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刀真槍的打起來,襄軍明顯不是訓練有素的江家軍隊的對手,一個時辰後就敗下陣來,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無爲倒在地上,雖竭力忍着,可鮮紅的血液還是從嘴角滲了出來。無解大師有些痛惜的看着他,“無爲,今日我化去你的武功,也算是終結了你的罪孽,同過去做個了斷。”
地上的無爲惶恐的用雙臂撐着身體向後退去,嘴裡喊着:“不要!大師兄,你殺了我吧!不要廢了我武功!”
“武功本身無罪,就看你怎麼用它,既是行俠仗義的本錢也是害人害己的利器,你這身的武功如果不化去,你就無法從痛苦的深淵裡爬出來。”無解大師,一步步逼近無爲,不顧他的苦苦哀求,緩緩擡頭放在他的天靈蓋上。
無爲身上的真氣被一點點剝離他的身體,就像從出身以來就長在一起的皮肉分離一般痛苦,到最後,無爲失去知覺的昏厥過去。
國師都被擒了,襄軍更無心再戰,郭天放率殘部倉皇逃跑。
李靚可不想這麼輕易就放過郭天放,自己吃了那麼多的敗仗,這次跟着爺爺和江伯父兩個老將出戰,終於扳回一城,怎能不乘勝追擊。
李靚帶着一支人馬追出去很遠,江新武一見覺得不妙,連忙跟過去喊道:“窮寇莫追!靚兒,快回來!”
果然,郭天放被逼急了,不顧場面的混亂,命人放出赤虎,兩軍摻雜在一起,赤虎分不出敵我,見人便撕咬。
郭天放趁亂被部下護送逃了回去,李靚見局面失控,只好令手下撤退。
江待一在府內,就已經知道軍隊打了個大勝仗,欣喜之餘又有些遺憾,衝鋒陷陣慣了,一時改坐冷板凳,還真是不習慣。
“師兄!”李靚叫嚷着闖進了江待一的房間,“師兄,今天我差一點就抓住郭天放那個混蛋!只不過他那幾個貼身的皇家侍衛武功實在不低,又拼死的護着他,才保住他那一條狗命!”
正在房內安靜品茗的江待一擡眼瞧了她一眼,“我都知道了,你終於揚眉吐氣了,痛快了嗎?”
李靚順手搬了張椅子,椅背向前,倒坐在椅上,雙手環在椅背上,“痛快倒是痛快了,就是讓姓郭的給跑了,怪可惜的,說不定可以用他換回大嫂呢。”
江待一拿茶杯的手一抖,濺到了前襟上,停一下說“他可是當朝太子,哪能那麼容易抓到。”江待一的手已經能端起像茶杯這樣的小物件了,無解大師這幾日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李靚晃着身子說:“算了,也不急於一時,老天爺雖然眼力不大好,但總歸不是個瞎子,等到老天爺開眼的那一天,看不劈死他郭天放的!倒是省的咱們動手了。”
“寄希望於天意可不是我的作風”江待一抿了一小口茶說。
李靚自己倒了杯茶,“對了,師兄看你恢復的不錯,都能喝茶了。”
江待一笑着說:“喝茶算什麼,我這雙手還要拿刀拿劍呢。”
“好,有鬥志就好!對了,最近怎麼沒見水清?她不是在照顧你身體嗎?”李靚轉了個圈說。
自那一日不歡而散後,水清就一直避着不見江待一,無論地方大小,有心躲着還是不會見面的。
“各人有各人的事,她沒必要把她的行蹤告知我們,我們也不必知道。”江待一放下茶杯說:“你教小夜教的如何了?”
“小夜可是個聰明孩子,這一點跟我太像了!小夜可是享福了,我們都是一個師父帶出來的,他可是咱倆和爺爺三個師父來回這麼調教的。”
江待一問:“對了師公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沒有”李靚攤了攤手,“爺爺廢了無爲的武功,然後就帶着他從戰場上消失了,哦,無爲就是那個國師,論起來,他還是咱倆的師叔祖。”
“師公還是那麼我行我素,連個道別都沒有就走了,他幫了咱們這麼大的忙,我都沒個道謝的機會。”
李靚拋了個白眼給他,“謝來謝去,你也不嫌麻煩,爺爺爲人豪爽,最不喜歡這些個虛頭巴腦的東西。你自己心裡有數,記得爺爺對咱們好就行了。”
江待一同意道:“你說的對,師公他纔不會在意這些。你剛剛說國師是無爲,既是無字輩,應該是咱們的師叔祖無誤,我早就猜到那國師跟咱們門派有些淵源但沒想到他會是師叔祖,你把詳細情況與我說說。”
李靚把無解大師年輕的那些風流韻事,繪聲繪色的一股腦全說了出來,說完出了口氣,拍拍江待一的肩膀,“沒想到吧,爺爺也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好了不說了,我得要好好犒賞犒賞我手底下的那些將士們,好不容易贏一次,一定要慶祝一下。”
江待一還在消化她剛剛說的驚人的消息,機械的應承說:“是應該慶祝一下,穩定軍心,你先去吧。”
因打了勝仗,江府上下人人都面帶喜色,除了水清,也對,她也並非江府的人,戰爭誰勝誰負,又與她何干。
水清不是沒動過離開的心思,可是一要走,腳下就如同灌了鉛,沉重的移不開步。水清一向心高氣傲,好不容易看得上一個人,那人卻對她無半點情意,剛產生情愫就這麼生生被掐斷了。
入了夜,水清睡不實,索性就不睡了,披件衣服去庭院裡走走。
江府隨處可見白色的茉莉花,本來是清新淡雅,賞心悅目的花,看在水清眼裡卻是極爲刺眼。她從丫鬟的嘴裡得知,文惠羽最喜歡的就是這茉莉花。
茉莉,莫離,想起來還真是諷刺,文惠羽之所以喜歡茉莉花的原因不是因爲它的香遠益清,也不是因爲它的楚楚動人,而是單純因爲它有個美好的名字。這個關竅,水清一眼就看破了,也許是因爲她心中也有像這花一樣美好的心願的緣故吧。
“莫離,莫離……”水清蹲在迴廊邊上的一盆盆茉莉花旁,喃喃自語。
“原來是莫離,看來我真是沒悟性,連惠羽的心思都沒有猜出。”江待一摸着袖口細緻的茉莉花的紋路,爲什麼文惠羽給他做的,大到衣袍,小到荷包,無一例外都繡着茉莉花,他現在才明白。“原來竟還有這樣一層意思,是我太愚鈍了”江待一單薄的身體倚坐在迴廊的盡頭,和夜的黑色融爲一體,好寂寥。
水清循着聲看過去,見到孤孤單單的江待一,心底柔然的地方被戳的生疼,但嘴上還是生硬的說:“嚇我一跳!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幹嗎?”
“你不是也一樣”。
“我?你哪能跟我比,你是病人,我又不是。”水清站直了身,不經意間整理下衣裳,走近說:“你還是快回房間去吧”。
江待一聳了聳肩,“可我回不去了”,他指了指晾在旁邊的推椅,“靚兒說好的,天黑就送我回去,看來她現在一定在慶功宴上喝的爛醉,把我給拋到腦後了。”
這推椅是無解大師前些日給江待一做的,椅子腿換成了兩隻木輪,可以推着行走不便的人出去散散心,倒是很好用。
水清伸出手,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那就有勞了”江待一微微頷首。
水清扶着江待一坐上椅,水清覺得他很瘦,扶着他雙臂的手都能摸到細長的肱骨。“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瘦,你還是多吃些把自己養胖點吧,要不然等你日後上了戰場,敵軍看你這麼瘦弱還以爲你們糧草不濟呢。”
“好,我多吃一些,其實我也想變胖一些,瘦的像竹竿,一點也不好看。”
水清“嗯”了一聲,就再沒有說話,直到推他回了房間。
“這個時辰你該睡了”水清攙着江待一不由分說的就往牀上帶。
江待一剛沾牀,就說:“又麻煩你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點睡吧。”
水清卻充耳不聞,彎身向前一探。看見突然放大的一張臉,江待一下意識的向後躲,後面沒有靠的東西,一下栽在了牀上。
水清倒是不失時機的欺身上去,咫尺之間的兩人,竟然都一時無語。
江待一別扭的轉開臉,爲緩解尷尬的氣氛,故作輕鬆的說:“以我現在的情況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水姑娘該不是要恃強凌弱吧。”
水清輕笑一聲,“你這話聽着,好像是我在調戲你?”卻並沒有鬆開他。
江待一見她沒有動作只好自己用手臂隔開兩人,“該說的話,我早就已經說過了”。
“我水清從不輕言放棄,就算做不到一擊即中,也要全力以赴。”水清灼熱的眼神直接對上他的,認真的說。
江待一冷靜道:“可我覺得做事情是要計算成本與結果的,如果成本昂貴又明知不會有好的結果的事,還是不做的好,免得白費心力。”
“我不是商人,不會計算成本與結果,我只會不惜一切代價做我喜歡的事情。”
深夜的孤男寡女擦上曖昧的火花,並不都是*的結果,也可能是一盆涼水淋滅所有的希望。
江待一的眼神裡是君當做磐石的堅定,“水姑娘的恩情我銘感五內,等我救出我娘子,就是水姑娘要回我這條命,我也絕不猶豫。”
聽到江待一說娘子兩個字,水清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想了想說:“我要你的命幹什麼?又沒有任何用處。這樣吧,你我打個賭如何?”
江待一揚了揚眉,“什麼賭?”
“留我在身邊,我賭你會愛上我!”
“如果水姑娘想留在江府,當然可以,我永遠歡迎。”江待一巧妙的避過曖昧不清的字眼,用客氣又疏遠的語氣答道。
“留我在身邊,還要答應我幾件事。第一,這名字,你就不要再叫我水姑娘,叫我清。第二,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第三,每天都要跟我固定在一起一個時辰,哪怕就是發呆也行。第四……”水清轉了轉眼珠說:“想起來再告訴你。”
江待一思量片刻說:“你要我做的事,我應該盡力而爲。名字就是個代號,叫什麼也無妨,第一點我可以允你,至於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只喜歡惠羽。但這第三點不行,一個時辰太長了,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浪費,我還要救惠羽呢。”
“你!怎麼跟我在一起就叫浪費時間,你現在什麼也做不了,閒着也是閒着。”水清峨眉緊蹙,滿臉的不悅。
“我雖然算是個殘廢,但我卻也沒有閒着,正好有足夠的時間縱觀全局,分析局勢,我已經做了不下十個的部署。如果你一定要我陪你就一盞茶的時間吧,這是我最大的讓步。”江待一的眼底沉沉的,像是蘊着波濤暗涌的一片海。
水清冷哼一聲,“一盞茶就一盞茶,這樣,到你輸的時候就心服口服了。”
江待一提醒道:“如果我都照着做了,你還沒有辦法讓我愛上你,就算你輸。你我之間再也不要提及類似事情。”
“好!”水清爽快的答應了,“我水清說一不二,決不食言。”
“那總要有個期限吧”
“在你那個文惠羽回來之前”。
江待一點了點頭說:“好,那既然我們都談好了,請水姑娘不要掛在我身上了。”
“錯了,是清!”水清呼了一口氣,趴在他的耳朵上說。
又熱又癢的感覺讓江待一打了個哆嗦,無奈道:“好,清兒,你起開吧”。
水清銀鈴一般的笑聲響起,慢慢的從他的身上移開,站回了地上,“這還差不多,你早點睡吧,我先回去了。”
“呼……”江待一癱軟在牀上,長出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嚇死我了!看來還是要快些救惠羽回來,早點結束這無聊的賭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