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眼前這人就是他的情敵,又見他一副家僕裝束,白袍公子大怒,一個虎撲,揪住了慶忌的領口,憤怒地咆哮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和本公子爭奪小艾,你知不知道我是……”
慶忌把臉一沉,冷冷喝道:“公子,請你自重!”說着伸手象拂蒼蠅似的一撣,那公子便被拂了出去。他腳下虛浮,踉踉蹌蹌退了幾步,險些摔倒在地,幸好後面及時趕到幾個背弓佩劍的武士,一把抄住了他。
“好大膽子,膽敢對我家公子如此無禮?”白袍公子一站定,攙他起來的那名武士便手按劍柄,滿面怒容地向慶忌逼近一步,大聲喝問。
慶忌一看,譁!此人倒是一條雄糾糾氣昂昂的大漢,只是長得太有姓格了,前額突起,雙目深凹,高高的顴骨,大嘴巴岔子,身材魁梧略顯駝背,基本上跟燕京猿人差不多,看起來非常智障。
英淘見此情形,把買來的東西往旁邊貨攤上一放,向前一迎,冷笑道:“你又是什麼人,膽敢對我家……對我二人如此無禮?”
燕京猿人仰天打個哈哈,傲然道:“某家冉猛,我家公子的名諱卻不是你等應該知曉得了。”說完他臉色一沉,高高的前額蹙起,厲聲喝道:“給我拿下他們!”
說罷搶先揮劍迎了上來,英淘不甘示弱,他在成府扮的身份是家將,身上帶了一柄無鞘的銅劍,當下揮劍迎上,便與對方混戰在一起,金鐵之聲立時大作。一見雙方鬥毆,街上行人馬上遠遠逃開,給他們騰出了一塊地方。那腳伕摞下擔子連滾帶爬地逃走,連工錢都不要了。
慶忌可不想爲了這點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屁事鬧出人命來,如今能多低調就得有多低調,雖說是在季氏的地盤上,弄死個把人不算什麼大事,但是對方分明是位有身份的公子,光憑他身邊帶着的這幾個侍衛就能看得出來,慶忌連忙喊道:“阿淘,不要傷人。”
英淘劍勢輕靈迅猛,那冉猛雖然力大,仍被他殺得節節敗退,一聽公子吩咐不許傷人,英淘劍一揚,迫退冉猛兩步,然後抽身後退,兩下便分了開來。
“弓手何在!”眼見對方衣着簡陋,不是誰家的奴僕便是普通的庶民,被他們迫退,燕京猿人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大喝一聲,身後吱呀呀一陣弓弦顫鳴,四支長弓立即對準了慶忌等人。慶忌臉色一變,這麼近的距離,箭矢一旦射出,以他的身手怕也避不開,慶忌急忙把孔丘往旁邊一推,喝道:“孔師,快躲開!”
孔丘身手不及他靈活,卻不是一個臨危膽怯獨自逃生的人,他左右一看,順手從旁邊雜貨攤上抄起兩個大鍋蓋,厚厚的木板,上邊一條橫椽,倒是一對上好的盾牌,兩個鍋蓋上下一錯,他便攔在慶忌身前,慶忌大爲驚訝,沒想到孔丘也是如此驍勇。
那個叫小艾的少女本來正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熱鬧,一見對方亮出了弓箭,不由心中大急,急忙張開雙臂攔到慶忌他們身前,嬌斥道:“住手,我看誰敢放箭!”
白袍公子本來站在一邊陰着臉不吭聲,想着對方不過是兩個平民,就算射死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時見小艾擋在前邊,卻是臉色大變,生怕哪個屬下手指一顫,一支利箭射出去,他心愛的美人兒就此香消玉殞,趕緊高聲喊道:“放下箭,放下箭,把箭放下!”
小艾一見他擔心自己安危,膽氣更加壯了起來,她把酥胸一挺,柳眉一挑,得意洋洋地挑釁:“射呀,射呀,你倒是射呀。”
白袍公子陪笑道:“小艾,你受驚了,你千萬不要着惱……”
慶忌聽他們對答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白袍公子向他怒目而視,趁機對小艾進讒言道:“小艾,你看方纔何等兇險,他卻任你擋在前面,這樣的男子,哪裡值得你託附終身。小艾,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吧。”
小艾板着俏臉,大發嬌嗔道:“嘁,如此道人長短,豈是君子所爲?告訴你,本姑娘纔不喜歡整天圍着女人打轉的男子!”
小艾說罷扯住慶忌的袖子,理直氣壯地道:“我們走,象他這樣的小人,我再也不願見到他。”英淘一把扯起慶忌採買東西的袋子,緊緊隨在後面。
白袍公子氣極,仰首望天,恨聲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燕京猿人趕緊上前提醒:“公子,小艾姑娘已經跑啦!”
“啊?”白袍公子扭頭一看,立即拔腿便追,高聲道:“跟着他們,小艾一定是騙我的,我纔不信那是她喜歡的男人!”
慶忌被小艾姑娘扯着一溜小跑,苦笑道:“喂喂喂,你要帶我到哪裡啊?”
小艾同樣苦笑道:“你也看到了,那個無賴窮追不捨,麻煩你帶我到你家去,只要他信了我的話,今後便不會再糾纏我了,拜託,多謝。”
美女的要求總是不好拒絕的,慶忌被小艾一番軟語相求,心就軟了,只好領着她向季氏老宅跑。孔丘身高腿長,跟在他們身後,甩開大步勝似閒庭信步。
到了季氏老宅門前,慶忌站住腳步,笑道:“姑娘,我住的地方已經到了,你還要跟我進去嗎?”
小艾一路着忙地扭頭回望,生怕那公子追上來,聽他一說擡頭一看,臉色倏地一變,失聲道:“你住在這裡?”
慶忌頷首道:“是呀,有什麼問題?”
小艾睇了他一眼,神色轉冷,問道:“你是他們家的下人?”
慶忌笑道:“算是吧,目前來說……在下正在季府成碧夫人手下討生活。”
小艾姑娘眉宇間略略閃過一絲厭色,甩開他的手冷冷地道:“多謝相助,季府的門檻太高,本姑娘邁不進去,告辭了。”
說罷向後面望了一眼,見那白袍公子還沒追上來,急急地拐進一旁衚衕溜走了。
慶忌一怔,失笑道:“這位姑娘如此喜歡無常,難道和季府有什麼過節不成?”
這時英淘喊道:“要糟,那人追上來了。”
慶忌皺眉道:“這人怎麼如此不識相?”
孔丘一旁見他起了慍意,想起他在漆城時的雷霆手段,不由暗驚,連忙上前勸道:“公子,那人身份恐不一般,切勿傷害了他。”
慶忌一愣,聽他話中有話,忙道:“怎麼,孔師與他相識麼?”
孔丘搖搖頭:“丘並不識得他,只是方纔在他身上發現了一些蹊蹺,公子沒有注意他的裝束嗎?”
慶忌又是一呆:“裝束?他的裝束有甚特別?”
孔丘搖頭道:“看來公子果真沒有注意了。方纔他與公子爭執時,丘瞧見他腰間所佩的玉飾……當時也未注意,到了這裡方纔想起,他的玉飾……乃瑜玉而綦組綬……”
慶忌一愣,扭頭看向遠遠追來的那位白袍公子和他手下的幾員家將,目光微微一閃,展顏笑道:“英淘,請孔師入內,一會兒我再與孔師攀談。”
“公子……”
“放心,我不會生事。”英淘聽了拉着孔丘便走,孔丘無奈,便被英淘拉進門去。
那位白袍公子體質也太差了點兒,被兩個武士架着,還是跑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慶忌候在門前,眼見他走近了,忙撣一撣衣服,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天子佩白玉而玄組綬,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組綬,卿大夫佩水蒼玉而緇組綬,公子佩瑜玉而綦組綬,士佩需玟而組綬。”這禮制中所說的公子可不是如今周禮敗壞,只要是貴族出身,家境殷實就敢嬗越稱公子的公子,而是真正的公之子,也就是慶忌這樣的國君之子。
雖說如今天下諸侯大多不再把周天子放在眼裡,連公子的稱呼都墮落了,搞得滿街都是公子,但是在衣飾上,敢予明目張膽敗壞禮制的還不多,尤其是在最重禮制的魯國,這種規矩更加嚴格。
那位白袍公子佩瑜玉而綦組綬,那他會是什麼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