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是安東大都護府的加急信件。”
京兆府的餐廳內,盧照鄰拿着信走到了李象的桌子旁。
李象接過信,閱讀過後,將信放在桌子上。
“升之,觀光,你們也看看。”
駱賓王率先拿起信,稍稍一閱讀後,便怒氣衝衝地說道:“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真是無恥至極!”
隨後,盧照鄰也拿起那封信,同樣一捶桌子。
“新羅之中,竟然出現如此悖逆之臣!”
“新羅王現與金春秋一道,都在平壤當中避難。”李象伸手敲敲桌子,對二人說道:“所謂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大唐就算是征討不臣,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當務之急,並不……”
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外面有人傳召。
“太孫殿下,聖人有旨,傳殿下入兩儀殿!”
“孤先去兩儀殿,你們二人先在這邊待着。”李象對他們二人說道,隨後便上了車,向皇宮而去。
老李賜下的肩輿多少沾點豪華,由於宮中不能乘車,所以李象每次出宮的時候都會把肩輿放在正門口。
等到他回去的時候,就能乘着肩輿回去。
一路來到兩儀殿,殿內已經坐滿了朝中重臣。
不用問,都是爲新羅之事來的。
李象一溜煙兒地過去,走到李承乾的身邊悄悄坐下。
“新羅之中發生的惡性事件,剛纔你們也聽說了。”李世民開篇就高屋建瓴:“我大唐作爲新羅的宗主國,自然是不能夠坐視不管,任由藩屬國當中發生這種惡劣的事情。”
“昔日魯國內亂,魏公弒君自立而周昭王聽之任之,是爲周王室王道微缺之始;如今我大唐之於藩屬,便如周王室之於諸侯,今藩屬國之中有弒君之事發生,我大唐自然要應天順人,爲藩屬國主持公道,誅其罪,吊其民。”
當然了,這裡的吊字,可不是“吊死”的意思,而是慰問的意思。
房玄齡率先說道:“陛下,臣以爲,目前還是要以遣使申斥爲主,同時我大唐也要做好備戰的準備,若新羅金毗曇、金庾信等人不能迷途知返,再興兵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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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僕射所言甚是。”長孫無忌出言表示贊同:“若金毗曇等人果真能夠迷途知返,自縛請罪,重新迎回新羅王還月城,事情尚可有轉圜餘地。”
這也算是正常的程序,畢竟打新羅可不是幾千人就能完成的活兒,總歸是要調集大軍的。
但調撥大軍征討新羅,一是浪費人力物力,二是需要時間去準備,若是遣使申斥,新羅人能夠改過自新,這事兒也可以翻篇,更能體現聖朝寬宏的恩澤。
“太孫,你是安東大都護府的都護,你怎麼看?”李世民低頭看向李象。
“回陛下,臣支持房僕射與長孫司徒的建議。”李象沒提什麼反對的意見,畢竟這麼做也沒什麼毛病。
“另外,臣以爲,與此同時,安東大都護府也可以做好準備。”李象對李世民說道:“方纔安東大都護府來信,已經言說正在請求登州大都督府調撥糧秣,另請求水師隨時準備支援作戰,臣認爲若是新羅人執迷不悟,在朝廷徵集大軍之前,安東大都護府可以支持新羅王進行復國運動,號召新羅境內親近王室的派系,對抗金毗曇、金庾信一黨。”
“嗯,你考慮得很周到。”李世民頷首表示肯定:“那就這般,暫令禮部擬詔,遣使申斥新羅逆黨,另……命李世績爲平壤道行軍大總管,領步騎七萬及蘭、河二州胡族兵馬,暫屯幽州;李道宗爲遼東道行軍大總管,領步、騎五萬,暫屯朔州;命營州都督張金樹,率幽、營二州府兵,前往安東大都護府相機行事;以太子詹事杜荷爲河南道饋運使,運河南道諸州糧秣入海;太子詹事杜荷爲河北道饋運使,河北諸州皆受其節度;向契丹、奚、靺鞨等部下達徵召令,令其各族隨時準備接受大唐徵召,前往遼東作戰!”
李世民的命令傳達之後,大唐這臺機器開始有條不紊地開動起來。
三日後,李世績、李道宗盡皆出發。
在杜荷還有蕭銳出發之前,李象各自給了他們一封信作爲信物。
“二位姑丈。”李象笑着說道:“大軍的後勤工作,可就交給你們了。”
“殿下放心!”二人盡皆說道。
這二人,杜荷是城陽公主駙馬,蕭銳則是襄城公主的駙馬。
論及能力,這兩個姑父都是佼佼者,尤其是城陽公主駙馬杜荷。
在他們出發之後,從新羅回來的崔修業也回到了長安。
現如今是五月中旬,會試早就已經結束。
會試嚴格按照考區取士,倒也算是相對公平,除了河淮考區之外,大家都挺支持這個制度的。
不過由於本次參與會試的人數衆多,一來還要進行謄抄,二來還要進行閱卷,現在主考官們還在評閱卷子,評選出個一二三四五來。
按照李象的建議,試卷採取百分制,根據分數來區別名次,倒也算是一個比較先進的辦法。
看禮部的樣子,似乎這兩天就能決出成績。
崔修業回來之後,先是命人把新羅婢們帶到京兆府,而後便是去禮部述職。
作爲新羅除蟲射日政變的見證人,崔修業可是掌握着第一手消息。
他從禮部出來之後,直接就被李世民宣召到了兩儀殿之中。
崔修業繪聲繪色地在兩儀殿中,給李世民還有羣臣講述了一遍除蟲射日的細節。
聽到廉宗那袖珍手弩連發不中的時候,李世民下意識嘴脣一抖就想吐槽。
呸,就你這兩下子還政變射人呢?
好在這種情況下不合適,而且這話在心裡說說也就得了。
李象當然也注意到了李世民神色的微變化,心裡還暗自吐槽,論及政變射人,我阿翁可是通天代,戰績可查!
既然確認了新羅政變的情況的確屬實,李世民倒也沒再說什麼,賞賜了一番崔修業後,就讓他先行離去。
出使新羅的使節已經換了人,畢竟之前下旨的時候,崔修業還在路上,更也不可能等他。
回到京兆府之後,李象一擡頭就看到一羣鶯鶯燕燕聚集在京兆府當中。
“這是怎麼回事?誰把這羣人放我……”李象指着那羣新羅婢問道。
“殿下,這是金毗曇送臣的新羅婢。”崔修業對李象解釋道:“臣當時本來想要接受,但是想到殿下的教誨,便決定把糖衣吃下來,炮彈扔回去……”
“另外,臣也想到同僚們身旁也沒幾個侍婢,所以便把她們帶了回來,也算是給同僚謀福利了。”
“嗯……”李象點點頭,伸手拍拍崔修業的肩膀:“行啊,伱小子可以……觀光!”
駱賓王從屋子裡走出來,一隻手還扶着腦袋。
“都說一個女人堪比十隻鴨子,這麼多女人,堪比一千隻鴨子!”駱賓王說話的時候,還不忘記瞪一眼崔修業。
“怪我嘍?”崔修業攤攤手,這個姿勢還是和李象學的。
“貞敏兄,我看你真是把咱們京兆府當成菜市場了。”盧照鄰在後面說道。
“啊,看來你們不喜歡。”崔修業長嘆一聲:“枉我不遠萬里,給你們帶幾個新羅婢回來,現在你們非但不感謝我,竟然還橫加指責,你說說,這同僚之間,還能有點信任嗎?”
“等等,你說什麼?”盧照鄰眉毛一挑:“你說這些新羅婢,是你給我們帶回來的?”
“是啊,人人有份。”崔修業笑了笑:“包括權長史,紇干將軍、張將軍……每人領……領幾個,殿下?”
說到這兒,崔修業不敢擅專,回頭問李象。
李象笑着說道:“這些都是你帶回來的,你自己定就好,另外啊——我武德殿的婢女夠多了,你可別往我這塞了,我沒和你客氣。”
“好的殿下。”崔修業也知道李象不是和他說反話,回頭看向駱賓王和盧照鄰:“你們倆一人挑四個,我……”
話還沒說完,二人就溜到了新羅婢當中挑選。
“子曰,食色,性也。”李象伸手拍拍崔修業的肩膀,“崔呀,你能給同僚們謀福利,孤很高興。”
“都是殿下教誨的好。”崔修業當即便說道,腦袋轉得飛快。
李象:……
我平時就教誨你當媽媽桑?
“除了京兆府的同僚,記得給禮部也送一批。”李象拍拍崔修業的肩膀:“雖說是現如今你在京兆府公幹,可畢竟也曾經是禮部的人。”
“臣明白。”崔修業頷首道。
“嗯,去吧。”李象笑着說道,自己則轉身溜出京兆府,打算回到武德殿和裴雪青深入交流交流感情。
他也沒打算問崔修業新羅現在如何,畢竟崔修業走得比較早,自然是不知道現如今新羅當中的狀況。
新羅女王逃到安東大都護府的疆域時,便引起了邊軍的注意。
在得知金勝曼的身份之後,邊軍不敢怠慢,派出兩隊精銳,護送新羅王室到達平壤城,以尋求蘇定方和劉仁軌的幫助。
如今的平壤城當中,高句麗人很少,幾乎都是遷過來的漢人。
這也是李象的政策之一,把高句麗人遷徙到內地之後,用漢人來填東北,並且給予遷徙東北的漢人以極大的鼓勵政策。
蘇定方和新羅女王會面後,詳細瞭解了新羅之中發生的事情,當即便決定暫時支持新羅王室,並且令安東大都護府進入戰備狀態。
與此同時,他還詳細寫了一封奏疏,送入朝中,又寫下了一封信遞給登州大都督府,最後再向李象這個安東大都護兼登州大都督彙報軍情。
在這之後,蘇定方便與金勝曼商議,豎起一杆大旗,聚攏支持王室的貴族們,以對抗叛軍。
等到朝廷的加急信件到達安東大都護府後,新羅的內戰已經正式打響。
如今的新羅,已經陷入了內戰之中,在安東大都護府的支持之下,新羅女王金勝曼還有輔臣金春秋拉起了一杆大旗,聚攏起一部分還支持新羅王室的貴族,正在和金庾信等人進行拉鋸戰。
安東大都護府雖說沒有直接參與戰鬥,但是在蘇定方和劉仁軌的主持之下,正在對新羅王室軍進行源源不斷的支持,從軍備到後勤。
當然了,軍備肯定是不能給唐軍用的,但淘汰下來的武器盔甲還是可以支援過去的。
新羅王室軍雖說是人數上佔據劣勢,但是由於安東大都護府在背後的支持,一時之間竟然也沒有節節敗退,而是開始站穩腳跟。
不過情況並不容樂觀,現如今的新羅叛軍,佔據了四十餘城,而新羅王室軍則只佔據了二十餘城,叛軍手下的新羅百姓,也要比王室軍多出一倍還多。
五月二十日,大唐的使臣也到達了新羅的王城月城。
月城如今已經被金毗曇和金庾信的叛軍所佔據,金毗曇以“女主不能善理”爲由,宣佈不再承認金勝曼的國王身份,轉而立金庾信爲攝政王。
在歷史上,金庾信是女王的擁躉,與作亂的金毗曇對峙。
究其原因,那是因爲當時高句麗和百濟還在。
金庾信一直主張“犬畏其主,而主踏其腳則咬之”,大概意思就是即使唐朝是宗主國,如果威脅到新羅的利益,也要敢於向其亮劍。
現如今沒了高句麗和百濟,而在新羅人的眼中,大唐就是侵佔了他們的利益,這怎能讓金庾信心服?
這也是他與金毗曇一起造反的原因。
令大唐使節沒想到的是,金庾信這個攝政,既不接見他,也不讓他走,就是這樣找藉口一直拖着。
金庾信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拖時間,直到薛延陀和倭國一同入場。
事實證明,金庾信的想法很對,還真讓他等到了一個好消息。
因爲薛延陀的牙帳之中,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薛延陀的真珠毗伽可汗乙失夷男,於貞觀十九年的五月二十一日病逝。
其子拔灼當天便自立爲可汗,並且於當日下午派遣使節,向西突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