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對高駢當年坐視黃巢北上而不發一兵一卒心中本就存着一絲怨恨,早就想對付高駢,可根本無力征剿,現在畢師鐸、秦彥等人俘虜了高駢,趕走呂用之,殺了張守一等妖道,朝廷高興還來不及呢,當然一口就答應了秦彥的請求。
秦彥這時表面上已經擁有淮南十餘州的勢力,信心暴漲,他站在廣陵巍峨的城牆上,心中激昂澎湃,彷彿整個天下都在他手中一般。
卻不知這時身在廬州的楊行密正在對攻打揚州做着部署,楊行密爲了出師有名,拿出了當時呂用之以高駢的名義送來的求援信,擊鼓聚將,把信給衆將傳閱一遍。道:“渤海郡王高駢這些年被奸人蠱惑,疏於政事也是有的,畢師鐸身爲淮南大將卻招秦彥這個外鎮的兵馬乾預淮南軍務,我本以爲他們是爲了誅殺呂用之,還淮南一個朗朗乾坤。豈不料他們竟然在攻破廣陵之後,殺害城中百姓,搶奪財物,無所不用其極,比呂用之更甚。”
“我雖然與高駢無親,但高駢對我總是有知遇之恩,畢師鐸、秦彥雖然與我有舊,但現在他們荼毒淮南百姓,這一點我等豈能坐視?大家是熱血男兒的就跟我一起進兵揚州,攻破廣陵,救出渤海郡王,挽救數十萬黎民百姓於水火……”
楊行密這些話讓衆將熱血沸騰,廬州距離揚州本就不遠,很多將士都有親戚故舊在揚州,這時當然都想救親人於水火,聽了刺史大人的話一個個都摩拳擦掌,高聲叫囂着:“攻破廣陵,救百姓於水火……”
四月底楊行密率兵出廬州,打着平亂鋤奸、救民於水火的口號,一路揮兵東進,加上楊行密安排在高郵的那顆棋子張雄在暗中相助,四處散播謠言,各地守將紛紛投靠楊行密,楊行密至天長之時,已經由數千人馬發展到接近兩萬人。
正巧逃出廣陵的呂用之帶着一千餘人的親信部隊正在攻打附近的淮口,淮口守將鄭漢章雖然身在廣陵,可他的部下依舊頑強抵抗,呂用之率攻不下,鄭漢章正從廣陵回軍來救。呂用之怕被前後夾擊,只得帶着一千餘殘軍投靠了楊行密。
呂用之本來有兩千親軍,都是從淮南各軍中挑出的精銳,戰鬥力強悍,楊行密爲了能把這支軍隊留爲己用,也沒有爲難呂用之,倒是把這支人馬收編了,架空了呂用之的指揮權。現在呂用之身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頭,往日的威風收斂了許多。
不過呂用之也算是能屈能伸之人,畢竟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都六十來歲的人了哪能不精明?
楊行密在天長整頓軍隊,收編各地來歸的人馬,準備攻打廣陵。
這時張雄也感覺到該表明立場了,自己這支楊行密安排在廣陵北部不遠的棋子也該跟畢師鐸他們攤牌了。當時畢師鐸、鄭漢章攻打廣陵的時候張雄並沒有去,他藉口留守高郵,說一旦畢師鐸攻打廣陵不利,也好有個退路,畢師鐸認爲張雄說的有理,也就沒有多想。
可現在秦彥做了淮南節度使,畢師鐸做了淮南行軍司馬,秦彥讓自己的親信池州刺史趙鍠爲宣歙觀察使,留守宣州,想以兩鎮爲根據地佔據長江兩岸廣大富庶的土地以爲根基。鄭漢章也有封賞,參戰衆將所得的財物更是不可勝數。張雄作爲畢師鐸他們的盟友之一,雖然沒有派兵助戰,可怎麼說也是有些功勞的。
這時張雄就向畢師鐸索要大批財物,畢師鐸打下了廣陵,自己還要屈居秦彥之下,本就心情不好,這時張雄這個連兵都沒出的親家翁竟然找自己分財物,能給他纔怪,當然是一口回絕了。
張雄本來就沒指望能分到財物,他要的不過是一個藉口,當下張雄就以畢師鐸不給財物爲藉口跟畢師鐸劃清了界限,公然投靠了楊行密。
楊行密率領兩萬大軍在廣陵城四周建立了八座營寨,把廣陵城團團圍困,秦彥從宣州調來了三萬人馬試圖解圍,半路上被楊行密的大將趙暉、張雄殺了個落花流水,三萬人馬損失大半,輒重糧草更是損失無數。
剩餘的一萬多人馬又潰散了一部分,真正進入廣陵的不過只有五六千人馬,還大部分人都帶傷,丟盔棄甲,狼狽不堪。這一下可把秦彥氣壞了,本以爲自己三萬人馬趕到之後,楊行密必定退兵,沒成想這三萬人還沒到城下就只剩了五六千了。秦彥不生氣纔怪呢,當即把帶着潰軍進城的兩個將軍就地正法。
可這五六千人不但沒有帶糧食來,反而這幾千人還要吃飯,城中本就缺糧,這時糧食就更加緊缺了。不過秦彥不害怕,城中雖然糧草不是很足,但支撐個三五個月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誰知道楊行密是鐵了心的要打廣陵,與城中人馬接連大戰數十仗,秦彥畢師鐸都是以失敗收場。可楊行密要想攻破廣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索性就做起了長期圍城的打算,反正現在馬上就秋收了,廣陵城外大片大片的稻田已經泛黃,根本不用擔心糧草的問題。
這下可苦了廣陵城中的秦彥和畢師鐸了,這連個當年跟隨黃巢南征北戰的漢子爲將衝鋒陷陣還行,運籌帷幄的話就跟楊行密差遠了,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秦彥跟楊行密也是老相識了,當年他們在黃巢麾下爲將的時候,楊行密身爲黃巢的二弟子,在江南聯絡江湖人士和各綠林豪傑,那時秦彥已經是黃巢麾下的大將,而楊行密在軍中還沒有正式的位置。
即便是現在楊行密崛起不過兩三年,也就是一個廬州刺史而已,秦彥還真有些不把楊行密看在眼裡。秦彥怕楊行密一直圍城不去,那樣的話就算是不攻城,餓也能把自己餓死。
索性秦彥命畢師鐸、鄭漢章帶領一萬五千人出城逆戰,欲與楊行密一決雌雄,總勝於在城中坐以待斃。
楊行密也知道自己人馬雖然也不少,但大都是各州縣新歸附的人馬,可以說是烏合之衆,真正有戰鬥力的還是自己的嫡系人馬,可自己的嫡系人馬只有不足五千,根本不是敵人的對手。
幕僚袁襲獻計道:“敵軍貪財,我等何不把八營中的錢貨都集中在一營,再故意示弱,讓敵軍攻佔這座堆滿錢貨的營盤,那時敵軍定然搶奪錢貨,無心迎敵。但錢貨雖多,敵軍卻更多,足有一萬五千人,搶不到錢貨的人定然要跟搶到的人分錢貨,搶到的人定然不給,必然會自相殘殺,正所謂‘二桃殺三士’就是這個道理。”
楊行密也是聰明人,一點就透,當即道:“我們等他們鬧的差不多的時候再盡出伏兵,把這股人馬全殲與此,錢貨依然是我們自己的,呵呵,袁先生,恐怕也只有你才能想出如此好的計策來,我這就命人去準備。”
袁襲跟隨楊行密多年,楊行密在廬州起事時,袁襲就開始做楊行密的謀士,這時屢建奇功,深得楊行密信任,成爲了楊行密軍中少有的能夠運籌帷幄的人才,楊行密也對他十分倚重,以軍師之禮相待。
楊行密依計行事,果然不出袁襲所料,畢師鐸、鄭漢章的人馬攻陷楊行密的大營,見營中錢財如山,麾下軍士急忙上去搶,好多人爲了爭搶錢財甚至拔刀相向,自相殘殺。這些人好些都是秦彥的部下,畢師鐸和鄭漢章也無力約束,只能空自哀嘆。
楊行密見火候差不多的時候,發出訊號,兩旁伏兵盡出,蓄勢以待的精銳人馬對上這正在瘋搶財物的亂軍,勝負根本無需多言,局勢簡直就是一邊倒,畢師鐸、鄭漢章兩人在親兵的護持之下衝出一條血路,就帶了不足兩百人回到廣陵,其他人都做了刀下亡魂。
秦彥大怒,但這時正值用人之際,加上畢師鐸也有自己的人馬隊伍,秦彥也不敢斬殺畢師鐸,只能發了一頓脾氣了事。
自此以後,廣陵城就不敢大規模的出戰,楊行密也不攻城,就是一直圍困着廣陵城,宣州過來的援軍和糧草軍餉等物質送過來根本進不了廣陵城,半路上就被楊行密的人劫了去,簡直就是給楊行密送糧草物質的一樣。
這一圍城就圍了半年多,這半年多時間中,大仗小仗打了數十場,秦彥和畢師鐸他們卻從來沒有勝過一次,宣州的援軍更是每次都全軍覆沒,可不是嗎?楊行密打的就是這圍城打援的策略,這也是袁襲的主意。
這時廣陵城中糧食已經不多了,米價上漲的十分離譜,很多人被餓死,城中但凡是能吃的東西都被吃了個精光,可還是有大多數人吃不飽。
相對來說城中金銀堆積的比較多,當年高駢可是做過鹽鐵使、租傭使的,積攢了大批的金銀和古玩玉器、名貴字畫。這些東西現在都被秦彥和畢師鐸霸佔,他們麾下的將士也都是盆滿鉢滿。可這些東西又不能當飯吃,是以城中糧食價格已經貴到一個十分離譜的地步。
一斗米竟然能賣到五十緡錢(一緡錢是一千文),摺合成銀子的話就是五兩,本身五兩銀子足足可以買一百石上好的大米,一石就是十鬥,也就是說大米的正常價格一斗是五文錢。現在廣陵城的大米都賣到了五萬文一斗,也就是說圍城之下,廣陵城中大米的價格上漲了一萬倍,而且還都是陳米,就這還有價無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