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稍微整理了行裝,收了笑容,只感覺完全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了,這才緩緩邁步通過儀門進了大堂,然後奔門房而去。
“梆、梆、梆”王三伸手使勁朝着門房敲了幾下。工夫不大,只聽“咯吱”一聲響,門房被人從裡面打開,一個人提着燈籠迎了出來。還未待王三說話,卻聽那人恭言道:“哎呀,老爺,今兒個,您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難道是樂子耍的不夠盡興不成?”
王三沒有搭話,卻只把手放在脣前,輕咳幾聲。來人見狀,頗爲奇怪,手舉燈籠將王三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來人並非他的老爺。於是他忙收了笑容,拉長面孔,厲聲喝道:“大膽狂徒,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難道你眼瞎了不成,這麼晚了也膽敢亂闖縣衙……”
此人話音未落,卻見王三猛的伸出手臂,對着來人左右開弓,只聽“啪啪啪”幾聲脆響,那人被他這一陣耳光打的暈頭轉向,幾欲跌倒。
那人呆了半晌,這才捂着臉,口中只敢吱吱嗚嗚道:“你……你……”卻是不敢再胡亂聒噪,身上那股囂張氣焰,頓時小了許多。
王三裝着模樣,輕哼幾聲,斜着眼睛看着來人,冷冷的喝道:“他媽的,現在這世道,難怪老百姓怨聲載道,原來連只看門狗都敢如此霸道。”他頓了頓,指着那人又說道:“你可認得老子是誰?諒你這種無名小輩,也敢對老子大喊大叫?他媽的,你有幾顆腦袋?”
那人被王三這一副義正言辭唬的一愣愣的,忙又仔細上下將王三打量一番。卻見王三身材魁梧,膀大腰圓,一臉豪氣,更讓他吃驚的是王三上下着裝打扮,甚是華貴。橫豎看來,都是一副有權有勢出身的公子哥一般。
他做的是看門的營生,來來往往見過各種成色的人,何止千萬計?他一邊暗罵自己眼拙,忙立刻換了一副面孔,認同強擠出幾分笑,點頭哈腰說道:“這位小爺,還請饒恕小人這雙狗眼一時昏花,沒有識清小爺的威嚴。敢問小爺尊姓大名,也讓小人長些記性。”
王三見此人已然入了自己的圈套,心中一陣暗笑。他強忍內心的歡樂,又裝模照樣的咳了幾聲道:“哼,就憑你也敢來問小爺的尊姓大名?不是老子不想說給你聽,只是,若是你知道老子的姓名,恐怕你這項上人頭嘛……”
那人本是向問了王三的姓名,再順着拍上一程馬屁,卻沒料到,這問個姓名竟然和自己的人頭又扯上了關係,當即嚇的是魂不附體,渾身竟是一陣顫抖起來,臉色漲的通紅,結結巴巴道:“小……小爺,這……這……”
“咳……咳”王三又裝出模樣,故作聲勢,緩緩說道:“老子也就是如此一說,你害怕個甚事?俗話說的好‘不知者不怪’嘛,老子也沒說要怪罪你不是。”
那人一聽着話,感激涕零,差些沒給王三跪了下來。他忙又一陣點頭哈腰道:“不知,不知小爺,卻是要找我家老爺?小……小的,這……這就去給您稟告去……”
王三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說道:“恩,這不就對了麼,早如此又如何會捱得老子兩個耳刮子。恩恩,快去給你家老爺通個信去,就說老子來了。”
那人忙又點了頭“哎”的應了一嗓子,急急忙忙的就往二堂奔了過去。他匆忙的行了一程,好似又忽然悟起什麼似的,忙又回了頭,到王三近前,低聲道:“這位爺,小的又……又糊塗了……咱家……咱家老爺,剛,剛出了門去,還……還沒回呢……”
王三聽的此言,冷冷的恩了一聲,道:“這麼說,偌大個華陰縣,現在就沒有一個可以理事的人了不成?朝廷養了你們這班廢物有何用?”
那人見自己剛纔的話,竟然又引了王三一通怒火,又是魂不附體,忙又解釋道:“大爺息怒,大爺息怒。我家老爺不在,張爺卻在,小的這就,這就去給您喚去。”他話還未完,身子早已經跑出數丈之外了。
王三見那人如此狼狽,早已經是樂不可支,心道:“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便是老子如何再能裝,若不是借了那王李豫的一身衣裝,如何能有如此神效?這種狗腿子,也真他媽的有趣味,剛纔還是小爺,小爺的叫,才片刻的工夫就變了大爺了。”
他正胡亂思想着,耳邊聽的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又一陣火光從遠及近到了近前。
王三擡眼看去,這次竟是來了四五個人。爲首一人,着了一套官服,緊走幾步,衝王三行了一禮,說道:“在下華陰縣縣丞張一柄,請問這位壯士是?”
王三又是目不斜視,將胸脯高高挺起,哼了幾聲,伸手入懷中,將李瘸子交給自己的那塊可行的“監察使”權力的令牌掏了出來,交到張一柄手中。
王三又“咳……咳”幾聲,他看着張一柄將令牌翻來覆去,仔細一陣查看。本料得張一柄看罷,也肯定會像當日李玉蛾那般,認定自己是朝廷“監察使”。那日憑李玉蛾那般高貴的身份都那麼恭敬,他想着這一個小小縣丞,起碼得嚇的三跪九叩,屁滾尿流,更得行的一番大禮纔是。
王三靠着此牌,嚐了些甜頭,便是以爲有此名頭可以唬遍天下不交稅一般。但他這次,卻是又機關算盡太聰明,百密之中又是一疏。那個時期,監察機構分工各有不同,一般而言有官面上的監察官員,還有一種就是李瘸子這種,屬於特殊監察機構。
這種機構裡的人員,一般都有極高的隱密性。他們表面上看或者是普通官員,或者是商人學者,更或者是街頭乞丐,身份各有不同。實際上他們統一受朝廷最高當權者直轄管理,在帝國內外收集當權者所需要的各種情報。
如此“監察使”,李玉蛾這種在帝國上層混跡了幾十年的王族貴胄能識得此令牌,已經算是罕見,眼前這低等小吏卻是如何能識得此令牌?
張一柄將令牌看了半晌,搖了搖頭,又擡眼將王三從上到下又仔細打量了一番,並沒有給王三行三跪九叩的大禮,相反卻冷冷的問道:“你這廝,到底是何人?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