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街朝起多浮沉,幾經殺人幾經塵。
此時眼見的出了人命案子,圍觀看熱鬧的人都做鳥獸散去。
周大拿着沾染了血跡的短柄斧頭愣在當場,緊接着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地上,赫然是一具被豁開了脖子的屍體,正是那獨眼蛇的。
雖然是當街出了人命案子,但衆人看的清楚,分明是那獨眼蛇敲詐勒索在先,而且他是一再挑釁,甚至最後出了人命也都是獨眼蛇自找的。
摻和可是圍觀人羣雖然不少,但沒一個人願意起來,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算是建安京優良的民風傳統了。
良久之後,周大才反應過來,他滿臉恐懼的將手中的兇器短柄斧頭丟向一旁,口中喃喃的念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撞上來的,真的是他自己撞上來的。”
可哪裡還有人聽他念叨,他的臉色越發死灰起來。
幸好,宋默夏雨和司婭兒都未曾離去。
“你們先回去吧,我將人送去京府衙門。”夏雨沉聲說道。
宋默點點頭,對於夏雨他還是比較相信的,至少能還周大一個公道。
司婭兒猶豫了一會兒突然擡頭說道:“我,我可以給他作證。”
想必司婭兒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血腥場面,一張小臉煞白,說話的聲音都打着輕顫。
宋默和夏雨相視一笑,看來這姑娘雖然膽小,倒也心善。
“走吧,你夏哥能搞定。”宋默說道。
司婭兒想了想,這才點點頭和宋默一起離開。
走到街角,司婭兒再次道謝之後提着竹籃離開。
宋默也沒了去酒樓的興致,在街邊買了碗雲吞麪,胡亂下肚也晃晃悠悠回了他的七號殮屍房。
……
人閒時光驟,一念離愁。
等宋默伸着懶腰轉醒過來,已然是酉正。
宋默倒也不急,用井水洗了把臉這纔去老街簡單點了些吃食。
有了之前和夏雨一起教訓二十一號殮屍房牛禿子的“惡名”,宋默也算是徹底和其他那些殮屍人有了嫌隙。
一看宋默前來,那羣殮屍人頓時散去,就像小鬼見了閻羅王一樣恐懼。
宋默倒也不生氣,畢竟這些殮屍人多是命犯五弊三缺,加上陰氣侵蝕,基本上沒幾個正常人。
常年縫屍和屍體打交道,讓他們多多少少有些精神問題。
宋默對他們只有可憐和可悲,並無多少怨恨與嫌棄。
就在宋默吃飯的時候,一輛京府衙門的馬車緩緩駛進了城南殮屍司的官署。
此時已過了八月,殮屍司小吏賀一鳴與吳宛霖已經輪值回了鎮魔司,此時換了名爲張哲與景悅鵬的二位小吏。
殮屍司,官署內早早點了蠟燭。
張哲正在翻看着之前的出屍簿,小半天之後他沉聲說道:“這七號殮屍房的宋默好像有些不一般啊。”
景悅鵬點點頭說道:“咱來輪值的時候,老賀與老吳可沒少叮囑咱照拂這個宋默,想必也是個長袖善舞之人。”
張哲啪的一聲合上了出屍簿沉聲說道:“聽說殮屍司不簡單,尤其是一號殮屍房那人,可是個狠角色,想當年……”
眼看着張哲就要往下繼續說,景悅鵬臉色大變道:“張主事,慎言。”
張哲這才收口,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無妨,此處就你我二人。”
景悅鵬只好岔開話題道:“既然老賀與老吳如此高看此人,想必他一定有過人之處。”
張哲點點頭說道:“那這具木匠屍體不如就分發與他?”
景悅鵬沉聲道:“正有此意。”
於是出屍簿上多了一條屍體分發記錄:“建安十三年九月初一,四紡街出屍,發與七號殮屍房。”
……
宋默吃完晚飯,在回殮屍司的路上,恰巧碰到京府衙門的馬車從殮屍司往外走去。
兩個衙役正聊的熱鬧,宋默趕巧聽他們說了一嘴。
“咱家老爺就是公正廉明,這等錯手殺人的案子也能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那苦主一個公道。”一個衙役說道。
另一個衙役接茬道:“可不是嘛,咱家唐老爺本就是個青天老爺,而且那個六扇門的胖子不是目睹了一切嘛,再說了,那個獨眼蛇又不是一次兩次進衙門。”
那個衙役又說道:“是啊,這樣的畜生死了倒也乾淨。”
宋默聽他們說到這裡,心裡也是明白了。
這兩個衙役討論的正是周大錯手殺死獨眼蛇的案子,那個六扇門的胖子說的想必是夏雨。
猶豫了一下,宋默還是攔住了兩個衙役陪着笑問道:“二位官爺,你們談論的可是聽雨齋四紡街上那件案子?”
衙役倒也客氣,點頭說:“沒錯啊,就是那個案子。”
宋默又問道:“那錯手殺人的周大怎麼樣了?”
衙役回道:“受了點驚嚇,不過已經沒事了,唐老爺公正,已經讓他回去了。”
宋默見事情圓滿解決,道了謝便回了七號殮屍房。
戌時剛點完卯,魏喜和魏塵叔侄倆便敲開了殮屍房的門。
宋默幫着將屍體擡了進來,和魏塵打趣了兩句便關上了門。
點燃招魂燈放在牆角,洗了手拿出工具。
等掀開屍體上的白布,宋默愣了一下。
好巧不巧,白布下的屍體正是獨眼蛇。
屍體倒也乾淨,只有脖子上一道三寸長的傷口,豁開的肉皮泛着紅白,看上去有些駭人。
穿針引線,宋默熟練的用粗線縫合上裡面的肉,又用細線縫合了皮膚。
海不露底,宋默倒也沒把針腳縫合到看不見的地步。
一陣恍惚之後,招魂幡出,引魂錄現,屍體的走馬燈跑了起來。
……
屍體名叫楊深,自小長在暗月城長大,摸爬滾打自是學了一套無賴的活法。
自小是買菜拿人一根蔥,吃飯撈人一塊肉。
後來長大更加厲害,就是眼面前跑過一輛馬車,他也得賴下人家兩根釘來。
這楊深在暗月城長大之後,便靠着幫漕幫幫主於陌凡收租爲生。
但這楊深自幼是無賴慣了,他給於陌凡收來的例錢悄悄昧下了幾錢銀子。
起初,於陌凡倒也沒察覺,因爲幾錢銀子實在太少。
然而這楊深嚐到了甜頭,竟然膽大到昧下了足足十兩銀子。
俗話說,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溼鞋,這一日恰逢於陌凡查賬,這就查到了楊深身上。
事情敗露,於陌凡大怒,直接命人摘了楊深一顆眼珠子,算是對他有眼無珠的懲罰。
這楊深丟了隻眼,性格變得越發乖張起來,暗月城的人便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作獨眼蛇。
眼瞅着日子過不下去,這獨眼蛇楊深便跟着人做起木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