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喜啊!”
陸贄興沖沖地跑到了明堂,臉帶笑意。
武元衡、裴土自和李絳先後到來,幾名皇子也先後奉召到了明堂。李誦威嚴地掃視了衆人一眼,威嚴的目光卻無法掩飾嘴角的一絲笑意。李誦道:
“各位愛卿,召各位來,是因爲收到了一份報告,說逆臣田季安已經於本月初一**掉了,經查證,消息屬實。魏博現在秘不發喪,暗中立田季安長子田懷諫主事。朕想聽聽各位怎麼看。”
笑容已經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浮現。武元衡笑道:
“田季安已死,則魏博定矣。田懷諫不過十歲小兒,當得甚事?主弱將強,難免人心不齊,待我軍討平鄆州之後,大軍四面圍着,不等官軍進攻,魏博就會內亂叢生了。所謂天賜良機,收拾河朔,正在此時。”
李絳卻道:
“事情果然如此。只是臣以爲事情不會這麼容易。一來等平定鄆州以後,我軍將士鏖戰已經一年,師老兵疲,將士厭戰,不能再繼續進攻;二來西邊局勢不靖,朝廷要調動大軍備邊;三來脣亡齒寒,兔死狐悲,淄青平後朝廷再下魏博,成德和盧龍雖然不和,但是這種形勢下只怕會有所動作,狗急跳牆之下說不定會引胡兵入河朔,朝廷不得不防。所以臣以爲不如按兵不動,如武相公所言,魏博必有內亂,朝廷可靜觀其變,徐徐圖之。”
兩位宰相意見相左,眼看要起爭論。李誦道:
“朕以爲,不管怎麼做,還是要儘快把田季安的死訊散播出去,並要範希朝和張茂昭、烏重胤加緊進攻。就算到時候真的無法武力解決,也要趁此時爭取最大的利益,以利將來平定河朔。”
陽谷淄青軍營,一名將領匆匆鑽進劉悟的中軍大帳,道:
“知明(劉悟表字,杜撰,好歹他祖父曾任平盧軍節度使吧),大事不好了,外間有流言說,田季安死了!”
劉悟一愣,問道:
“老張,消息屬實嗎?”
來將道:
“我在得到這個消息後,特地去和聶鋒手下的副將求證,這人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我估計假不了,纔來找你。”
雖然是夏天,劉悟頭上已是冷汗直冒。來將道:
“知明,眼下這個形勢,弟兄們可是全看着你了,你得給弟兄們拿個主意。”
恆州,成德節度使府,王承宗猛地站了起來,驚訝道:
“田季安這廝,才三十一歲就死了?”
得到確認後,王承宗揹着手轉來轉去,驀地停下,吩咐道:
“讓承通和王庭湊帶着一萬人靠近貝州紮營,隨時待命。另外,讓承迪去一趟魏州。可惜了,劉濟那老匹夫恨我成德入骨。不過,去,召所有僚屬將領來見,看誰能爲我去一趟幽州,說服劉濟那老匹夫和我成德一起對付朝廷。”
興治三年五月初一日,魏王田季安在魏州薨於中風,年僅三十一歲。魏州本來決定秘不發喪,不料風聲走漏,傳言四起,範希朝和烏重胤趁機進攻,連續擊敗魏博軍。魏博不得不公佈田懷諫死訊,其子田懷諫在魏博文武擁戴下繼任魏王。
“參見王妃!”
白幡飄動的靈堂內,魏王妃元氏一身素衣,臉帶淚痕,跪坐在田季安靈前,端的是一枝梨花春帶雨,我見猶憐。不過同樣一身素白的魏博的文武官員們卻不敢心存憐香惜玉的心思。畢恭畢敬地在宗族長輩田敬和董紹、史憲誠帶領下給王妃見禮。元氏點頭之後,田敬和董紹上前扶起跪坐在元氏邊上的田懷諫。然後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在田敬和董紹、史憲誠帶領下一齊跪下。
“參見魏王!”
田懷諫按照先前田敬教的,舉起了右手。接着衆將在史憲誠帶領下在田季安靈前發誓要誓死輔佐小魏王。發誓完畢,田懷諫令諸文武起身,一聲“謝魏王”之後,諸文武官員紛紛站起,而後逐一走過田懷諫面前行禮兼自我介紹,宣誓效忠。田懷諫在一片眼花繚亂之中度過了自己嗣魏王的第一天,也是最後一天。
“母妃,孩兒身邊沒有貼心的人。孩兒想讓蔣士則服侍我。”
文武退下後,田懷諫怯生生地朝着元氏道。元氏輕嘆一口氣,道:
“孩兒你已經是魏王了,什麼事情自己可以做主,不用來問母親了。”
十歲的田懷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過有一點他明白了,蔣士則可以回來了。元氏又吩咐田懷諫道:
“如今你也是魏王了,是田家的一家之主,家事和鎮事都要放在心上,不要貪玩了。如今你父親去世,朝廷十五萬大軍攻打魏博,我魏羣龍無首,你又年幼,只怕難以抵擋官軍,去和文武宗族們商議討個法子來保全六州和宗族吧。文武們在前面等你,你且去吧!”
“參見王妃!”
董紹畢恭畢敬地站在元氏面前。元氏依然跪坐在田季安的靈柩前。元氏親啓朱脣道:
“董大人不在銀安殿和小魏王議事,卻來靈堂作甚?”
“臣下有一事不得不請王妃定奪。”
董紹道,見元氏側起耳朵,繼續道,“先王臨薨前,曾召相州都督田興到魏州就任大司馬,總領六州軍務,王妃可知否?”
元氏道:
“先王的政事,哀家如何曉得。不過人說興叔文武雙全,可以興旺我田氏宗族。這個任用想來是好的。”
董紹道:
“王妃有所不知。田興都督固然是文武雙全,也是田氏宗親,但是先王屍骨未寒,小魏王威信未立,這個時候田都督手握兵權,即使他沒有異心,也難保這六州之中沒有人會乘機爲自己謀利,煽風點火來立這擁戴之功啊!那時候,王妃和小魏王該如何自處呢?田大司馬明日就能到達魏州,王妃和魏王該有所決斷。”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元氏一個婦道人家,田季安又極其強勢,不準元氏過問政務,哪裡有什麼見識?聽董紹一說,果然慌了神,直起身子道:
“董大人,那該怎麼辦呢?”
董紹挺起胸膛,道:
“夫人莫慌,下官已有定計。”
董紹走後不久,田懷諫就在田敬和董紹、史憲誠等人陪同下回到了靈堂。一到靈堂,田敬就對元氏道:
“下臣等商議了許久,皆以爲先王新逝,人心不穩,朝廷大軍壓境,我軍連敗之下,更是士氣低落,實在不適宜再繼續和朝廷打下去了。爲保全和魏博和我田氏宗族,下臣們商議,此時應該自去王號,上表向朝廷輸誠,以罷干戈,休養生息。請太妃娘娘和魏王定奪。”
說是請兩人定奪,但是田懷諫只是個屁孩。見衆人目光瞧向自己,元氏道:
“哀家孤兒寡母的,只能仰仗各位大人,各位大人既然以爲這樣好,那就這樣吧。”
董紹出列拱手道:
“只是娘娘和魏王需要知道,先王稱王自立,在朝廷是不赦之罪,而且官軍連勝勢大,我大魏無論在理還是在實力形勢上均處於劣勢,爲了輸誠成功,還得要多做讓步,那時少不得要割讓土地,請官吏,輸兩稅,才能洗雪魏博上下。”
元氏含淚道:
“這個哀家如何不知?但憑各位大人了!”
董紹道:
“太妃娘娘開明,實乃臣下之幸。只是還有一事,既然要自廢王號,那麼先王所定的官稱、禮儀等都要廢除,還有新設的大司馬一職,也不合適了,大司馬現在還沒有到魏州,該怎麼安置大司馬請娘娘示下。”
元氏道:
“哀家不是那種喜愛虛名的人,傳令下去,從此以後哀家恢復稱夫人,懷諫的王號去了,還是像以前一樣暫領節度留後吧。至於興叔,從病中起復,不能虧待了他,署興叔爲衙內兵馬使,駐博州吧。”
瞧這安排的,官軍的前鋒正在博州遊弋呢。
嗣魏王田懷諫繼位後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召回了蔣士則。第二件事情是自廢魏王號,任節度留後,田季安所設的一切官職禮儀不合朝制的盡皆廢除,並派人赴洛陽上表乞求歸附。第三件事情是起用田興爲衙內兵馬使,駐博州,這一件事情不禁讓魏軍將士深感不滿。好在田興本人沒有什麼話說,魏博各軍也就沒有掀起什麼風Lang。第四件事情,就是派出使者前往幽州、恆州、易州、滄州,請求劉濟、王承宗、張茂昭、程權等代爲陳情。
五月二十六日,魏博上表請罪,請求朝廷准許魏博歸降,恢復魏博朝貢,情願割澶州、相州給朝廷,並獻錢糧百萬,請刺史,輸兩稅。劉濟、王承宗表章相繼入朝。當日,李誦召集大臣會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