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李家!
當雪娘子嘴裡脫口說出這四個字,朱燦能夠感覺到那蘊藏其中的深深恨意,不過讓朱燦略感意外的是這些恨意大多來自雪娘子口中的那個‘王姑姑’,而關於她的父皇隋煬帝和母妃反倒相對少了一些。
正如雪娘子所言,隋末大業十三年,趁隋煬帝楊廣外出、長安力虛之際,李氏一家從山西太原起兵,一路高歌猛進,只用了僅僅半年時間便入主長安,成爲大隋朝實際上的控制者。其後,李淵迎立代王楊鬱爲皇,即皇帝位,改元義寧,即改大業十三年爲義寧元年。
初入長安,爲免引起民憤,李淵曾和長安百姓約法十二章,廢除許多苛役和禁令,從而贏得百姓支持。然而,不難猜測,對於居住在宮中的隋朝皇室成員,李淵便沒有那麼手軟了。
現在朱燦終於知道,原來師傅雪娘子不僅是隋末王朝的雪舞公主,而且還親身經歷過長安城破的慘痛時刻,因而也難怪其對李氏一家恨之入骨了。
重新回想起當年的一些往事,雪娘子整個人都陷入到一種哀傷和悲憤的情緒當中,一旁的李建成早已嚇傻了,他現在既知雪娘子與自己一家有深仇大恨,又豈敢奢望對方能夠救自己?
膽戰心驚之下,李建成因爲驚懼而越加瑟瑟發抖起來。
就在此時,只見雪娘子猛地轉身,衝他厲聲道:
“李建成!你可還記得十年前長安城外那一對被你追殺至走投無路的老幼嗎!”
雪娘子的暴喝聲中充斥着濃郁至極的殺意,聞言,李建成猛然一驚,隨即手指雪娘子驚恐道:
“是你!果然是你!當年本宮奉命追殺前隋餘孽,到最後只有一個年幼女子逃出城外,原來你就是那個女孩!”
不用問,朱燦已經大致猜到了一些什麼。當年奉命出城追殺雪娘子的正是李建成,那時的李建成已經是而立之年,而雪娘子不過是纔剛剛懂事的十歲大小,但饒是如此,在雪娘子心目中卻也牢牢記住了這個曾親手下令害死自己的‘王姑姑’的仇人!
現在想起來,雪娘子對於李建成的恨意只怕還在李淵等人之上,也難怪當日在朱家大院中雪娘子第一次見到李建成時,便顯得神情有些怪異了。
此時的李建成早已被嚇得如同一隻老鼠般蜷縮起來,雪娘子雖然對其恨之入骨,但現在卻並不想要殺他,只是嘴裡不住冷笑着。
“唉……”
心中一聲嘆息,朱燦看向雪娘子道:
“師傅,徒兒有些疑問,當年你父母俱亡,身旁就只有那一個姓王的宮女,可是縱然如此你們二人還能在長安城中躲藏數月,乃至最後逃出生天。師傅,這位‘王姑姑’她……”
憑直覺,朱燦已經猜到雪娘子口中的這位‘王姑姑’定然不簡單,只不過具體究竟如何,卻還是沒有什麼頭緒。
聞言,雪娘子冷笑一聲,看向朱燦道:
“阿燦,你剛纔說錯了,你可不能叫她‘王姑姑’。”
“嗯,那我叫她什麼?”朱燦詫異道。
“你要叫她師祖。”
“什麼!”
猛然間,朱燦嚇了一大跳,等他有些反應過來,不由得驚駭道:“師傅,你的意思是……”
“不錯!阿燦,你也該猜到了!”
雪娘子鄭重其事道:“爲師的這一身武藝乃至那一百零八種刀法全都是拜‘王姑姑’所賜,嚴格而言,她是我的師傅,自然便也是你的師祖了!”
話音一頓,雪娘子
繼續道:
“阿燦,你還記得爲師剛纔說過當年在深宮之中無聊,是‘王姑姑’曾陪我一起玩耍嗎?其實當年我和王姑姑玩耍的並不是什麼小孩子的玩意兒,而恰恰就是那一百零八種刀法。現在想來,當年母妃早已和王姑姑相識,而她想必是擔心我ri後落於危難,所以纔想要請王姑姑來教我一些防身武藝。不過事情還是那麼不可思議,誰能想得到當時年幼的我不但對於武藝一途毫不畏懼,反倒是對那許多種刀法有種似曾相識的緣分!”
“就這樣,因爲刀法的聯繫,我和王姑姑從素未謀面到師徒情分,那些日子裡,王姑姑每日來宮中傳授刀法,而我則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地練習,縱然其中有許多地方不懂,卻也將所有刀法要領也全都記載了腦子裡。從王姑姑出現到最後我們生死別離,這其中不過才只有一年多的時間,而就是在這一年中,王姑姑將她的畢生武藝傳授於我,所以纔有了爲師的今日!”
說話間,雪娘子雙目中已經飽含熱淚。
而一旁的朱燦早已是驚呆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穿越後所學的這許多神奇刀法居然是傳自於前隋深宮中一位神秘的宮女!從第一次接觸‘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刀’,朱燦便發現這些刀法驚世駭俗,定然來歷非凡,不過現在突然發現是這樣的來歷,實在不由得讓人大吃一驚。
當然,還有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就是雪娘子僅僅用一年多時間就將那一百零八種刀法全部學會!要知道,一年多時間,這和朱燦學藝至今的時間相差無幾,朱燦自認爲已經是進步神速,雪娘子也誇讚自己天賦非凡,可是至今爲止,朱燦也不過學了其中的半數刀法罷了。而遙想當年,年幼的雪娘子同樣是用一年時間便將這些刀法全部學會,乃至於最後樣樣精通,這其中實在難以解釋,只怕到最後也只能歸結於‘緣分’二字了。
“王姑姑,她其實是師傅你的授業恩師?這麼說來,那徒兒我的確應該稱呼她一聲師祖了……”
又一聲嘆息,朱燦看向雪娘子道:“像師祖這般神奇人物當不會是無名無姓之輩,師傅可知她是什麼來歷,又爲何隱藏在前隋深宮中呢?”
聞言,雪娘子搖了搖頭道:
“爲師也不知道,當年爲師年紀畢竟還小,並不想去詢問這些,而母妃和王姑姑也從未向我說起過。現在想來,那些刀法應該也是王姑姑傳承自某些神秘的源頭吧。”
“嗯……”
朱燦點點頭道:“我們師門中這一百零八刀包羅萬象,神奇無比,的確不可能是一人能夠創出,只可惜師祖她老人家已死,否則定可再將這些絕藝發揚光大了。”
說着,朱燦心中惋惜,也不由得怒目瞪向一旁的李建成,事到如今事情很顯然,將一百零八種刀法全部精通的雪娘子已經如此了得,當年的那位‘王姑姑’定然更是近乎天下無敵一般的人物。可以想見,當日在長安城外,李建成等人定然是動用了一些卑鄙手段,或者直接便是人海戰術,這才令王姑姑最終慘死。而也就是那時起,雪娘子纔開始自己孤獨十年的生活。
“師傅,如此說來,師祖死後,你便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乃至最後於長白山上落腳,對嗎?”
朱燦心中一痛道。
“不錯,”
雪娘子點了點頭道:“王姑姑死後,我本也差點被抓住,不過所幸那時的我已經有了一些身手,便在幾經波折之下僥倖逃了過去。那時我才僅僅十歲,天下之大,幾乎沒有我容身之處,本來我心如死灰,
也想追隨父母和王姑姑而去,不過一想到王姑姑臨死前看我的眼神,便無論如何想要掙扎着活下去。”
“當時正是趕上亂世,我大隋王朝滅亡後,天下間羣雄割據,又有外敵夷族虎視眈眈,可謂是處處都隱藏着危險。離開長安後,我在天下四處漂泊一年,期間也漸漸知道當年我父皇的朝廷到底爲何被覆滅,明白了許多道理。很快,我已經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大人了,不過心中想要復仇的火焰卻還是無法停息,再加上還害怕會有人前來追殺,便急需一個安穩的環境。最後,在我十二歲那年,我無意中來到長白山,入山之後本是迷了路想要出去,可是沒過幾日眼見此處荒無人煙,是個絕好的隱蔽場所,這才決定在那裡定居下來。”
“原來如此……”
一想到當年雪娘子孤身一人所忍受的苦楚,朱燦心中便忍不住酸楚無比,他沒有再多問什麼,而是苦笑一聲道:
“師傅,我明白了。在那之後你便一直隱藏在長白山上,幾乎終年不與外人相見,而這一住,就是將近十年時間。在這十年中,你在山中苦練刀法,最終將幼年時所學會的一百零八種刀法全部精通,你的心中只有一個目的,便是最後重見天日,並向李唐王朝復仇,對嗎?”
“不錯!”
一聲暴喝,雪娘子的語氣變得越加冷酷起來:
“十年時間!我在長白山上不知忍受了多少苦楚!不過這些都是值得的,十年間,我每年下山一次打聽消息,每次得知李唐王朝並未覆滅,甚至還逐步統一天下的時候,我的心裡便十分高興,心想這是上天保佑,讓我親手向李氏一家復仇。每每此刻,我便會越加心意堅定,猶如發瘋一般練習刀法。阿燦,你知道嗎,一年多前,若非你忽然出現並被我救下,爲師很可能已經提早實施自己的計劃了!”
聽到這裡,朱燦不由得心中一痛,他心想當初雪娘子肯收自己爲徒,一方面固然是心中憐憫,但另一方面卻也難免有想要找個幫手的想法,只不過後來到了長安眼見自己有家人牽絆,這纔打消了這個主意。
此刻,朱燦的心中劇烈掙扎起來,事到如今他已經對雪娘子的過去大概瞭解,也深深知道她心中的痛苦和仇恨?可是怎麼辦呢?難道放任她去實施自己的計劃,去向李唐王朝復仇?不用說,這樣只是讓她走向沒有盡頭的深淵,她的一生也就此毀去罷了。
“師傅,你——”
掙扎了許久,朱燦正想要說什麼。
可是就在這時,雪娘子回憶起諸多往事,早已是難以控制其情緒,當下只聽她暴喝一聲道:
“阿燦!剛纔我便已說過,逃難的那段日子裡,我已經逐漸明白自己的父皇是罪有應得,他和他的大隋王朝一同覆滅也是理所應當,因而我並沒有打算爲此復仇!可是你告訴我,我的母妃不過是終年生活在深宮之中的一個弱女子,她有何過錯,竟要被人無辜殺害!還有我和我的王姑姑,長安城破之後,我已經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毫無威脅的弱小女孩,王姑姑雖身懷絕藝,卻只想安然將我撫養長大,並無任何非分之想,李唐王朝又因何要對我們趕盡殺絕!那一年多來,王姑姑像爲師的親人一般照顧我,教導我,我對她的依戀之情甚至過於父母,當日她爲了救我而慘死在長安城外,此事在我的心中猶如一根利刺般久久不能退去!阿燦你告訴爲師,拋開國仇家恨不說,拋開我個人所受的苦楚不論,就算是單單爲了王姑姑一人,我楊雪該不該向他李唐王朝復仇!”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