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得半天都沒說出話,驚慌地往後挪着身體。
然後,她聽見他笑得更大聲,更誇張。
“出去!”她氣得把毛巾砸在他身上,拼命把水往他身上撩。
氣死了!這一年多,安諾寒越來越喜歡欺負她,每次把她逗得滿臉通紅,他就會大聲地嘲笑她。
哼!等她逮到機會,一定要讓他笑不出來。
沫沫洗完澡,換好睡衣出來,安諾寒半躺在沙發看着雜誌,桌上放着已經熱好的牛奶。
她開心地爬上沙發,靠着他的肩膀,喝牛奶。
“很晚了,你該回家了。”他說。
“不要。”
“我已經睡了兩天沙發了。我今天堅決不再睡沙發。”他提出嚴正抗議。
“好吧!”她一副做了很大讓步的表情說:“今天我睡沙發。”
“……”
她湊過去,用她屢試不爽的方法搖着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哀求:“小安哥哥,你的房間這麼大,隔出來一半給我,好不好?”
“隔一半?”
“是啊!你把臥室中間隔個牆,我們一人住一半。”
“你爸媽不會同意的。”
“他們要是敢不同意,我就離家出走,跟他們斷絕關係!”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總結出對付自己老爸最有效的一種方式。
“我求你了,你跟我斷絕關係吧!”
她大義凜然地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到什麼時候都不會離開你的。”
“……”他將雜誌翻到下一頁,繼續看。
“小安哥哥,你隔出一半房間給我吧,我要一小半就可以……”她繼續百折不撓地哀求,這種方法對付安諾寒最有效。
“你想怎麼隔就怎麼隔吧,我沒意見。”
幾天後,沫沫在安以風的全力支持下,如願以償地搬來她的新臥室。她喜歡新臥室的一切,尤其是那個完全沒有隔音效果的木板做的隔斷。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連安諾寒嘆息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小安哥哥?你不開心嗎?”她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問。
“沒有!”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心事重重。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煩了?”
“不是!”
不是就好,她翻個身,準備睡覺。
她睡到半夢半醒的時候,他忽然問她。“沫沫,如果有一天沒有我照顧你,你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沒有他的生活,她無法想象。可是她會堅強,等着他回來。
“你是個好孩子,是我把你寵得太任性了。以後要學着堅強,獨立起來。不要事事都依賴我。”
“嗯。小安哥哥,你放心,我會的。”
沫沫以爲自己很堅強,可真正面對別離,她才知道那有多難。
安諾寒走的那天,她躲在安全出口的門後,從玻璃窗裡遠遠看着他。
她看見他一直在四處張望,焦慮地看着表。就連他走進登機口,還在不停地回頭看電梯……
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不捨,看到了期盼。
她知道,他在等她。
他一定很想聽她說一句:“小安哥哥,再見!”
可她不敢出去,怕自己一出去就會扯着他的衣袖不肯鬆手,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着求他不要走。
……
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了,她哭着衝出來,跪坐在登機口前,捂着臉無聲地抽泣。
韓濯晨扶起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別哭了,不失去,怎麼會懂得珍貴……”
她當然知道什麼最珍貴,可他從來都不知道。
沫沫不會想到,此時此刻,安諾寒看了她最後一眼,笑着走上登機通道。
能看她最後一眼,他已經很滿足了。
畢竟是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分離對誰來說不是難以割捨?
他早已習慣了她的糾纏,沒有她的騷擾,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可他必須這麼做,因爲他比誰都希望沫沫快點長大。
沒有安諾寒的日子,一天依舊是二十四小時,海水依舊潮起潮落,絲毫沒有改變,沫沫也照舊上學,放學,吃飯,睡覺。
所有人都以爲她很堅強,她自己也這麼以爲。
直到有一天,她暈倒在音樂教室的鋼琴上,《命運》轟的一聲中止。
之後,她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劇咳不止,吃什麼吐什麼……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想念一個人的感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每一下呼吸都在想。
她抱着影集,一遍遍地看。
指尖輕撫過他每一個溫柔的笑……
她對着照片傻傻地說:“過你想過的生活,愛你想愛的人吧,我會學着獨立,不再依賴你……”
靜夜,震動的手機將迷糊中的沫沫吵醒,她連看電話號碼的力氣都沒有,按了一下接聽鍵,聲音嘶啞:“Hello!”
“有沒有想我?”安諾寒的聲音刺痛她的耳膜。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她猛然坐起:“小安哥哥?”
“你聲音怎麼啞了?”
“沒有……”她清了清喉嚨,發現喉嚨還是啞的,只好說:“可能昨天和朋友唱歌唱多了,有點啞,沒事的。”
“哦……少吃點巧克力,多喝水。”
“嗯。”
電話裡再沒有他的聲音,但微弱的呼吸聲表示他還在,而且雙脣離電話很近。
她把電話貼得更近些,以便聽得更清楚。
她已經好久沒有聽見過他的呼吸聲了。
“怎麼沒給我打電話,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他終於開口。
沫沫無聲地搖頭。她從來沒有生過他的氣。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她說話,安諾寒又說:“入學考試考完,我就回去看你。”
“什麼時候入學考試?”她立刻問。
“年底。”
“……”那就是說還要幾個月時間,她升起的希望又破滅了。
“沫沫……”他停頓了良久,才接着說:“你別想我。我不在你身邊,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他的聲音比她記憶中的還要溫柔。
她用手捂住電話,極力地壓低自己的哭聲。
“你哭了?”
“沒……有。”她深呼吸兩下,試着讓聲音聽上去很平靜。“我還有事,改天再聊吧。”
她掛斷電話,爬在被子裡低聲抽泣。
既然選擇了要走,爲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
他到底知不知道,最折磨人的就是他這樣反反覆覆的變幻莫測。
電話又響了。她接起來。“我不用你管我,沒有你在,我過的別提多好,我吃的好、睡得好……”
“我很想你!”
“……”她忘了後面的話。
“看不見你,我吃不好,睡不好,別提過得多不好!”
安諾寒是真的想沫沫了,分別這些天,他吃什麼東西都覺得沒滋味,遇見什麼人都提不起興致說話,心裡始終惦念着他可愛的小妹妹,擔心她不好好照顧自己,也擔心她想念他。
有一次,他看見專櫃裡賣的加菲貓,眼前立刻出現沫沫可愛的笑臉,他每款買了一個放在寢室的牀頭。
每天看見不同表情的加菲貓,就覺得沫沫還在他身邊。嘗試了分別得滋味,他恍然明白娶她並不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
“真的麼?”沫沫懷疑地問。
他笑了,聲音裡都是笑意:“真的,你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