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定,王府的確是有朝庭編制的,這一點在唐律裡寫的清清楚楚。
李慕雲雖然只是個郡王,但郡王好歹也是個王,王府裡該有的官他也一樣得有,只不過此前一直沒人張羅這事兒,這些官職便也就一直空懸着沒有人來幹。
現如今一大堆的太學學生上門來看先生,說起將來出路的問題,李慕雲也正好想到了這個問題,索性便將所有人都收留下來,將名單往巴掌那麼大的紙上一寫,直接交到吏部去了。
話說這個時候吏部也在放假,每天只是幾個侍郎流值班,等看到來人遞上來的條子便是一愣,只見那紙條張皺巴巴顏色暗黃,邊上帶着着毛刺,一看便是不知道從哪張用過的紙上扯下來的。
吏部侍郎當了這麼久的官,還沒見過遞條子遞的如此隨意的,有心將來人打發回去,卻看到了紙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着蓋着個印章,仔細看去,卻是四個篆體小字:逍遙王印。
逍遙王是誰?不用問都知道,這段時間長安城裡被人討論的最多的就是他,像什麼殺人不眨眼,智鬥吐蕃人之類的段子幾乎盡人皆知。
吏部侍郎雖然說來算個人物,但在那位逍遙王眼中還算不上什麼,與其得罪他不如照着他的意思備個案了事。
畢竟王府官上不得檯面,與其將事情鬧到皇帝那裡,最後還是按照李慕雲的意思辦,不如賣他個面子,以後大家也好見面不是。
所以這位吏部侍郎將衝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擡手招來手下,將字條遞過去讓其備案,隨後對前來送字條的裴行儉道:“這位小兄弟貴姓?”
“免貴,學生姓裴。”裴行儉笑着說道:“施大人,我家王爺說了,待日後有時間再找大人共飲。”
“呵呵……,郡王實在是太客氣了,些許小事當不得什麼。”姓施的侍郎擺擺手,謙虛的說道:“還請裴小兄弟回去之後代施某問一聲好。”
裴行儉聽出這姓施的有逐客之意,笑着應了一聲,起身告辭道:“諾,大人您先忙着,學生告退!”等到他從吏部出來,便看到了早已經等在外面的田雨禾等人,在衆人探詢的目光下,裴行儉打了一個OK的手勢,頓時換來一片歡呼。
李慕雲之所以會用一張破破爛爛的字條來傳信,說來也是別有深意,第一是試探一下自己的在吏部的面子夠不夠大,第二也是想讓這些跟着他的學子看看他這個先生是否有足夠的力度。
眼下經過裴行儉的證實,郡王雖然品級不怎麼高,但安排一些人的力度還是不缺的,衆學子亦對自己的這位先生死心塌地起來。
……
時間一晃便到了上元節,李慕雲在慕雨的催促下起了個大早,一邊抱怨着沒有在長安城裡買個宅子,一邊穿着衣服。
所謂上元便是後世常說的元宵節,也就是正月十五,在這一天要進行這一年中最大的一次早會,無論官職大小,在這一天只要是五品以上的都必須上朝,給皇帝拜年。
李慕雲雖然早就已經給李世民拜過年了,但這種場合卻依舊要到場,否則便是大不敬,估計那些言官又要想辦法彈劾他這個晉逍遙王。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李慕雲估計這次的早朝必然會舊事重提,將和親的事情擺到檯面上嘮一嘮,所以他更不會缺席。
只不過就算他起了個大早,等到了皇宮的時候太極殿外面也依舊是人山人海,看上去紫的,紅的,綠的一堆堆聚在一起彼此聊着什麼。
而讓他意外的是,他竟然看到了許久未見的蘇烈,另外還有就是如一朵出水芙蓉的蘇婉晴,直到此時他纔想到自己這個未婚妻也是從三品下的職務。
不過還沒等他上前打招呼,一聲淨鞭響起,某太監尖細的聲音叫道:“衆臣上殿!”
一瞬間,所有正在聊天的人全都閉上了嘴巴,自覺按照官職大小排成數列進入太極殿,只是,這些人雖然嘴上不說話,但目光卻一直都在蘇婉晴的身上掃了掃去,眼中滿是好奇。
女子從軍蘇婉晴並不是第一個,在她之前的木蘭還有平陽公主都是將軍的身份,可奈何在貞觀一朝,女將軍卻只有蘇婉晴一人,這又如何能不讓人好奇。
不多時,衆人進入大殿之中,此前殿中的一些坐位已經全部撤了下去,上殿的衆人只能老老實實的站着,眼觀鼻,鼻觀心,裝出一副泥菩薩的模樣。
李世民則是在衆人都已經站好之後纔不緊不慢的從殿後走了上來,待坐上那高高在上的寶座之後,那太監尖細的聲音纔再次響起:“陛下臨朝,百官參拜!”
隨着那太監聲音,大殿中如山呼海嘯般響起參拜之聲:“臣等參見陛下!”
是的,只是參見,並沒有人下跪,事實上大唐時期除了祭天,基本上並沒有下跪這一禮節,同樣也沒有‘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樣的口號,能這樣喊的除了李慕雲也就是長樂那個受寵的小丫頭罷了。
“衆卿平身!”李世民享受了一會兒萬丈榮光的感覺,像一個成功企業家般示意衆人可以起來了。
接下來李二陛下對上一年的工作進行了總結,對取得的成績進行了肯定,對那些不足進行了檢討,再然後便是給新一年的政府工作進行了規劃,爲大唐近萬官員指明瞭下一步前進的方向。
李慕雲聽的昏昏欲睡,整個人站在那裡直打蔫。
這政府工作報告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乃至將來,其實都是一個調調,與後世不同的是,大唐這個時期的工作總結是用文言文寫的,聽起來更是雲裡霧裡,完全不知所謂。
好不容易等到李二講完了,衆臣子再度恭維了一遍,李二才咳了一聲道:“前些時日吐蕃丞相向朕提出和親,相信你們中的一些人應該有所耳聞,有什麼想法說說吧!”
想法?除了那些個國公、王爺之類,三品以下哪敢有什麼想法,一個兩個全都閉上嘴巴老老實實低下頭,一副全憑聖裁的態度。
至於那些三品以上的傢伙,低聲議論了一會兒,從人羣中站出一人道:“陛下,臣贊成和親……。”
不等那人把話說完,李慕雲已經推開前面的李孝恭,越衆而出:“陛下,臣反對!”
針鋒相對,寸步不讓!這就是武人與文人的區別,李慕雲雖然頂着逍遙王的名頭,但骨子裡卻還是一個武夫,不會文人的那些彎彎繞。
而就在此前站出來的那人扭頭想要說些什以的時候,一個年輕的王爵站了出來,頤氣指使的冷笑道:“李慕雲,此是我皇家的家事,你憑什麼管?”
李慕雲撇撇嘴,不屑道:“李元昌,再敢跟老子裝、、逼信不信老子打得你滿地找牙?”
“你……”李元昌被懟的啞口無言,想到李慕雲此前的戰績後面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憋了半天才轉向李世民道:“皇兄,逍遙王殿前失儀,請皇兄爲臣弟做主。”
“慫貨!”李慕雲嗤了一聲,對着李二抱拳一禮道:“陛下,吐蕃人狼子野心,和親是假,意圖擴張纔是其本意,故而臣不同意和親。”
李世民看都沒看裝成一臉委屈的李元昌,反而是饒有興趣的對着李慕雲說道:“細細說來,若敢妄言,二罪歸一!”
二罪歸一,那意思就是如果你李慕雲敢胡說八道,那麼剛剛李元昌參他殿前失儀便是一罪,再加上胡說八道的罪名,正好兩罪。
魏徵原本打算出來與李慕雲好好辯上一辯,但聽了李二的話之後理智的停下了腳步,準備聽聽這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傢伙能有什麼樣的獨道見解。
而除了魏徵,其餘支持和親的傢伙們也都冷眼旁觀,都在等着挑毛病。
倒是武將一方的程咬金、尉遲敬德等人大咧咧的對李慕雲挑起大拇指,做了個老子挺你的表情,尤其是蘇婉晴,這個時候竟難得的擡起頭,對着他眨了眨眼睛。
李慕雲原本並不想趟這渾水,但奈何上一次薛延陀打算和親的時候他便極力反對,再加上前段時間當着李二的面表示反對和親,這個時候別說還有人支持他,就算是沒有人支持他,也得硬着頭皮頂上去。
想到這裡,李慕雲舔了舔微乾的嘴脣,朗聲說道:“陛下,臣之所以說吐蕃人狼子野心,原因有二。”
“其一,吐蕃與我大唐和親旨在借勢,用民間百姓的話說就是想要攀高枝,這一點相信不信我說陛下和諸位也都明白。”
“其二,若是和親成功,吐蕃便可藉機穩住我們,然後在高原之上藉機擴張,他們西面的象雄國還有北面的吐欲渾都將成爲他們征伐的對象,而我們大唐卻只能看着他們擴張。”
“至於其三,和親必然要有嫁妝,工匠等民間藝人怕是不會少,吐蕃國力孱弱,生產技術落後,有了和親的這些陪嫁,正好可以讓他們藉機發展。綜上所述,臣認爲吐蕃和親是假,意圖不規是真!”
聽完李慕雲的三個理由之後,大殿之上爲之一靜,時不時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
李元昌見無人出來反駁,哼了一聲說道:“李慕雲,你休要在那裡誇大其詞,剛剛你說的那些全部都是莫須有之事,我勸你最好還是當衆認錯,否則本王必要彈劾你欺君罔上!”
“嘭”的一聲,李世民重重一拳砸在龍椅的扶手上面,怒聲道:“放肆,給肽滾出去!”
李元昌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輕蔑的看了一眼李慕雲:“聽到沒有,皇兄讓你滾出去!”
不等李慕雲反脣相譏,李世民轉頭瞪着李元昌道:“朕說的是你,滾!”
“啊?!皇,皇兄,我……”
憑心而論,李元昌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這個親弟弟在李世民眼中竟然還不如一個李淵認的乾兒子,結巴了半晌,竟不知應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垂頭喪氣灰溜溜的離開大殿。
李元昌其實不知道,在李世民眼中,相比於只知道吃喝玩樂的他,李慕雲顯然要重要的多,就算是沒有他對吐蕃和親的分析,單憑其爲替長樂出氣格殺六個吐蕃護衛,再‘救’長孫皇后的功勞,就已經讓李二將其當成心腹。
而他李元昌對大唐有過什麼貢獻?或者說對李世民有什麼幫助?細想之下似乎除了爲李二削減一些國庫中的財富還真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
片刻之後,李元昌離開了大殿,此前第一個支持和親的老傢伙對着李慕雲沉聲問道:“逍遙王,不知你對剛剛的分析有幾分把握?”
李慕雲搖搖頭:“這位大人,我若說有十成把握你定然不信,但話說回來,其實這種國與國之間的事情,只憑莫須有便已經足夠,您認爲呢?”
不想他給老頭兒面子,老頭兒卻不領情,直不楞登懟他道:“這麼說郡王是承認剛剛說的只是信口胡說?”
這下可把李慕雲給氣的一佛昇天,二佛出世,抓着頭髮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子,才瞪眼指着老頭兒道:“信口胡說?老子這是信口胡說?你這老傢伙怎麼不信口胡說一個讓老子聽聽!”
“你……”對面的老頭兒瞬間也被氣的吹鬍子瞪眼,同樣伸着指頭戳着李慕雲,半晌才罵了一句:“豎子無禮!”
李慕雲立時還以顏色:“爲老不尊!”
“我……,你……”老頭兒被氣的呼呼直喘粗氣,你你我我半天,兩眼一翻‘嘎啵’暈了過去。
這下子,李慕雲算是捅了馬蜂窩,一時間跳出無數老頭子,紛紛指着李慕雲數落,只是翻來覆去也就是那麼幾句,除了豎子就是無恥之徒,沒有任何一點新意。
這一切變化太過突兀,突兀到坐在寶座上的李二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發生,偌大朝堂一時間如同菜市場一般,無數老頭兒的數落中夾雜着李慕雲時不時的反擊,哪裡還有半點大朝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