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夏有一瞬間覺得古怪,但事出猝然,根本來不及細想,只得使勁嗅了幾下楊逍放出的霧氣。
一陣略帶辛辣的味道直衝鼻腔,讓他有些不舒服。不過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這霧氣雖然嗆人,或許真的可以解那所謂的“醍醐聖水”之毒也說不準。其他人應該跟自己有相同的感受,皆一副痛苦的模樣。
金花兩手強撐桌子,低聲道:“我覺得不對勁,楊逍這廝似乎是在騙咱們。”
“什麼意思?”王大夏問道:“那毒不是顏垣老小子命人搞的鬼嗎,跟姓楊的有啥關係?”
金花搖搖頭道:“我雖不知箇中原因,但那霧氣絕對有問題。我剛吸沒幾下便發覺那根本不是什麼醍醐聖水。以前在教中我曾聞到過類似霧氣,好像就是韋蝠王的迷瘟香。等我意識到時,已吸下了好幾口。現在我即便閉上鼻息,仍會感到頭暈目眩。”
伏在桌上的辛然則喊道:“不好,我怎麼覺得渾身沒力氣啊,哪個狗日的敢耍詭計,楊教主快救救我們。”
楊逍嘴上答應着,但卻並未見有什麼實際行動,只在一旁袖手旁觀。
滅絕的臉色也愈加蒼白無力,雖默不作聲,但想必極不舒坦。
王大夏除了有點噁心外,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暗自用了下力,覺得也還可以使上勁。
楊逍此時仍沒什麼動手施救的意思,相反的還坐下來呷起了茶。
而那幾個闖進來偷襲的厚土旗弟子並沒有離開營帳,也沒什麼進一步的舉動,只僵立在一旁,像待命似的。
王大夏已經看出大事不妙了,且不說楊逍未受毒氣的影響,換做平常,幾個搞鬼的弟子早就被楊逍收拾掉了,哪還能這般安然無恙。
金花哼了聲道:“楊左使,剛剛的不是醍醐聖水吧,我咋聞着有韋蝠王的味道呢?”
楊逍看看搖搖欲墜的衆人,笑道:“既然龍王已經覷破,我也不必隱瞞了。不錯,這齣戲是我囑咐顏垣和莊錚兩人安排的。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何況現在就連長毛怪那中途跳出來的威脅也已經解除,我自然無須再跟你們玩無聊的交易遊戲。”
“難不成你要把我們盡數除去?咱們可是有言在先,無論事成與否,你都會力保我坐上武當掌門寶座。”俞蓮舟有點驚恐的道。
這番言語立刻招來了衆人鄙薄的目光。
“那種話我講講,你聽聽就算了,最好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出來,切不可自尋煩惱纔是。”楊逍標準的出爾反爾。
“他們是敵人,理應擒住,我卻是自己人,犯不着陪他們受罪吧?楊教主剛纔一準是誤傷。”辛然又喊了起來。
“你嘛,爲人急躁,又不懂看眼色,而且對我的指令屢有違逆,索性這次一併送你走吧。”楊逍並沒有打算放他的意思。
“楊教主,你不能這麼對待我啊,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再說我自內心裡對你可是絕對服從,不信你問問老顏和老莊他們。”辛然激動道。
“但我聽到的可全是你喋喋不休的怨言。”隨着一聲陰陽怪氣的話語,莊錚走了進來。顏垣則有些羞赧的跟在後面。
“放你媽的屁,我什麼時候說楊教主的壞話了?”辛然氣得想撲過去,但受制於藥效,只微微動了一下。
“你們不要吵了,讓我跟楊左使交流一下。”金花喝止住情緒有點失控的辛然,繼續道:“你這麼做其實在我的預料之內,只不知會來得如此之快。倚天劍跟神球看來已落入你手,但屠龍刀呢?圖紙呢?對於那些似乎你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吧?”
楊逍笑了笑,道:“龍王還是那麼精明,最愛說些擾亂心神的話。其實你這招沒必要對我使,憑你對我的瞭解,你覺得我會相信嗎?屠龍刀本就在你身上,當**去藏時,我用潛行術跟蹤了你。雖沒見到具體的藏匿地點,但在武當派營地裡是無疑的了。況且你在我手中,就算到時候真的找不到,嘿嘿,你知道我會有法子讓你說出來的。至於圖紙,既然有大夏兄弟在,我還發什麼愁呢,他本身就是一張活地圖嘛。”
金花聞言臉色一黯,恨恨道:“楊左使好手段,不愧是明教下一任教主的不二人選。”
楊逍並不在乎金花的譏諷,還故意道:“謝謝龍王誇獎,其實我做的還很不夠,應該繼續努力。”
一旁的顏垣忽然道:“楊教主,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害自己人。辛老大雖然脾氣不好,有時也會說幾句混賬話,但他對你,對明教可是一貫忠心耿耿,這次擒住長毛怪,他也立了頭功,我覺得……還是把他放了爲宜。”
楊逍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扭頭問莊錚道:“莊旗使,據說你跟辛然平時最爲交好,依你該怎樣處理呢?”
“這個嘛……雖說我和他交情深厚,但凡事都要從大局着想。既然他已成爲一種隱患,那也只好大義滅親了。”說着,他滿含深情的對辛然道:“辛老大,咱們兄弟一場,等你故去後,我一定會代爲善後的,放心好了。”
辛然聽到這裡竟一反常態,沒有再歇斯底里的提出抗議,只喃喃道:“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好朋友,嘿嘿,真是太他媽好了。”
王大夏驚駭人心惡毒的同時,又不免有些納悶,莊錚看起來跟辛然關係挺不錯的,而且兩人分屬兩旗,也不存在什麼競爭,他爲何一再要建議解決掉辛然呢?看來內裡必有蹊蹺。
顏垣此時拽了拽莊錚的衣袖,低聲道:“老莊,你吃錯藥了?幹嗎非和辛老大過不去?他是跟你老婆通姦了,還是掘了你家祖墳?咱們三個可是多年的老夥計,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你這不但不搭把手,還落井下石,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楊逍淡淡道:“莊旗使,你索性直說了吧。”
莊錚點點頭,這才道:“幾年前的那件事你應該還記得吧,就是辛老大在執行絕密任務途中酒後失言,結果被飛刀門和斷劍門得悉,從而招來圍攻。那一役十分慘烈,對方數百人圍攻我們十幾位兄弟,最後只有他一人活了下來。當時陽頂天教主不但沒生氣,還對他誇讚有加,並授予他孤膽英雄勳章一枚,可辛老大卻不知道自己已經闖了大禍。”
“什麼大禍?這事兒我是知道的,可被敵人伏擊,甚至是中了對方圈套也不算啥大事啊,況且當時陽頂天教主也認可了他的英勇無畏。”顏垣依舊不懂。
“陣亡的人裡有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雖武功低微,也不被人注意,但多少還是有點特別。”莊錚頓了下,繼續道:“其實他就是我的……親外甥。”
說到這裡,辛然和顏垣都愣住了。
時間似乎凝固了好幾秒,辛然才紅着臉道:“老莊,我真不知道你們有這層關係,要是知曉的話,我寧可自己去死,也得護他逃走。”
“人死不能復生,再說過去了這麼多年,你就大度點,別急掛在心上了吧。”顏垣也勸道。
“好,就算我可以原諒他。楊教主呢?”莊錚反問道。
“那不是你的外甥嗎?只要你能寬宏大量,他似乎沒理由追究吧?”顏垣有點糊塗道。
“若他是楊教主的親生兒子呢?”莊錚一句平淡的話幾乎震徹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靈。
王大夏心說這本來是一出驚心動魄的鴻門宴,到這裡咋有了情感劇場的意思。他掰着手指算了下:莊錚的外甥是楊逍的兒子,也就說楊逍娶了莊錚的姐妹,這倆人還真是關係匪淺呢。自己一直納悶楊逍爲何那麼在乎莊錚的意見,現在明白了,他們本就是一家人嘛。
滅絕也發話了:“楊左使一派宗主,這樣的行徑似乎齷齪了些吧。敢不敢跟我單挑,若是你勝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若是貧尼僥倖贏那麼一招半招,你就把我們給放了,如何?”
楊逍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道:“單挑是白癡們的最愛,我做事的一貫宗旨是隻求結果,不計手段。你們說我卑鄙也好,無恥也罷,達到目的算完,無須囉嗦。”
王大夏一聽,這明擺着是小人本色啊,跟他倚天屠龍記裡的形象似乎大有出入。
宋遠橋突然嘆息道:“其實楊教主還是算錯了一步。”
聽到這話,楊逍皺眉道:“你這長鬍子道長又想說什麼無用之言?”
“你以爲稱霸江湖只需要集齊倚天劍、屠龍刀、神球和圖紙就萬事大吉了嗎?”宋遠橋淡然問道。
“那你說還缺啥?難道要找個人來放血祭一祭?”楊逍疑惑道。
“有樣東西叫做玉十字,它正是連接倚天劍跟屠龍刀的關鍵,缺了它,就像開門沒有鑰匙。”宋遠橋解釋道。
“玉獅子?又要來一場龍獅爭霸啊?”王大夏問道。
“你發音不準,是玉十字,不是玉獅子。”宋遠橋糾正道。
楊逍思索了下,道:“其實並非一定要取你們性命。宋大俠,要是你能好好說說這事,沒準兒我可以考慮放開諸位。”
“你說話算數嗎?”宋遠橋盯着他道。
“你們現在根本沒有別的選擇,所以我也用不着承諾。信我,或者不信我,講出來都是你們唯一的機會。”楊逍陰晴不定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狡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