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學新聞學的 “策論得有題目,那我們寫什麼題目呢?”
狄仁傑小朋友積極開動小腦筋,成功收穫同學們的白眼。
李明裝作大人的樣子,背著手踱步:
“確實。最近朝堂發生了一件冤案,讓我和諸位有識之士心如刀絞。
“那便是功臣侯君集貪污案。”
長孫延立刻眼睛一亮,踊躍發言:
“對對對!唉,爲國出征的將領竟被刀筆吏百般刁難,就像龍在沙灘上擱淺了一樣,讓我唏噓不已啊!”
侯寶琳哇的就哭了:“阿翁!阿翁!”
“別哭了別哭了,明哥會幫你阿翁洗刷冤屈的。”尉遲循毓不太熟練地哄著小孩。
在這個小黑炭頭的腦海裡,明哥是一拳把兩儀殿的君臣都打哭的超級猛男,無所不能。
是在兩儀殿還是太極殿?時間太久,他有點記不清了。
諸位有良心的知識分子無不羣情激憤。
房遺則小聲嘀咕:
“可侯將軍確實……”
“你說什麼?!”
“確實被刀筆吏陷害了!”
房遺則果斷站到了人民的這一邊。
氣氛烘托到位了,李明故作煩惱狀:
“可我等人微言輕,朝中昏君當道,奸臣弄權,怎麼辦呀?”
羣臣頓時神色黯然,只恨自己還太弱小,不能澄清宇內。
李明又作振奮狀:
“孟子曾經曰過,水可以承載船隻,也可以讓船隻傾覆。
“所以,我想啓迪民智,讓國人一起評議這出朝中醜聞。”
說通俗點就是帶節奏,用輿論倒逼。
現在是王朝初創,君臣開明,願意傾聽民意,所以民間可以像小嬌妻那樣,向統治者撒個嬌。
要是碰上個真暴君,比如武則天、武則天、還有武則天,那草根士人敢這麼幹就哦豁了。
來君臣正在
“好啊好啊!”羣臣歡欣雀躍,隨後又陷入了茫然。
“這和我們的策論有什麼關係呢?”
還是長孫延冰雪聰明,摸著下巴道:
“明哥的意思是,讓我們作文章批駁奸臣,並廣發天下有識之士吧?”
羣臣立刻就明白了。
以筆鋒做武器,弘揚正氣,祛除奸邪。
原來這就是老師常說的“文以載道”的真正含義。
衆人終於領會了學習的真正意義。
“大錯特錯。”李明毫不留情地批駁。
長孫延一愣,有點懵圈。
繞了一圈,那到底讓我們寫啥?
李明清清嗓子:
“我要你們寫文章,贊同朝廷逮捕侯君集。”
什麼?
羣臣頓時炸鍋了,對這昏聵的決定大爲不解。
他們羣情激憤,懇請殿下收回成命,堅決不同流合污。
“你們啊,天真。”
李明好不容易把嘰嘰喳喳的小嘴巴們壓下來。
“你們私自分發抨擊朝廷的文章,是怕侯將軍寂寞了,迫不及待要去牢裡陪他嗎?”
唐朝時期,紙張和雕版印刷術已經開始普及了。
相應的,出版物審查制度也早已建立起來了。
還是那句話,古人只是科技積累不夠,又不是傻。
雖說相比高度集權、理學氾濫的明清時期,唐朝的書禁還算寬鬆的,主要審查重點也是在宗教、堪輿這方面。
但你要是私自刊印反動黑材料,那就別怪封建主義的專政鐵拳了。
羣臣的士氣一下子從山峰跌到了谷底。
尉遲循毓跳將起來:
“就算髮表不了,讓我昧著良心寫文章更不行!我不寫了!” 另外幾個衝動的孩子跟著鬧騰起來,完全不理解李明做法的精妙之處。
都是不學新聞學導致的……李明不禁撓頭,耐心地解釋:
“我們的目標是喚起民智,文章是要讓別人看的。
“你寫一大段爲侯君集的辯護詞,誰愛看啊?”
大家面面相覷,確實是這個道理。
羣臣自己就很討厭別人和他們講大道理,現在又要讓別人接受他們的道理,這就有點沒道理了。
“所以,我要你們寫文章,支持朝廷逮捕侯君集的決定。”李明露出壞笑:
“破綻越多越好,寫得越肉麻越好,越讓人反感越好——
“不要經由你們的嘴來批駁,要勾起讀者的吐槽欲,讓他們自己批判。”
用現在的話術來說,就是低級紅高級黑。
在網上衝浪久了,李明也見識過不少輿論戰的手法。
雖然自己沒吃過豬肉,但好歹見過豬跑。
在人均連“新聞”是啥意思都不知道的唐朝,絕對算得上降維打擊了。
羣臣思索起來,結合自己被灌輸儒家教條時的逆反心理,終於福至心靈:
“就是讓大家讀我們的文章,讀著噁心唄~”
“沒錯。”李明給出肯定的答覆。
華夏人民歷來是熱愛種田的核平主義者。
侯君集用華夏的劍爲華夏的犁取得了陽光下的土地,是天然的政治正確。
開疆拓土的功臣,轉眼就被捕入獄。
要素拉滿,不怕輿論不發酵。
民意沸騰,加之軍中必定也多有不滿,雙重擠壓下……
一想到李二被逼宮逼得焦頭爛額的狼狽模樣,李明就忍不住庫庫笑起來。
…………
從施粥攤借了幾張長桌,孩子們就這麼盤腿坐在地上,唰唰唰悶頭寫起來。
大家雖然逃課、翻牆、打羣架,但他們覺得自己還是熱愛學習的好孩子。
現在有了學習的動力,個個下筆如有神。
在最中二的年紀,有什麼能比伸(唱)張(反)正(調)義更能激發他們的熱情呢。
“不管用了手段、爲了什麼目的,殿下終於能讓各位公子世子們好好讀書了……”
韋待價坐在角落裡全程目睹,欣慰得都快哭了。
今天他算是對這個小混不吝刮目相看了。
這小東西,籠絡人心、支使他人是有一手的。
李明走到他身邊,拍了拍韋待價的肩膀。
“我看大家寫得很認真哪,殿下的主意真不錯。”韋待價恭維道。
李明不說話,就這麼盯著他。
韋待價嘴角一抽:“是讓我在邊上看著,對吧……”
…………
“可這有我什麼事,我爲什麼也要寫……”
韋待價提著筆,坐在長孫延和尉遲循毓中間哭笑不得。
“他們畢竟還小,寫的東西未必合我意,得有個人兜底。”李明語重心長地拍拍韋待價的肩膀:
“爲了將士們不會流血又流淚,有勞韋將軍了。”
韋待價一怔,苦笑道:
“不愧是陛下的子嗣,天生就有讓人心甘情願賣力的能力。”
接著,他正色道:“韋某必不負囑託。”
“唐軍將士的冤屈能否得到伸張,就全系在韋將軍的筆下了。”
李明燉完一大鍋雞湯,最後補上一句:
“還有件小事,同學們寫完的所有文章,一會也麻煩你全部檢查潤色一下。”
韋待價:……
殿下果然是個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