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涼的晚風吹落了最後一片樹葉,夕陽西下,在這寒冷的冬夜,連小動物們也無精打采地躲藏在洞穴裡。池塘裡的青蛙不見了身影,樹洞裡的小蛇更是蜷曲着身體,毫無聲息預備度過這一段漫長的冬夜。
一葉孤舟畫肪自在的飄在太液池中,無人駕舟,只是隨着太液池中的暗流,靜靜的飄動。
輕輕的吸了口氣,一絲清冷的幽香縈繞在李治的鼻間,溫柔的摩挲着懷中佳人的三千青絲,李治的心如同太液池的水面,靜夜無波,偶爾卻也泛起陣陣漣漪。
一輪明月高高地掛在天空,銀白的光芒灑向大地,彷彿給大地灑上一層銀粉。些許寒風吹過,積滿雪的樹杖摩擦着掉落下晶瑩雪白的雪粒,大明宮的夜色寧靜、美麗。
此時無聲勝有聲,白日枯燥的政務,讓李治持別享受此刻心靈的平靜,這是隻有懷中這個小丫頭才能帶給自己的感覺,也許是因爲太熟悉了吧,不需隱藏。
“淑然,你和聯相識已有十年了吧……”李治略顯疲憊的輕聲問。
“十二年連十天……”蕭淑然緊偎在那熟悉卻有點陌生的懷抱,美麗的眸子始終沒有離開過李治的臉,雪嫩的小手撫摸李治的眉宇,“稚奴,你變得喜歡皺眉頭了,是見到淑然不高興,還是淑然沒有別人好看……”
無聲的搖了搖頭,李治低頭看着蕭淑然,低聲道:“淑然很美麗,如果長安第一名娛都不美麗,那麼那些普通女子就可以去跳曲江了,聯只是感覺累了,心累了,想歇一歇,但很多人很多事,都讓聯停不下腳步,逼着聯一直的蹦跑,一刻也瀉不了。”,“男兒一生,一爲蒼生,二爲紅顏,累也好,苦也罷,都要咬牙撐着,是酸,是苦,是辣,是甜,是樂,只有飲下的人才知道,大不了哭一場就走了,淑然的懷抱永遠爲稚奴留着。”望着李治稚嫩卻已滿是滄雜疲憊的神色,蕭淑然感覺心都被揪住一般。
苦笑的搖了搖頭看着畫肪外,無盡的黑夜,李治嘆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誰說男人少淚?只是世間不許男兒流淚罷了,聯有時真的想像那綠林好漢一般,抱頭痛哭、灑淚分別,愛憎分明;在雨天,像那老百姓一般,穿着木屐,在雨水裡也瘋一次,聯現在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小時候問父皇做皇帝累不累的時候,他會抑制不住的跑到後殿哭出來”真累啊。一天只能睡四個時辰,太多的摺子和事情等着聯去做,聯原本想,放棄吧,這個時代有他自己的發展規律,何必那麼幸苦呢,可是又不甘,好不容易”來到這個時代,知道了很多東西”不去改變,總覺得冥冥中傀對什麼,可是,我本一憊懶之人,卻要硬去學那古之明君,學那拿破崙,學那贏渠樑,學那朱元樟,如今萬事都走上軌道,釀成了這杯苦酒,卻要聯咬牙飲下去啊。”,蕭淑然不懂,他不懂拿破崙是誰,不懂朱元鼻是誰,只知道一個贏渠樑,是先秦之時的秦國國君,但蕭淑然不想懂,她只知道自己只要像以前靜靜的等他就好,在他累的時候,能夠像往常一般,爲他溫一壺美酒,袍一杯香茗,哪怕沒有青衣姐姐的完美,但終究是自己的心意。
“稚奴,淑然愛你,好愛好愛的……”蕭淑然癡癡的撫摸李治光潔如玉的劍削般的面頰,眼圈驟然通紅,帶着哽咽夢囈的依戀道。
微風呼嘯而過,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緊緊相擁,這一刻兩人心中只有彼此,天地間其它的紛紛擾擾,離他們遠去。
不知何時,畫肪的燈光,悄然熄滅,畫舫輕輕的盪漾起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似強似弱的在湖面上,波動開來,猛然一陣突兀的尖叫聲在冬夜下響起,隨即歸附平靜,不久,畫肪中飄出足以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和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李治在溫柔蜜意的享受他的人生,但一場暴動卻在大唐的龍興之地。山西太原,醞釀,沉默,爆發。
自從高句麗、百濟、新羅亡國之後,三國百姓們,被成千成萬的遷徙到中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些年老傷殘之人,都死在遷徙途中,等到了關中之後,百不存一”然後這些奴隸被各個世家豪族以及普通百姓僱傭,去開河挖渠,勞作開荒,那年老之人更是不到一月,就死絕了。
本來這也沒什麼,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又怎麼能顧慮的太多,但關鍵的是,哪怕有朝廷條例的規定,奴隸一旦被僱傭出去,死傷都要賠償,但還是日日都有奴隸死亡。
這是不可避免的,一來水土不服,從東北到乾燥的關內,甚至到江南水鄉,期間千里之遙,生個病算是正常的;二來,既然僱傭奴隸,給朝廷交租憑費,那自然要成倍的壓榨剩餘價值,那還顧及什麼,所以很多沒經驗的僱主,要自己的奴隸超時超負荷的勞作,甚至大冬天的,都沒有什麼禦寒的襖子,這充分說明了一個現象,奴隸主永遠是罪惡的,哪怕是自詡禮儀之邦的中原王朝也是一樣,而導致的最直接的一今後果,就是奴隸的大量死亡。
而三國奴隸,因爲金喜善的緣故,新羅的奴隸待遇最好,而所謂的待遇最好,就是一旦致死致傷,陪的費用也是其它兩國奴隸的數倍,這就讓大唐百姓豪門在使用的時候,稍稍注意了一點,就那麼一點就夠了,例如冬天的時候,給他們一些爛襖子裹身子,吃的東西加上幾兩,這樣存活率就高了許多。
世間事不患寡,而患不均,這一比較之下,那高句麗、百濟兩國的百姓和戰俘們,心中吃味了,尤其是新羅原本在三國中最是弱小,信奉拳頭真理的遼東之人,心中的不平衡越加的大了。
在某些原本算是兩國高層貴族的豪門的策動推動下,兩國的戰俘們,下定決心,來一次集中營大逃亡。
山西產煤,是中國人都知道,不知何時大唐開始大規模的使用媒炭子,尤其是軍中和在遼東開荒的世家們,更是煤炭的大主顧。
鍛鍊刀劍弓弩,需要煤;取暖更需要煤,有需求就有供應,太原郊外的露天礦場,形成個個官方、非官方或者有官方背景的合資礦區,他們的背後都是大唐的世家豪門,當然其中自然好不了天下會這樣一個龐然大物,誰叫天下會後面是皇帝在撐腰,哪個不怕,哪個不驚,哪個不奉承。
不要說古人沒有經營規劃意識,整個大的礦區可以分爲四個部分,居住區,挖礦區,警戒區,以及三千常備軍營地了。
順便說一下,大唐是不允許世家豪門私養家將兵丁的,但那只是明面上的,正如後世印度的大富豪們,那個沒有數百人的武裝,但是,名義上”他們仍是印度守法奉公的良民,誰又能說的了什麼呢,私養家兵,這是世家歷來的作風,每逢大亂,都會將家族佃戶收進高大的烏堡內,禦敵自衛,另一方面,也藉此侵佔農田,所以這是習俗,大唐民間習俗。
所以三千常備軍,並不都是大唐正規軍,尤其是李治宣佈開春三線出擊,大唐內部兵力被大量調走,留下的兵士不足,無奈只有將一些豪族的私兵拉來充數。
畢竟也有自家的產業,那些豪族族長們,也欣然所致,況且關隴世族一貫武風興盛,這些私兵雖比不了精銳府兵,但看押個十來萬手無寸鐵的奴隸,還是沒說的。
那居住區,位於整個太原礦區的最裡面,依山勢而建,房子全都是用茅草和枯樹搭成”秋風怒號時,能捲走屋上三重茅草,那縱橫委錯的茅屋,盡是晾曬的衣物,能遮蓋住所有的視線,而更多的奴隸則住在廢棄的礦井裡,隨意一些乾草,隨意一些破棉絮,就是一個家的全部組成。
這污穢不堪的居住區,猶若後世的貧民區,每天強*奸、殺人、偷竊、搶劫不停的發生,沒有法律去制約他,大唐盛世的官吏們,是不會忍受骯髒,踏足這一片天地的,和太原城數十里之隔,卻猶若天地之差,而這裡就如同人間地獄。
一些年輕漂亮的女俘奴,很幸運甚至期待能夠被同爲同胞的人販子,運到太原城中,幸運的能嫁給一個大唐商人或平民做個小妾,悲哀的只能淪落到青樓楚館,太原城在這些人眼中,就如同舊中國的租界,那是天堂,是神仙中人呆的地方。
男人們,每天天一亮,就要早q前往礦區領號牌,婦女們要負責爲駐守的軍隊和自家丈夫們洗衣燒飯,那些還沒有長成的小孩子則成天和泥土爲伴,每天都是髒兮兮的,用泥土去加固自家的茅屋。夕陽落止,之時,帶着一身的疲累,渾身黑的只剩下黃黃的牙齒和眼睛的男人們,領着一天幸苦勞作換回的食物回到家中,在妻子和孩子期待的眼神中,小心翼翼的拿出僅能溫飽的食物。
但是,尼事總會出現例外的,不是嗎?
三千駐軍中混入了大量的豪門家奴們,他們可沒有什麼紀律可言,藉着巡視的名頭,看到哪家姑娘媳婦,直接的撲了過去,接下來發生什麼,還用說嗎?
不僅是這樣,十萬戰俘每天消耗的食物,換算成銀錢,可是一大筆,如今這些膽大妄爲的家奴們,上下其手,七天哪,七天的時間,每一天,食物越來越少,到了七天後,一天勞作下來的,連七八歲的孩子都喂不飽,那僅僅是一碗清晰的可以看見倒影的米湯,而以前卻是一大塊臉盆大小的麪餅或者兩大碗粟米。
骨瘦鱗絢的孩子,失去了往日僅有的歡樂,趴在母親的懷裡,等待着,等待着可能會有的食物?
饑荒在蔓延,而那些私家家奴們,卻越發囂張了,左傾黃,右擒蒼,招搖過市”手中的羊肉,往人羣一拋,經常能引得無數餓瘋了的人,不要命的爭搶,他們則在旁邊取樂,留守的大唐府兵們,有看不過去的,但又能怎麼樣呢,打狗還要看主人,這些家奴可惡,可要真打了他們,他們後面的主子就跳了出來,而且看守奴隸,還需要他們出力,雖心有不忍,但不值得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於是,那些家奴們,越發的猖狂了,所做的也越發的過分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被逼到絕境中的人,往往能爆發出非凡的勇氣。
那些餓極了的高句麗、百濟和一部分新羅奴隸們,握着石頭,和看守三千駐軍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值得!提的是,他們平時勞作的工具鋤子,都被收了,只有在下礦的時候,才被髮下去。
唐軍駐軍的將領,也是一霸道之人,姓趙名虎,也是軍中一宿將,何時被一干卑賤的奴隸威脅過,大怒之下,不僅拒絕了這羣戰俘提出增加酬勞的要求,在他想來,所發的食物,雖然不多,但也夠他們一家食用了,居然還有如此奢望,很明顯,趙虎並不知道下面那些豪門家奴大幅度剋扣之事,在他想來,哪怕真的有剋扣,也是有限。
十萬戰俘沉默了,面對這樣的回答,徹底沉默,死心了,尤其是那羣豪門家奴在知道戰俘們鬧事,打殺了數十人,打傷了近百人,大搖大擺的離去後,這位趙虎將軍竟裝聾作啞起來,更是激起了這羣人心底的絕望之心,一個人絕望,可能徹底湮滅,但十萬人的絕望,卻能迸發出一往無前的必死決心。
於是在新一天的勞作開始,當鋤頭耙子分發到衆人手裡,當一位“英雄”振臂而呼”當一杆破晾衣杆掛上染了血的白旗,高高升起後,暴動,也就順其自然,水到渠成了。
後世在評價這一次暴動時,一位資深的史學家,是這樣說的:“國家的崛起伴隨的首先是鐵和血,激烈爭鬥是比和平更正常的現象,盛世的榮光下,是魔鬼在歡笑。龍淵二年的奴隸暴動,拉開的不僅僅是大唐帝國的統治者們對奴隸政策的重新思量,更多的是,從那一刻起,大唐造就了一個史上空前的大奴隸時代。”
奴隸不僅僅可以用來勞作,弄得好,也能成爲一隻強軍,爲大唐浴血奮戰,大唐要開闊天下,光靠漢人流血犧牲,有點不值,第四卷,將會是大奴隸時代的到來,鐵血,殘酷,希望不要罵我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