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氣滂沱話語落地,帳內隨即沉默,雙雙猙獰兇目流露出焦躁不安的神色,連耶律緒烈燃燒的火焰都消了,好像有什麼事梗於從他心中一般,使他漸漸穩往,慢慢沉定下心來。
“格格喀額駙果然名不虛傳。”阿球球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以他的能耐,昨晚要他們的命是易如反掌,疑惑詢問:“就是不知你怎麼突然來我寨中?”
“我信佛的。”阿真嘆息地搖了搖頭,“這麼燒殺生靈良心不安,皆是人生父母養的,皆是炎黃子孫、華夏血脈,何必弄的你死我亡,所以我就來了。”
“嘖!”耶律緒烈立即不屑地哼出一鼻子氣,呸罵啐道:“婦孺之人。”
“是呀。”阿真很贊同地點頭,不爽反呸:“你這個傢伙簡直就是討罵,爲將帥殺敵那是沒辦法之事,可你殺百姓幹什麼?百姓惹到你了,沒素質的東西,畜牲之流本王和你講話都嫌髒,我呸!”一口沫液正中目標粘在他親王頭盔上。
“你……”剛剛平定的耶律緒烈火焰立馬就燒上來了,暴怒吶吼:“羔羊不死留着何用?”
“我說你是頭豬,你還不相信。”湊到他跟前,阿真抖出副你很悲哀的副樣道:“以德服人方爲王,你這頭蠢豬殺那麼多人幹什麼?夏周所有人全給你殺死了,那奪夏周有個屁用?”
耶律緒烈連連被罵,黑臉不爽呸道:“沒用老子攻打夏周幹嘛?”
“那我問你,你們爲什麼攻打周夏?”阿真立即反問。
耶律緒烈皺起虎眉,自然回答:“當然是他們物產豐富,地域肥沃。”
“那好!”阿真點頭,手指南面道:“讓你打進江南,然後你把江南所有百姓都殺了,只剩空國,生意沒人做,綢緞沒人織,陶瓷沒人燒,目光所及空空蕩蕩,跟深山老林一樣,那樣你還認爲富饒嗎?”
“這……”想到那個場景,耶律緒烈黑臉憋出紫漲,一時語結,反駁不出下話來。
“說你笨還不相信。”掄拳往他肥腦狠敲了一記,破口大罵:“額肥沒腦的蠢豬,連羊毛出在羊身上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殺殺殺,整天就知道殺人,殺光所有人只會積起仇怨,夏周兵民只會更加誓死頑抗,因爲你們一入城他們就得死,原本想降的人就這樣被你逼的個個都拿起武器了反抗了。再則,夏周就算是軟弱的跟鼻涕一般,你一進城非旦不能殺人,反而還要安撫他們,讓大家看看這是一支仁義之師,而不是殘暴之衆,屬不知得民心者得天下嗎?蠢豬!”
一干將軍,從小就被訓練成殺人狂魔,老一輩教導他們的是特要兇殘,敵人才會害怕,那裡曾聽過這種政治上的論調,雖然與祖輩們傳下來的讖言違悖,可不論怎麼聽都覺的他說的有道理,真是奇哉怪也!
阿真眯看羣將眸中透出的犀利光芒,搖頭詢問:“怎麼?沒聽過這番話?”
阿球球怔了一下,搖頭坦言:“祖輩傳授的是要兇狠,絕不能有婦孺之仁,這樣羔羊纔會害怕,害怕了纔會臣服。”
“因爲你們本是牧野之兵,當年各族可汗相鬥,爭奪地盤講求的是兇與狠,但是金遼與夏周爭奪情況完全不同。”手掌重擱於阿球球肩上,阿真勾起嘴角臭屁自誇道:“你是天才,但卻不全才,真正的天才要像我,在軍事上可以克敵制勝,在政治上又能治理國家。要記住,百姓是無分國界的,他們要的是活着,誰來當他們的皇上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給他們吃飽飯,冬天有暖襖子穿,只要這個皇上對他們好,不讓他們餓着,不讓他們冷着,那他們就擁戴這個皇上,反之,這個皇上殘暴,讓他們受苦受難,他們就要反,他們就要推翻這個皇上。軍事是政治的最後底牌,但是歸根究底卻也是政治上的延續,明白這個道理嗎?”
“這……”阿球球頭腦有點混亂,聽的不明不白,皺起眉頭詢問:“什麼意思?”
我嘞個去,講這麼多竟然還不懂?這傢伙也是一頭蠢豬啊?阿真雙目大睜,狠瞪眼前張迷疑臉龐,皺眉說道:“那就簡單一點的來說,如果你們把所有人都殺死了,你們吃什麼?菜是不是要自已種?綢緞是不是要自已織?殺死這些勤苦的百姓,誰來養活你們的百萬大軍?”
終於懂了,羣將大徹大悟當場萬佛昇天,整齊點頭贊成,感覺聽了他這一席話,好像進步了不少。阿球球佩服看着阿真感概不已,草原兒郎大肚地撫胸躬道:“雖然以前不太服氣你,不過格格喀額駙確實是天人之才,看法獨解精準,以後便留於我們金遼,共謀大業吧。”
“算了,我在一個地方呆不久,要到處亂跑心情纔會快活。”說道,對在簾外探頭探腦的耶律櫛等人招手道:“過來給更衣。”
“是!”耶律櫛等一干微末小將佩服不已,敢對動不動就砍人的耶律大王又罵又呸又打,且還把蠻牛罵的啞口無言,更連讓他們的智王都撫身彎躬,除了聖上外,也就蔚藍大郡王了,哪裡還敢遲疑片刻,急忙奔到櫃中,掏出天宇藍的綵帶郡王服,手忙腳亂趕緊爲他寬上。
“對了。”如木偶一般站着讓羣衛折騰,阿真扭頭往額頭滑汗的羣將說道:“這個地方不要多呆,讓兵士們過河再吃飯。大軍一定要遠離河邊數十里落寨,收回所有船舶,準備過冬。”
三色大郡王的服飾,蔚藍四獸彩服,羣將第一次見有人穿,瞪大鈴鈴雙眼爭先觀看,只感覺喀喀格額駙俊美的宛如天神,好像這套四獸郡服原本就應該穿在他身上一般。心裡最不是滋味的屬阿球球,原本這套天宇藍的郡服是他的耶。
“遠離河畔落寨?”不爽瞪着阿真,阿球球抿嘴道:“那不讓敵軍有空覷登岸嗎?”
“別想把那頂可笑的帽子戴到老頭上,隨便給我扎捆起頭髮就行。”阻止耶律櫛捧着的那頂平頂彩帽,阿真才轉眸看着阿球球,不答反問:“現在是什麼時節?”
“入秋季……呃?”回答的阿球球自個兒一愣,恍然大悟地點頭道:“入秋後皆是北風,中秋過後北風更是凜冽,如周軍順風衝進我水寨用火攻,那就不妙了。”
“不用衝進水寨,行駛到箭的射程,然後點上易燃油物,數萬兵衆幾番輪射,風北再助大火往岸上燒,不死都能讓你們脫層皮。”頭髮被扎捆好,阿真走到鏡前左右瞄觀一番,只見鏡中之人俊美飄逸非凡,才滿意跨步走出內帳,轉頭對亦步亦趨的羣將笑道:“這還是下計,要是我的話,就於半夜子時派五千兵馬駕火船快舟五十隻,十萬兵馬駕戰艦二十隻護航,火船頭上列布特製勾釘,船內裝載蘆葦、枯穗、乾柴、澆灌桐油,油上灑硫磺、硝鹽等引火之物,於二十艘戰艦突破營卡護於兩翼,點燃快舟衝進水寨。”講到這裡,阿真見羣將臉色皆變,嘿嘿笑問:“後果如何啊?”
還能如何?阿球球臉色煞白,額頭密佈冷汗,不敢再拿巧,既是感概又是佩服地訕訕道:“喀喀格額駙真有神鬼之才,短時內已把全盤計劃構思全了。”
什麼神鬼之才,阿真心裡納悶,神鬼的全都是電視劇,他只是照單全抄而已,嘿嘿裂笑揮開帳簾,瞧見昨晚的雨小了許多,無所謂地跨步走入雨中,不再多言往戰河邊三四層樓高的巨大戰船跨了上去。這羣只懂打仗的將軍不難搞定,難就難在玩政治的耶律緒保身上,頭疼啊。
夏周,金陵皇都!
“大捷……”
“大捷……”
一匹黃袍快馬高舉手中戰報,從北面白虎街往朱雀南街飛馳,一面駕策一面揚聲吶吼過外城、內城各條街道,咻矢直奔皇宮。
各門橋、各街坊的商旅百姓、各行各業、各色各路,不管是討價還價的,還是高聲喲喝的,聽到這陣大捷戰報,人聲鼎沸茶酒樓館嘎然停聲,戲曲小院鼓琴驀然罷停,所有百姓、顯貴皆是愣怔,緩緩回過神來時,通天徹地的暴炸歡喜頓驟而起,聲嘶力竭歡呼暢笑此起彼落,一半以上百姓軍兵皆然落淚,輸了這麼多年,終於告捷,終於大捷了。
周帛綸眼眶深陷,正議完今年秋成時,突聞金鑾殿外御林軍喧譁,怒叱未出,驚見御將滿臉淚漬,嘎砰被殿門絆倒,磕的一頭是血,恍若無事般四腳滾爬於殿中,衆君驚疑之際,御將高捧捷報嘶吼哭稟:“大大大……大……大捷,大捷了,嗚!”
“捷了?”聽聞這兩個字,周帛綸驀地從金椅立起,滿是皺紋的老臉木怔之極,疑惑看了湯伊一眼,急驟對鮮血滴答的御將詢問:“是如何個大捷?”林阿真從興元到大名纔多久,就捷了?
“是是是。”御將哭敗於地,雙膝挺跪,高捧捷報掉淚哭訴:“微臣不看窺捷,只聽聞發來的捷兵熱血澎湃講述,右宰相於八月初六抵達大名,初七於晌午在痿穀道中燒盡狼軍十五萬,初七於晌午在痿谷口力拔左右敵塞,初七於入夜再奪渭山,初七夜間又克邢州、汾州……”稟到這裡,御將眼淚決堤哭稟:“八月初七,一午加半夜,汾水、痿山、渭山、邢州、汾州皆已復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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