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片夜色下的無垠沙漠,寂靜和荒涼是這裡永遠的色彩。
順着天與地的交界處看去,冷風席捲下的沙塵描繪出一幅幅壯闊畫卷。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沉悶的蹄聲自遠處傳來,一聲接一聲,轉眼打破了所有表面的寧靜。
黑暗中滿是奔馬的身影,一個個騎士盔甲鮮明,似來自遠方的聖使,要與這荒涼沙漠鬥爭到底。
爲首之人頭戴鐵面,身形修長,腰間一刀一劍,看起來倒像是個遊歷而來的瀟灑書生。
“停!”書生擡起了手臂,鐵面拉開,夜風盪漾在呂璟略顯幹皺的面龐上。
“幾日了?”思緒在瞬息間好像回到大宋,然而,自他們進入這片遼國北部的沙漠以來,時間就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概念。
“七日了,官家。”呂方臉上帶着苦笑,大宋這些年嘔心瀝血才勉強將這條看似不可能的道路打通,但現在看來終究有些冒險了。
呂璟點了點頭,遠處宗澤已經帶領軍士們在四處探查,大宋這幾年利用商隊在這片沙漠留下了太多物資,每一件對於如今的他們都舉足輕重。
“岳飛他們還沒有消息傳來嗎?”問這句話的時候,呂璟臉上的笑意清晰可見。
呂方搖了搖頭,卻也很是欣慰,誰能想到,本來只是用來對付遼國,驕其心志的軍隊,竟然在岳飛的率領下,硬生生斬殺了數百宮分軍。
就連此前被遼國視作新一代名將的耶律撻不也都被生擒,不知驚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岳飛和王貴、張憲三人一戰成名,更讓呂璟趕到欣慰的是,徐寧分兵北上拿下錦州,大大調動了遼國的注意力,爲他們此次奔襲的成功再添籌碼。
可是如今的問題,反倒是他們如何離開這片死亡沙漠的問題。
風沙席捲,夜色下的沙漠人影憧憧,此次北上奔襲,呂璟可謂是下了血本。
這幾年集中培養的幾支騎軍全部拿了出來,總計五千餘衆,宗澤爲副帥,呂方、郭成、盧俊義、魯達等爲將,幾乎集結了大宋最強的機動力量。
“官家,又找到一批物資!”魯達大步走來,臉龐上的短鬚已顯成熟。
“好,傳令全軍,休息半刻鐘我們就出發。”呂璟撫摸了下戰馬的脖頸,馬瓦里馬優異的血統使得它既是在沙漠中,也能頑強存活下去。
而這支史無前例的宋騎,配備了足足三千匹馬瓦里馬!
除此之外還有兩千專門用於馱負的滇馬和駱駝,這纔是他們能夠神不知鬼不覺進入這片沙漠的根源。
許多北地的民族稱呼其爲死亡之海,距離遼國中京大定府僅有半日路程,一向被視爲天塹之地。
而今日,呂璟帶領着五千餘宋騎繞行千里,來了......
停頓的時間永遠短暫,爲了這場看似孤注一擲的賭博,大宋投入了太多,自然不能有分毫耽擱。
呂璟翻身上馬下達了前進的命令,騰騰的馬蹄踩着沙土再度向南進發。
兩日,三日,足足五日!當無垠的綠色充斥雙眼,包括呂璟在內,所有宋軍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爲了穿出這片死亡之海,他們足足耗費了十二日,外界的情況如何全然不知,每日裡除了尋找那些自己都不清楚的物資點,剩下的,似乎只有祈禱。
所有人的嘴脣都因爲缺水而乾癟,肚子空空如也,但他們身下的戰馬,卻還高昂着頭。
“戴宗立刻帶人查探情況,切勿打草驚蛇。”呂璟咧開嘴笑了笑,蒼天終究給了他機會,只是不知道現在戰爭進行的如何。
宋遼聯合以來,大宋對遼國的滲透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看似強大的敵人內裡實則已經千瘡百孔,而如今,呂璟希望用最凌厲的辦法,直插敵人咽喉!
......
大定府,這裡恰巧是黎明,一隊隊神色肅殺的宮分軍衛士正在街道上穿行,新任遼國皇帝耶律延禧下了嚴令,要肅清國內一切反派分子。
因爲那該死的逆帝耶律洪基竟然跑到宋朝出賣了偉大的契丹人,就在昨日,一些被重金賄賂的契丹武士發動了對新帝的刺殺,雖然沒有成功,但無疑撥動了耶律延禧本就敏感的神經。
於是這位新登基不到月餘的遼帝徹底摒棄了契丹人四時按鉢的傳統,他將自己完全鎖在了深宮之中,並且對中京城嚴密監控,同時大興土木,引得怨聲載道。
而身爲新朝丞相的蕭兀那就不得不時常往深宮中奔走,白髮都因此多了許多。
也就半刻鐘的光景,蕭兀那就來到了遼帝耶律延禧的住處,內宦呈報後終於得到了面見的機會。
“丞相不在府中爲國效力,找朕何事?”沉悶的宮殿中紅燭點點,遼帝耶律延禧左擁右抱,和他的美人們一起醉眼朦朧的看過來。
蕭兀那眉頭一皺,卻終究按捺下來,“陛下,宋人戰敗之後遲遲沒有動靜,臣......”
“丞相簡直杞人憂天!”耶律延禧毫不客氣的開口打斷,扶着腰身站了起來。
“陛下......”成片的後宮美人也順勢起身,如翻滾的波浪,跳動間美好無限。
“老臣命大石林牙率軍試探,遭到了以种師道爲首的宋軍猛烈還擊,可見宋朝皇帝攻擊遼國心思不死。”
“好了,下去吧,不要打擾朕清修!”蕭兀那的堅持,終究換來的不過是一聲更嚴厲的呵斥。
那些美人們也都挺直了身姿,充滿不屑的朝蕭兀那看來,就憑你這老骨頭,也想和我們爭奪陛下?
“臣......遵旨。”蕭兀那嘆息一聲,終究只好起步離去。
奚人大王蕭幹邀他前去商討城中守備,蕭兀那不得不去。
爲了鎮壓遼國東部的叛亂,如今的中京城除了宮分軍外,契丹兵卒已經不多,手握大軍的蕭幹自然變的舉足輕重。
可一心想要爲遼國這艘破船續命的蕭兀那不知道,來自北方死亡之海上,呂璟靜默的目光已經穿透沙塵,直視中京城。
百年宋遼恩怨,終究到了徹底算清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