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說李泰糊塗。
李泰面對一臉懊惱無奈,語氣中充滿焦急的杜正倫,展顏一笑,扶着杜正倫坐好。笑道:“杜侍郎,別急啊,有話慢慢說。”
杜正倫接過李泰遞過來的茶盞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埋怨的嘆息一聲,苦口婆心的說道:“殿下。您糊塗啊!那永嘉縣的衆人,大小也是朝廷官員,你說斬就斬了,這不符合朝廷規矩啊,若是有人追究,您也不好說話啊。”
李泰一撩衣襟。在杜正倫對面坐下,接過惠蘭送來的茶水,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這麼說來杜侍郎已經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嗎?”杜正倫對李泰滿不在乎的神情有些不滿:“那可是二十七顆人頭,殿下說砍了就砍了。你行刑當天,就有人快馬飛奔告訴了老夫,老夫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別說是老夫,就是這河南道上上下下沒有不知道的。小
看着對面低頭不語,一門心思品茶的李泰,杜正倫再次嘆息一聲,勸誡道:“殿下,你太糊塗了。不是糊塗,是莽撞。您是河南道巡察使不假,可是您不要忘記,您只有巡察之責,卻無處置之權。若是一人兩人也好。一下子二十七顆人頭落地,這河南府的官員會怎麼想?這河南道數十個州府的官員會怎麼想?長安三省六部的官員又會怎麼想?陛下那裡還會怎麼想?這些你想過嗎?”
“我的越王殿下啊,若是一兩個無恥之徒也就罷了,您的身份,您的職位在那裡,沒人會多說什麼。可是這是二十七個啊!就算是他們犯了謀反大罪也不該由你來處置啊。”
杜正倫的這一番話,頗有推心置腹的意味,李泰也不能對此裝聾作啞。擡起頭小凝視了杜正倫半晌,李泰緩緩說道:“杜侍郎,非是我李泰嗜血,而是他們的確有取死之道!”
“那又如何?”杜正倫見李泰的態度強硬,眉頭一皺:“殿下,您別忘記了,這身犯死罪之人還需要三省六部審覈,陛下御筆親題,才能執行。不管如何。也不該由您一言而決。何況”
“何況什麼?”李泰的眼眉一挑,看向杜正倫。
“何況那個永嘉縣令廖成祥還算是鄭刺史的丈人。您將他丈人斬了,還住在他的府中,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兩相你都不看,還要看在鄭刺史的這份香火之情呢。”
聽到杜正倫的話語,李泰咧嘴一笑:“怎麼杜侍郎?本王記得您學的是儒家啊,什麼時候開始信佛了?”
“老夫不信佛!”杜正倫沒好氣的瞪了李泰一眼,沉聲說道:“殿下,別岔開話題。老夫正和你說正事呢!”
李泰明白杜正倫是一番好意,在爲自己擔心。擔心是自己一時的年輕氣盛,怕自己犯下大錯,纔會急切的找到自己。一是來勸誡自己,二是來想看看能不能商量出一個補救的辦法。
李泰對這件事情卻是心中有了計劃,但又不能和杜正倫明說。想岔開話題,而杜正倫卻是一門心思想知道個究竟。
無奈之下的李泰只好示意惹蘭把他從永嘉縣帶來的文卷拿了出來。李泰一聲不吭的將衆人的供狀和董子默整理出來的文卷;攤在杜正倫的面前。
“這是什麼?”
李泰對杜正倫的詢問閉口不答,示意他看完再說話。
杜正倫大略的看了一遍之後,合上文卷,以肘支撐着身子,久久不。《小》休息,休息一下吧《說》書名號部分是文字版網站《屋》“杜侍郎,這些人可有無辜之人?可有不足以處以極刑之徒?”
“殿下啊!”杜正倫擡起頭來,無奈的嘆息一聲:“這些人是該死,白死不足以恕其罪,但卻該由殿下下令。您是爲永嘉縣百姓出了心頭這口惡氣,但您想過沒有,您在此之後,又將自己置於何地呢?”
“顧不得那麼多了?”李泰微微的搖搖頭,帶着一些愕悵的說道:“除惡即是揚善。顧不得那麼多了。杜侍郎,您也是久在長安之人,我越王李泰的風評如何您最清楚。若不是事非得已,我又怎麼會下此狠心呢?”
杜正倫點點頭:“殿下在長安的風評老夫清楚。說句不客氣的話,軟弱有餘,強硬不足。您非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通宵狠手,這個老夫十分清楚。就是因爲如此,老夫在聽說永嘉縣的事情之後,纔來到了殿下這裡,希望能進老伕力量幫到您。不過現在看來,當您在下令的時候,已經想好以後的應對了,是嗎?”
“哪有什麼應對?小,李泰呵呵一笑,矢口否認:“我根本沒想什麼應對,也不需要應對。他們是有取死之道,上天借我的手懲治這些作惡之徒。沒什麼需要考慮的,更不需要應對。話說回來,我砍了他們又能如何,即便是父皇責罰,能夠爲民做主一次,又有何妨。”
李泰請抿一口茶水,豎眉說道:“杜侍郎,你是儒學大家,一定知道聖人的那句“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王我今天就是按照聖人的教誨做的。我本無錯。誰有敢說我什麼呢?”
李泰說的正義凜然,杜正倫雖然對這番話心有感觸,卻不認爲李泰真的是這麼想的。李餓視走這樣,杜正倫的心中越是肯定李泰早已想好了應對之咀。…李泰神情輕鬆,杜正倫也不再爲李泰着急,微微一笑。重新翻看起李泰帶皿來的文卷和供狀來。
文卷衆多。杜正倫暫時放在一邊,仔細的觀看起供狀來。一番細讀之下,杜正倫的局頭越皺越緊,沉住氣看完最後一張,擡起頭向李泰確定道:“殿下。這些供狀全無一點虛假之處嗎?”
“當然!”
雖然杜正倫帶着不敢相信的語氣詢問,卻不是代表他不相信李泰,而是這些供狀上的罪行讓他難以置信。見到李泰斬釘截鐵的十分肯定的回到。杜正倫眼睛半眯,忿忿的說道:“該殺。每一個都有取死之道。就是老夫在。估計也忍不下去。”
“當然!”李泰說道:“我本就不是濫殺之人。若不是證據確鑿,但凡有一點疑惑之處,我都會給他們留下活命的機會。”
“可惜啊!”李泰嘆息一聲,將杯中殘茶一口飲盡:“俗話說“天作孽,由可爲。自作孽,不可活。他們的死是自己找的。”
“是啊”。杜正倫手指着供狀,恨聲說道:“單單說私賣官糧這一項就足夠用他們的性命以正國法工殿下,您看看,這偌大的縣衙糧倉被他們私賣一空,僅僅剩下不足一成的糧食,還是被水泡過的黴糧,根本不能入腹。他們將數萬治下災民置之於險地。就憑這項罪名,他們就是百死不足惜了。”
杜正倫因爲地位和職責的關係,看過供狀後將注意力放在賑濟災民的糧食問題上。李泰卻不是。
微微搖搖頭,李泰沉聲說道:“杜侍郎,你手中的供狀我看了不止一遍。若只是私賣官糧,小王絕對不會當場處死他們。而是會交給戶部刑部論處。本王講他們當場斬殺是因爲他們做下了天怒人怨之事
“杜侍郎。您且惡看看關於小山她姐姐的案子。你想想,在莊嚴肅穆的縣衙正堂。他們竟然能夠犯下如此大罪。”
“縣衙正堂是什麼地方?那是代表着朝廷臉面,代表着朝廷權威,而他們偏偏將這樣的一個地方當做施暴的場所。士可忍孰不可忍,當他們將朝廷法度當做兒戲,當他們將朝廷顏面至於不顧的時候,本王爲什麼要讓他們多活幾天?”
“還是那句話。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國法,不殺他們,這朗朗乾坤之下就再也沒有什麼公理道德可言。他們該殺,必須殺”。
李泰一副義憤填膺,怒目圓瞪的樣子,說得杜正倫一愣一愣的。杜正倫雖然對這樣的口號一樣的言論見多了,但李泰的神情卻是唬得他一愣。
李泰的故意的做作被他看在眼裡,苦笑之後搖頭說道:“殿下,息怒,息怒。不要這麼激動。沒人敢,也沒人會說你殺的不對。不過是說不合乎規矩而已。您也不必如此憤慨。”
明明知道李泰是在做樣子。堵他的嘴,但杜正倫也不得不好言相勸。《小》休息,休息一下吧《說》書名號部分是文字版網站《屋》李泰故意做成這樣一方面是不想在就這個話題和杜正倫討論下去了。已經將人殺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杜正倫改日回到長安時候能爲他在羣臣之中說幾句好話。李泰有把握安撫好李世民,卻沒辦法在羣臣面前爲自己辯解。
由李泰自己在羣臣面前解釋,是越描越黑的事情。而杜正倫作爲老臣,在長安羣臣之中還是有一定威望的,由他來爲李泰解釋,會少卻李泰很多麻煩。
杜正倫心裡清楚李泰的想法,卻裝糊塗的沒有表態,卻是搖頭不語。李泰也不能在這個小時候逼他,只能是岔開話題。
“杜侍郎。我離開洛陽也有一段時日了,不知道您統計這河南道存糧的結果如何?。
李泰不說這事,杜正倫的表情還算自然,一提起這件事,杜正倫就開始滿面愁容。考慮了一下才對李泰細說。
“殿下,這幾日也有一些人從周圍飛府縣回來稟報了。那些府縣聽說暫時不追究他們的過錯,加上衆人查檢的比較嚴,到是得到了差不多的存糧實數。但卻沒一個好消息。下邊州府存糧都在三成左右,最多也不組五成。甚至存糧一成的也大有人在。”
“總體來看。越離洛陽近,這存糧是越少,越遠。存糧越多。但現在的從下邊州府回報來看,老夫對災民的口糧問題很不樂觀,此次賑濟災民的糧食缺口很大啊
雖然這種情況在李泰的意料之中,但李泰還是心中犯愁。考慮過後,辦法是有的,但現在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既然已經如此了。杜侍郎有沒有什麼應對的辦法?”
李泰試探性的詢問讓杜正倫臉上的愁苦之色更重,重重的嘆息一聲之後,杜正倫緩緩的說道:“遠處的還好,多少也能再應付一眸子,但這洛陽附近卻是快要斷糧了。老夫估算了一下,最多好能維持旬日而已。一想起這事來,老夫就是一腦門子的憂慮
“殿下,有道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老夫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是連番催促朝廷儘快調派糧食,除此之外,真的別無他法了。殿下,您有解決的辦法嗎?。
“暫時還沒想到。”李泰沒有將心中的設潑心出來,支吾着換了話題!,“杜侍郎,糧食問題現在沒辦。現在卻已經是深秋了,你看是不是應該考慮災具的過冬問題了?”
“老夫也正犯愁這件事情呢。眼看着這天是越來越冷了,災民過冬問你必須開始考舟了。否則,一旦嚴霜降下,那個時候飢寒夾迫之下,餓孵必然遍野,若不及早解決,後果不堪設想啊。”
杜正倫在這點上和李泰想到一起去了,看着李泰關注的眼神,再次緩緩說道:“殿下,老夫有一個設想,正想和殿下商討一番《小》休息,休息一下吧《說》書名號部分是文字版網站《屋》李泰衝着杜正倫一拱手:“杜侍郎,有話您儘管直說。”
杜正倫也不客氣,緩緩的說道:“殿下,以目前來看,災民需要糧食,需要禦寒的住所,所以老夫結合兩者在心中有了一個設想,卻不知道合適與否,所以想和殿下商議一下。”
“老夫是這麼想的,既然兩者災民都需要,但現在看來,朝廷一時之間還不足以兩面前顧全了,所以老夫想,朝廷可以出糧食,讓這些災民自己建住所。這樣一來,災民有糧食吃,又有事情做,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無所事事的整天守在粥棚前。殿下以爲如何?-小-吟蕩的分割-說-吟蕩的廣告“屋’李泰心中一動,這就是以工代賑,或者說是以工代賑的雛形。災民自己爲自己建住所,由朝廷爲他們提供必須的糧食。這樣朝廷之需要付出賑濟的糧食,卻同時解決了災民的過冬問題,一舉兩得。
李泰在心中同意了杜正倫的提議,卻沒有急着表態,而是緩緩的說道:“杜侍郎。這個辦法應該是可行的。不過其中還有許多問題需要兼。
“例如。如果一家之中全是老弱病殘之輩又該如何?如果一家子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人,這建房也好,做別的也罷,他們根本伸不上手。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餓死?凍死?”
“還有。參與建房之人又給他們何種待遇?每天給他們的糧食數量如何?如果兩家人,其中一家四口,有一個壯勞力,能夠參與到重建之中。另一家十口人,同樣有一個壯勞力,也參與到重建之中。那麼同樣做工之後,是否給他們同樣的口糧?”
“若是給同樣的口糧,您又怎麼能保證這些口糧夠他們一家人吃飽肚子呢?若是按照他們家庭的人口給口糧。那麼對家裡人口少的人是不是不公平呢?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樣容易出亂子啊
“當然。我想到的之是一小部分,其中的事情很多,恐怕不是你我能夠兼顧過來的。”
聽到李泰連續提出問題,杜正倫臉色有些難看了,皺眉說道:“殿下,按照您的意思,是不同意老夫的設想了?”
“非也!”李泰搖搖頭,說道:“我同意。只是在大體上同意。小王沒有施政的經驗,真正執行起來還需要杜侍郎您自己斟酌一下,儘量的圓滿。儘量的保證讓災民活下去
杜正倫聽到李泰明確的表態,心中一鬆,笑道:“殿下放心,老夫也不是魯莽之輩,這個只是一個設想,具體實施還要訂立細則。只要殿下同意就好。別的老夫會和各個州縣的主官具體研究,一定盡力達到殿下的期望
“不是我的期望啊!是數十萬災民的期望,是他們活下來的機會李泰嘆息一聲:“而且我只是巡察使,賑濟災民的事情不應該在小王的職責範圍,杜侍郎心中有數就好,不需要顧及本王的態
杜正倫的想法是好的,可惜李泰根本不想參與其中。杜正倫找李泰商量是因爲心中沒底,想拉着李泰一起。這樣有功勞寧可分李泰一半,若是惹出來禍事,有李泰參與其中,李世民也不過於責罰他。
他可是親眼見到李世民對李泰寵愛到何種程度的,在一件沒有把握的事情上,拉着李泰一起是他最好的選擇。
李泰心中卻明鏡般的瞭解,如果沒有出差錯的話,杜正倫的這個賑災方法執行下來,肯定在大體上是成功的。李泰的拒絕是不想在期中分一部分功勞。
杜正倫卻不這麼想,他以爲李泰是在嫉恨他網網沒有答應李泰回到長安爲他在大臣之間說好話,所以在這個時候拒絕他。
低頭思考了一下,杜正倫擡起頭,笑道:“殿下,話不是這樣說的。你我二人一起來到這河南道,不管是我的安撫使,還是您的巡察使,都是爲了賑濟災民的一體兩面而已。不必分的太細。就像您在永嘉縣連砍了二十七顆人頭一樣,這整治官吏中也有我的一份功勞。”
李泰對杜正倫的這一番話大感奇怪,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是感覺到杜正倫的話中有話。李泰對杜正倫的拒絕本來就不走過於堅持,此刻杜正倫話中不僅僅是要分他一份功勞,還要將永嘉縣的事情攬去一部分過錯。
李泰不在意“以工代賑。的功勞,卻在意杜正倫想攬去的過錯,有杜正倫爲他分擔一些,以後回到長安的時候也好說話。
想到這裡。李泰也就不追問杜正倫話中的意思,輕輕的點點頭,示意杜正倫。同意他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