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池把在他面前亂舞的胳膊按住,看着他,認真地道:“澈兒爲什麼這麼急着學武?”
澈兒迅速紅了眼眶,急急地說道:“澈兒怕來不及長大,孃親就又流血了!澈兒要保護孃親。”
蕭池眼眶不由一熱,嘴角卻不覺的彎起,低聲說:“會很辛苦的哦!”
小小的頭顱,驕傲的昂起,“澈兒不怕!澈兒要像池叔叔一樣,堅強又勇敢。”
蕭池低沉的聲音,微微變得沙啞,“好,池叔叔教你!”
隨着時間的推移,對於孩子父親的存在,從無所謂,到漸漸生出感激之情,因爲,如果不是他,她就沒辦法獲得像澈兒這樣的寶貝。
風輕輕的吹着,長樂和小融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長樂從揹簍中拿出一株藥草,低聲交代道:“小融,你把這味藥,給昨天的病人送去,昨天我們忘記帶了,今天剛好採到。”
小融伸手接過,神情卻有些猶豫,低聲問道:“小姐,你自己回去嗎?”
長樂拍拍她的肩頭,微微笑了笑,道:“小融,在這樣的地方,能有什麼危險,況且,馬上就要到家了。”
小融低頭想了想,堅持地說道:“小姐,我們還是先回家吧。”
長樂無奈的嘆口氣,把她的身體轉個方向,“小融,不要這麼麻煩了,一來一回,又要耽擱不少時間,你忍心澈兒,爲了等你吃飯,而餓肚子嗎?”
小融抿抿嘴,不甘的看了她一眼,果然聽話地走了,長樂揚起彎彎的眉,她就知道,只要搬出她的兒子,就可以無往不勝。
有時候覺得,小融似乎,太過在意她的安危了,不過,對於這樣的關心,除了感激之外,還有深深的感動。
遠遠的,澈兒看見了她,大叫着撲過來,“孃親!”
長樂站在原地,蹲下身去,朝他張開雙臂,小小的身子,大力的撞進她的懷裡,她滿足得想流淚,輕輕的喚道:“澈兒。”
澈兒拉着她的手,一邊嘰嘰喳喳的說着:“孃親!今天澈兒已經可以一口氣,躍上後山腰了哦,池叔叔說他練了一年多,纔有澈兒這麼厲害呢!”
長樂微笑聽着,或許,這孩子真的有習武的天賦,又或者,是靜得下心,又吃得了苦,習武以來,長進飛快,連一向話少的蕭池,都對他讚賞有加。
澈兒停下腳步,搖了搖她的手,“孃親!”
她疑惑的低下了頭,“怎麼了?”
小臉上盡是委屈,水汪汪的圓眼睛,巴巴的望着她,“你都沒有誇澈兒!”
長樂好笑的搖搖頭,終究還是個四歲的孩子,她俯下身去,在他左右兩頰,各親了一下,誇讚道:“我家澈兒,最最厲害了,孃親最最最喜歡澈兒了!”
澈兒興奮得臉紅紅的,立刻又興高采烈起來,“孃親,今天我們要吃什麼?融姨去哪裡了,孃親,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
長樂揉揉額頭,無奈的看了看身邊的蕭池,好笑地問道:“蕭池,你不是惜話如金嗎?這小傢伙那麼多話,你是怎麼受得了的?”
澈兒不依的搖着她的手,拖長了聲音喚道,“孃親!”
蕭池看看那睜大了眼睛,氣呼呼的小傢伙,又看看無奈苦笑的長樂,摸了摸鼻子,認真地道:“澈兒最喜歡和你說話。”
對着不相干的人,可愛的小澈兒,可是很沉默着呢!
小傢伙不甘受到冷落,使勁搖晃着的手,吸引孃親的注意力,“孃親,你都有半天,沒有跟澈兒說話了,澈兒有好多話,要跟孃親說呢!孃親,你跟澈兒說話,好不好!”
長樂忍不住的揉揉他的頭,心下一片柔軟,“好,澈兒想說什麼,都可以。”
進了院子,居然看到一個不屬於家裡的物體,“什麼東西?”
長樂皺着眉,緩緩走近,這、這是一個男人!
雖然,這個男人的臉上,被樹枝劃出的一條條,細小的傷口,但是,仍舊絲毫不影響,他美到令天地失色的容顏。
皮膚晶瑩剔透,薄脣雖然略顯蒼白,但是,依舊如櫻花瓣一般柔軟。
鼻翼如刀刻一般堅挺,眉峰斜飛入鬢,如巍峨綿延的遠山,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可愛的小扇子,在眼瞼處,落下一排淡淡的陰影,讓俊美無雙的容貌,多了一分稚氣。
他不似是昏迷,卻像是沉睡着,隨時都有可能醒來,渾身散發着高潔和尊貴氣質,仿若他的存在,就能讓人心甘情願的折服。
世間居然有如此絕代風華的男子,俊美得連做爲女人的她,都有些嫉妒,鬼使神差一般,她靠近男子,蹲下來湊近他。
澈兒見狀,仰着小腦袋,得意的笑了起來,道:“孃親,這是澈兒撿回來,好不好看?”
長樂毫不吝嗇地讚歎道:“恩,確實很好看!”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臉頰,又滑又嫩,真是讓人愛不釋手,居然,和她家澈兒的皮膚一樣好。
回過神來,長樂忍不住嘆了口氣,小傢伙好像給她撿了個麻煩回來,可是,身爲醫者,見死不救,有違醫德啊!
在蕭池的幫助下,他們將那名絕色男子,搬到了竹屋裡,扔到了牀榻上。
男子的脈象,簡直比他的容貌,更讓她驚訝,以她這四年來的診斷經驗,她從未遇到過如此混亂的脈象,簡直就是一團亂麻,根本理不出頭緒。
他的體內,蟄伏着一股極爲強大的力量,他既沒有中毒,也沒有受任何內傷,她實在想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的身體,變得如此怪異。
從這男子的身上,搜出一大堆,可是,卻找不到,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只是,從身上的白衣看出,是天下都極其少見的雲絲錦,但是現在,已經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
突然,長樂眸中閃過一抹精光,立即警惕道:“蕭池,把澈兒抱遠一點!他的衣服上有毒。”
蕭池擔憂地退後好幾步,趕緊把澈兒抱離,“樂姑娘,你要小心。”
只是,身後的好奇寶寶,則是不安分的伸長了脖子,張望着,在蕭池的懷裡扭來扭去,想要過去看個究竟。
男子衣服上的毒叫血染煞,它本身是沒有危害的!
但是,卻可以通過人的身體上,任何地方破裂的傷口侵入進去,一旦與鮮血結合,便是最烈性的致命毒藥,能夠在瞬息之間,要了人的性命。
這個男人,中了這麼厲害的毒,仍舊一息尚存,真是恐怖!
可能是他處理得好,一方面,他先自行將筋脈封鎖,使得毒性蔓延極爲緩慢,另一方面,是他體內被遏制的那股力量,無形中與毒性對抗,保護了他。
顧不得多想,長樂將他身上僅剩的破布,全都扒了下來,一件不剩。
澈兒急忙用粉嘟嘟的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從指縫裡偷偷往外看,“孃親羞羞!”
長樂滿臉黑線,這小傢伙居然在說風涼話,也不看看,是誰把這麻煩給撿回來的!
小融也尷尬地轉過身去,而好動的澈兒,則是立刻調轉身子趴在小融的肩頭,睫毛彎彎,眼睛眨啊眨的,好奇地看着男子全*裸的軀體。
這裡沒有男人的衣服給他換,無奈之下,她只好找出一條薄被蓋住他的身體。
長樂撓了撓頭,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蕭池,你從房裡,趕緊拿兩套男裝過來!”
蕭池趕緊應道:“恩,我知道了!”
算他走運,前些日子,她曾救治過中這種毒的病人,研製出的解藥還有剩,趕緊從藥箱中找出解藥,託着男子的頭喂他服下,還好他還能吞嚥,性命暫時無憂。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後,男子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眉頭微皺,薄脣微微嚅動了幾下,喉頭悶悶的哼了幾聲,似乎是有醒來的跡象。
男子先是緩緩睜開雙眼,然後,眸光流轉,長長的睫毛,如貝扇般開開合合,最後,定睛在長樂的身上,原本茫然空白,如一潭死水的眸子裡,剎那間若落入了滿滿星光。
“輕語……”伴隨着一聲沙啞的呼喚,男人猛然坐起身子,於是,他身上唯一蔽體的薄被,滑落至腰際,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
隨後,男人的雙臂像是捆綁似的,緊緊的抱住她,長樂怔怔的愣在原地,過了好久,她才終於緩過神來,擠出一句話,“你、你認錯了……”
夜子罹死死的盯着她,一絲不滑的胸口微微起伏,眸中佈滿了痛苦之色。
長樂只覺那冷厲的氣勢,鋪天蓋地而來,好有壓迫感,她不禁嚥了咽口水,往後退一步,低聲道:“這位公子,我不是你口中的人?我叫長樂,是我兒子把你撿了回來。”
“兒子?”夜子罹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其力道之大,讓長樂的手隱隱發疼,正要開口解釋,突然,一柄鋒利無比的長劍,直抵向他的胸膛。
兩人同時轉頭,見蕭池冷冷的抿着脣,寒聲開口:“放手!”
夜子罹的臉色不太好,冷冷的盯着蕭池,腦中一片混亂,她已經爲人妻爲人母,她離開三哥,是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了嗎?
夜子罹轉過頭,無視了他的存在,一雙深幽的眼眸,緊緊的盯住了長樂,爲什麼,她會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十分壓抑,唯獨澈兒,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三人的劍拔弩張,嘟着嘴,暴笑地道:“孃親,這個叔叔,是不是喜歡光着身子啊?”
長樂聞言,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低聲道:“蕭池,我沒事,你先把劍放下!”
蕭池默默的收回劍,將手中的衣服向榻上一扔,冷聲道:“穿上!”同爲男子,可這個男人的身材,居然好到這個地步,他真的有種,還未比,就已經輸掉的感覺!
他已經沒辦法在這裡待下去了,澈兒最喜歡長相好看的人,他要忍不住落淚了……
長樂趁着這個當口,趕緊地道:“你先鬆手,把衣服換上,有什麼話,待兒再說!”
夜子罹微微一震,忙不迭的把手放開,那雙雪白的小手上,紅潮隱隱泛起,只是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薄脣輕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長樂皺着眉,揉揉手腕,對他搖了搖頭,低頭去看,已經泛紅了,“也許以前認識吧,可是現在,不記得了,五年前,我失去了記憶。”
夜子罹渾身一怔,但是,很快,他又恢復了正常的神色。
微微低頭,看見她手上的紅印,懊惱又心疼的皺皺眉,剛想道歉,卻看到她,拉着那個可愛的男孩,一溜煙的逃了出去。
看着那個落荒而逃的女人,夜子罹微微的彎起了嘴角,她以爲,她還跑得掉嗎?
五年來,他尋遍五國,但是,關於她的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可是,黃天不負有人心,終於,找到她了!儘管,她的身邊,多了一個大人的他,一個孩子的他,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絕不放手!
沒有多久,換好衣裳的夜子罹,步履優雅的走了出去。
只見那白衣飄逸的身影,宛如仙人一般降臨到她跟前,長樂擡頭看去,陽光傾灑在男子俊美的臉龐上,顯得那麼的溫柔,清雅的五官顯現,他的一切,都像畫一般完美。
一襲白衣勝雪,宛若天身爲他而造,微微的眯着眸,目光明眸溫潤如一汪秋水,對她淡淡一笑,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多謝樂兒姑娘相救。”
此刻,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輕輕的,暖暖的,讓她心中滑過一道熱流。
長樂看着他的微笑,久久沒回過神來,他身上有種清雅脫俗的高潔氣質,從骨子裡緩緩透出,有着溫文爾雅的舉動,和清如遠山的笑容。
澈兒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活脫脫被美色所迷,高興地叫道:“哇,叔叔,你穿白色的衣服,比池叔叔穿得要好看哦?”
話音一落,蕭池彷彿被重擊了一下,差點倒地不起。
聞言,夜子罹的眸光一閃,看向澈兒,難掩心中震驚,一撩長袍,蹲下身來,與澈兒平視,親切的問道:“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澈兒看了看面前長得很好看的叔叔,開始有禮貌的自我介紹,“我叫長澈。”
夜子罹微微有些驚訝,“你姓長?”
澈兒小臉兒一揚,得意地說道:“孃親說,澈兒是她的寶貝,所以,要跟她姓!”
夜子罹瞥了長樂一眼,輕聲道:“澈兒,真好聽!澈兒,家裡都有什麼人?”
澈兒伸手嫩嫩的手指頭,一個一個掰下,嘟着可愛的小嘴巴,嘟囔道:“我想想,有孃親,池叔叔,融姨,有師爺爺,你問這個幹什麼?”
夜子罹滿目清輝,燦爛一笑,“因爲叔叔想,如果你們家還缺人的話,可不可以加上我?”
澈兒歪着腦袋,想了很久,語出驚人道:“我家還缺一個爹爹!”
長樂差點一頭栽倒,眼見她一個身形不穩,蕭池連忙伸手扶住,擔心地道:“樂姑娘?”
長樂擺擺手,示意沒事,一把將澈兒捉起來,“澈兒,孃親真的覺得,你今天的話太多了!”
澈兒的小臉上,興奮之情未褪,在她懷中使勁撲騰,高興地道:“孃親,這個叔叔比池叔叔還要厲害哦,而且長得也好看,當然啦,比起澈兒,差得遠了,你只能偶爾看看他哦!”
完全不顧長樂快要暈倒的表情,澈兒轉回頭,朝夜子罹揚了揚手,笑眯眯地道:“叔叔,我們家還缺人,你要不要加入?”
夜子罹微微一笑,看着長樂的眼眸,愈發溫柔,大大方方的答應,“好啊!”
長樂皺着眉頭,下意識的反對道:“不行!”
澈兒聽完,立即小嘴一扁,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爲什麼不行?”
說哭就淚,好像眼淚不要錢一樣。
長樂氣惱又心疼地蹲下身子,將澈兒攬進懷裡,“我們家不缺爹爹!”
澈兒哭得更傷心了,烏溜溜的大眼睛裡,盈滿了心碎的淚花,活脫脫一副被拋棄的模樣,真是令聞者落淚,看者傷心,“可是,澈兒想要……”
更何況,這聞者看者,還是他的孃親,怎會不心軟。
長樂急忙輕輕拍打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澈兒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寶貝不哭,孃親答應你就是了!不過,不是做爹爹,是做叔叔。”
澈兒暫停哭泣,烏黑閃亮的眸子裡,盡是期待,那神情,好像是隻要她說了不滿意的回答,他就立刻會再次大哭起來,哽咽着問道:“真的嗎?可是,澈兒已經有遲叔叔了!”
看到他抽泣的可憐小模樣,長樂只有棄械投降的份,“多一個叔叔,也不挺好的嗎?以後,池叔叔陪你練空,這個叔叔就代替澈兒保護孃親。”
澈兒眼睛閃閃一亮,趕緊張開胖胖的手臂要抱抱,長樂無奈一笑,抱起他,朝屋內走去,有些彆扭地道:“進來吧,等下一起吃飯。”
小傢伙越過長樂的肩,對着夜子罹比了個勝利的手式,眼睛裡,哪還有一絲淚花。
可憐的蕭池,被徹徹底底的遺忘了,某人一來,他註定要失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