謂的美籍華人托米斯·趙,真名叫本源忠次,是日本武漢特務機關的機關長。”
戴笠面色一變:“這麼重要的情報,爲什麼我們武漢站的一點不知?”
“應該是他們疏忽了。”唐銘水聽到了這話再無懷疑:“有個叫平谷國昭的人您知道他嗎?”
“哦,那個笨蛋間諜?”戴笠接口說道:“有所耳聞,我們過去利用他傳遞了一些假的情報,後來日本人發現他上當了,不再信任他。我們的人認爲與其抓了此人,還不如讓他自生自滅,萬一哪一天還可以利用一下他。”
唐銘水苦笑了一下:“壞就壞在我們有些人總是自以爲是,把平谷國昭玩弄在鼓掌之中,當個小丑一樣,可是他們不知道,正是這個小丑,他一直都認識本源忠次。”
“什麼?”戴笠面色再變:“一直都認識?”
“是的,現在本源忠次就在歸元寺內,而且剛剛和平谷國昭見過面。”
“混賬東西!”戴笠怒不可遏,想要拍桌子,但又怕動靜太大,勉強忍住怒氣,收回了手:“那麼重要的情報,居然一無所知,還要一個從上海來的情報人員向我彙報?可笑,可恥,可悲!”
唐銘水輕輕嘆息一聲:“可能是他們太忙了吧。戴處長,我建議秘密監視正東國際洋行,暫時不要動本源忠次,甚至,我們同樣可以給他放出一些假的情報,就像當年對付平谷國昭那樣。”
看到戴笠微微點頭,唐銘水又說道:“不光如此,恐怕還有更加讓您生氣的情報。”
“說吧,今天你帶給我的‘驚喜’實在是太多了。”
“我武漢電報局局長,密電處處長何衛相已經被日本人拉下了水。”
戴笠沉默了。
他緩緩坐了下來。
過了許久許久之後,他纔開口說道:“本來,我以爲聽到這個消息,我會非常生氣,但奇怪的是,我心裡居然一點怒氣沒有,有的只是悲哀。
大敵當前,山河破碎,我十數萬情報人員,與敵鬥智鬥勇。我百餘萬忠勇將士,與敵浴血疆場。
可是,在後方,一個恬不知恥的漢奸,一份情報,就能夠葬送掉我們全部努力,讓我們所有的犧牲,變得一錢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