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橄欖葉之盟(五)

有了結盟的共識後,接下來的進程快了不少。

大雄從四次元口袋中掏出五片橄欖葉,像魔術師攤撲克牌那樣輕巧地一一攤在桌上,分開,再用念力托住,精準地送到了幾位使臣手中。

這五片亮閃閃的橄欖葉並非是原生植物,而是雕刻品,精細程度更是沒得挑剔。其實早在第一次被押入宇聯的那天,“在地球上發展勢力”的想法就已經深深紮根在了大雄的腦海裡,只不過那時他誰都沒說。在原計劃裡,橄欖葉之盟的成立時間應該還要往後再拖個幾年的。這裡我們不得不提到曾經稱霸過至高航線的紅環海盜團後裔——布萊克先生,他的到來促使大雄轉變思想,也間接提早了聯盟成立。

五片橄欖葉具有相當的紀念意義:它們不是用人類世界的材質加工成的,而是大雄派遣哨兵機器人走訪五大王國,採用當地應用最廣泛的礦物打造而成。魔境裡的瑪靈玉、人魚族的銀珊瑚、努聯邦的海晶石、天上人的雲中泥,以及地底奧古斯都王朝特產的金骨石。大雄將其打磨成一系列別緻的橄欖葉形徽章,分到幾位使臣手頭上,笑着宣佈道,“那麼……諸位,橄欖葉之盟,今天就成立了。這些徽章我做了五大箱,回頭你們帶回自己的國家,分發給那些可以信任的人。記住,橄欖葉之盟即將迎來第一批成員,你們作爲最早加入的五位骨幹,一定要做好把關工作——切記不能引入心術不正的人!”

五片橄欖葉在燭光下反射着截然不同的光芒:瑪靈玉是如紅霞般的透亮,彷彿一團燃燒着的火;有棱有角的海晶石表面上生出幾根倒刺,不扎手,卻隱隱透着一股淡淡的熒光,像是從月華上截取的一段輕紗;金骨石是從半龍人聖地裡取出來的化石,雖然蒙着一層鎏金的色澤,卻不像其他幾種礦石那樣發着光,它的表面如盛放多年的金佛一樣黯淡,彷彿能看到時間在上面緩緩淌過;銀珊瑚則和金骨石有着鮮明對比,銀光鋥亮,有如鏡面一般反射着五彩光滑,從旁邊看硬度卻薄得像一張紙;雲中泥是其中最獨特的,它呈現出純淨的白色,質量遠比看上去要輕,稍稍用力就能騰空一段時間,輕的不像這個世界的物質。

精妙至極,各有千秋。

這些使臣們——甚至包括蘇菲婭和昆塔克兩個正兒八經的王,皆是面色一肅,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將象徵着各自文明的橄欖葉仔細收好。

再之後……公事就算正式談完了,大家總算可以放下心頭的重擔,開開心心地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現場氣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漲起來,心事一了,大廳內歡笑的聲音也多了。尤其是小夫和胖虎——這兩人喝醉了之後性子簡直像變過來似的,尤其是小夫,醉酒後性情大變,彷彿繼承了胖虎在童年時代的流氓性格。好在他的奉承本能還留着,沒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只是嘴巴上沒把門,黃色笑話和葷段子巴拉巴拉地沒完了。考慮到在場還有三位姑娘,昆塔克還是揮揮手,派人把小夫擡下去休息了,走之前他還手腳亂蹬,一邊高喊着“我沒有醉,我還能喝”之類的話。

“呼……”胖虎竟然鬆了口氣,笑着說道,“幸好走了,這小子喝醉了之後酒品差的很。”

大雄和他相視笑笑,都想起了童年時期的一段軼事,旁人看了也不懂他們在笑什麼。

曾經有一個道具叫做【興奮瓶蓋】,但凡是被它蓋過的飲料,再倒出來就有了酒精一樣的效果。喝上幾口,跟喝醉了沒啥區別,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時間過了之後自然會清醒過來,對大腦沒有任何損傷。後來這個道具被胖虎給搶走了,他硬拉着小夫辦了一場“可樂宴”,打算來個一醉方休。結果喝醉了之後小夫性格來了個一把八十度大轉彎,揪着他衣服就是一頓痛罵,眼睛裡好像要冒出火來,硬生生把他給嚇住了。

從此之後,胖虎發誓不和小夫在同一張桌子上喝酒。

————

酒足飯飽之後,昆塔克陛下邀請大家去泡自家那無比豪華的大澡堂,至少那浴缸跟溫泉那麼大,就連邊兒都是用大理石鑲成的,熱水裡帶着點兒橘子的香味,還撒着香料。不得不說,其他四個王國的地理條件和物質條件都不允許他們有這麼奢侈的享受,一聽到有熱水澡可以洗,尤其是幾個姑娘眼睛都亮了。

唯一感覺不適應的是巴赫騎士,他是冷血動物,泡熱水澡可能會泡出毛病來,就沒和大家一起去……令人驚訝的是昆塔克連這一點都想到了,還給準備了冷水和細沙。於是乎,在幾位五大三粗犬人侍衛的簇擁之下,巴赫被推去洗了個沙浴,勉強也算享受,只是洗完了之後用冷水把沙子洗掉比較費事。

從聖貝倫宮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但衆人興致不減,再加上王家的侍衛舉着燈籠在外頭候着,一路相隨,青石鋪成的小道被映得一片透亮。充滿了驚喜的歡聲笑語斷斷續續地從人羣裡傳出來,大家都難得卸下包袱,權當自己是來魔境旅遊的,即將要去下一個從未見過的景點。

在未知而友善的環境裡,去泡個澡都跟過節似的。

沒有人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雄已經不在人羣裡了。

他像個孤獨的幽靈一般消失,融入夜色。

————

站在六十米的高空處向下俯視,燈火闌珊一覽無餘,萬物都像是融入進一抹微亮的燭火中,看不出太大分別。王宮中最是一片燈火通明,貴族區域的稍微次之,而就算是普通民衆居住的區塊裡,照樣有不少人家還亮着燈火。橘色的光芒透着暖融融的味道,在寒冷的高空夜風裡,大雄難得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心感——眼看炊煙裊裊升起,下方的世界一派祥和,每家每戶都沉浸在和平的氛圍裡,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就遭受到滅頂之災。

和平。和平就是大雄最大的渴望了。

他站在日灼方尖碑的最頂端,這兒的寬度足足有十來米,甚至比黃山上的鯉魚脊更加寬敞,足以在此地做一套全國中小學生廣播體操。要是換了十年前的大雄,別說舒展身體了,立在六十米的地方足以嚇得他腿腳發軟、冷汗直冒,沒準還會一個倒栽蔥掉下去……然而此時此刻,經過這些年的不斷錘鍊,野比大雄已然成了一尊鐵羅漢、活金剛,區區六十米高空,區區一片沒有預防措施的高空空地,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主要是就算從這兒掉下去,他照樣摔不死……

“呀————吼————!!!”

他突然張開雙臂,往前大踏了一步,足尖幾乎要踏出方尖碑頂端的邊緣。可大雄並不在意這個,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跌落的邊緣大鵬展翅,雙臂平舉着,仰天大吼。像是要伸出手臂擁抱下方的萬家燈火,將所有的溫馨全部攬到自己懷裡一樣。他的吼聲就如人猿泰山一般深沉嘹亮,卻又透着不被人理解的孤獨——他不是吼給誰聽的,或許只有天上的星星才能明白,這個年輕人心靈深處究竟鬱結着怎樣的感傷和痛苦,又揹負着怎樣的壓力和重擔。

蒼天不公,何以待我如此?

儘管大雄沒有這麼說,但他卻這麼想了,涌起這個念頭時,他的腦子裡幾乎被悲愴的情緒淹沒。隨後,他做了一個“卸下行李”的動作,雙臂猛地一甩,整個人呈“大”字型躺倒在地,“撲通”一聲,背部朝下摔在了方尖碑的最頂端。六十米高空處,頓時風起雲涌。

……

“轟————!!”

氮氣噴射的聲音從下方傳來,逐漸變得像水燒開了一樣尖銳刺耳,但大雄卻仍舊死死地躺在那兒,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下一秒,昆塔克的身影如魚鷹一般穿透雲霧,升騰到了大雄面前。這位國王陛下似乎深諳此道,遊刃有餘地關掉了噴氣裝置,憑藉慣性有往上飛了一段,等慣性徹底消卻、身體被重力捕獲的那一刻,他又藉着腰部發力,在空中擰了一圈,穩穩落在了大雄身旁。

“砰!”

光滑的水晶表面有些難以抓力,昆塔克不得不將腳上的“爪子”伸出來,扣住方尖碑表面,以免自己一個沒站穩滑下去。一番搖晃,就像掌舟的老舟子在顛簸的海浪上那樣,好不容易纔穩住身形,方纔那種雲淡風輕的高人風範一下子就前功盡棄了。

……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紛紛保持不動,最後還是昆塔克陛下先開了茬,“大雄……這麼晚了,不睡覺嗎?”

大雄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發生過的事情,露出瞭然於心的微笑,回答道,“睡不着,我想尿尿。”

他們對眼看了一會兒,突然又一齊爆發出高亢的笑聲,笑的捧着肚子,每一根頭髮絲都在抖個沒完。因爲就在十年前,同樣的場景,同樣的黑夜,他們兩人之間有過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夜談,開場白就是這兩句。得知對方仍然記得這件事,他們兩都有種喜出望外的感覺,像是突然收到了一個包裹,包裹裡包的東西你一早就想要想的不得了……再加上雙方的默契,一時間喜不自禁,樂出聲來。

那句“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原來不止是空話,而是承諾。

這些年裡,昆塔克和大雄都沒有笑的如此開心、如此盡興過。

這之後,他們兩乾脆都躺成大字型,在六十米高空處聊起來。什麼都聊,這些年的見聞、王國的發展,宇聯的種種內幕,但凡是能說的,他們都不會對彼此有任何保密,相對的,不能說的東西則是很有默契地一個字都不提。總的來說,大雄和昆塔克都像是忘了時間,全身心品味着友誼的甘甜。

天邊,一顆星星閃爍了一下,彷彿是在向他們兩人眨眼睛。大雄照舊將其當做哆啦A夢的靈魂。

“等着我,哆啦A夢……”他暗自在心中說道,“很快,你就會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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