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商品經濟的發展和繁榮,宋朝是少有沒有實行禁酒政策的朝代,各州縣都設有酒坊,以酒務管理。
郴州主要以出產黃酒爲主,雖然沒有什麼聞名大宋的酒類品牌,官監酒坊的規模卻是也不小。
“大郎請看,咱們這官監酒坊距離城東的水運津渡碼頭不過一刻鐘的路程,交通便利,所產黃酒在這荊湖南路可是有不小名號。”陳衍一邊將呂璟等人迎進酒坊,一邊吩咐僕役們通知負責這裡的吏員。
過了門樓向內沒行走幾步,便見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小跑着奔了過來,神色有些惶恐。
“小老兒費成叩見陳大人,哪股風把您給吹來了?”
陳衍哼了一聲,嚇得費成更是在地面顫抖不止,這纔開口說道:“這位呂公子要來參觀下咱們酒坊,你帶路吧,問到你什麼,都要據實回答,不可推脫。”
費成連連叩頭應下,目光落在了呂璟身上,開口道:“呂公子想看什麼?咱們這郴州酒坊在整個荊湖都是一等一的。”
“隨意看看就行。”說話間,呂璟邁步向酒坊內走去,費成連忙跟在了身旁,陳衍等人則不徐不疾的跟在身後。
郴州酒坊佔地約有千米方圓,皆是木質結構的棚子搭建,內裡又分爲浸米、蒸飯、晾飯、發酵、開耙、煎酒以及包裝幾個區域,分別有人工進行操作。
“小老兒帶公子去看看成品區域?”費成神情很是殷勤。
“去看看釀酒的地方吧。”呂璟對於傳統黃酒釀造工藝也不瞭解,觀看一番也好對之後新酒生產做出規劃。
費成面色間閃現一抹猶豫,目光輕瞟了後方的陳衍一眼,這纔在呂璟催促下帶路前去。
行走了沒多遠,製作黃酒的區域就已經在衆人眼前顯現,只是其內冷清的狀況卻與想象中完全不同。
四處散落的工具,還隱隱有污臭味道自內傳來,幾個只着下衣的漢子正捂着口鼻在內清理着什麼。
“你這老兒莫不是戲耍我家少爺?這裡哪有黃酒釀造?”呂方亮了亮胳膊,面有怒意。
費成嚇得直接又跪倒下來,渾身顫抖不止,目光卻一直望向了陳衍。
“看我作甚,有什麼就說什麼!”陳衍臉色一板,費成想哭的心都有了,不是大人您讓我們隱瞞消息的麼,怎麼現在又變了主意?
“老人家,我們先進去看看,小子只是好奇,聽聞郴州酒坊一直都算紅火,如今怎麼成了這樣?”呂璟伸手將費成扶起,邁步向內裡走去。
到處是散落的工具,釀酒用的大米更是看不到一粒,難聞的腐臭味道將整個棚內瀰漫。
“呂公子,這裡之前死了人,您就不要進去了吧?不吉利。”費成嘆息着開口。
看了前方一眼,除了那幾個正在清理溝渠的漢子,這裡便再無他人,身後的陳衍也是開口催促,顯然不願意再往內去。
“老人家可否給我們說說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出了棚子,呂璟第一時間開口詢問。
秦湛和呂方等人也面露好奇之色,陳衍倒像是事先知曉,只是面目陰沉。
“既然公子想知道,那小老兒就試着說一說。”費成又看了陳衍一眼,這纔開口將始末言明。
郴州城多好水,名泉也不少,其中圓泉和貪泉更是名滿大宋。
這酒坊便也佔據了一眼名爲香泉的名泉,水質甘冽,清甜可口,在這郴州城中也是數一數二。
好酒當用好水,往日裡正是憑藉這眼名泉,郴州酒坊所產黃酒味道醇厚,清甜怡人,售賣很是紅火。
但是前段時間香泉涌出的水忽然變得腥臭難聞,也不是怎地,陰邪作祟的傳言就在酒工間流傳起來。
等到陳衍得知狀況的時候,酒工們大都已經倉皇逃竄,僅剩下費成幾個人選擇留了下來。
爲了破除流言,陳衍便吩咐費成帶人將香泉挖了開來,這才發現其變臭的緣由,只是真相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泉眼下竟然不知何時埋藏了兩具渾身傷口的男屍,已經開始腐爛變臭。
而且,泉眼周圍的泥土也都被人調換,用的全是沾染了金汁等污穢之物的惡土,用心不可謂不險惡。
“本官擔心消息泄露影響郴州酒水聲譽,這才囑咐他們秘而不發,大郎,等你撲買的時候,本官一定會給你個合理價錢的。”陳衍打斷了費成講述,語重心長的開口說道。
呂璟開口應下,對陳衍耍弄的小心機不以爲意,反倒是費成口中所說死屍引起了他的興趣。
“不知那兩具屍體如今在何處?可否帶我們去察看一番?”
費成一愣,這位小公子怎麼還有看屍體的愛好,不過卻也不敢拒絕,帶着衆人向酒坊角落行去。
這裡雜草叢生,頗有些荒廢的樣子,費成喊來了兩個漢子開始挖掘泥土,呂方則謹慎的站到了呂璟身前。
隨着泥土的不斷清出,兩具接近腐爛的屍體也出現在衆人面前,臭氣熏天。
“本官查過了,這兩人並非酒坊中人,面目被毀去,也無法推測。”陳衍嫌棄的看了一眼,開口說道。
呂璟默不作聲,走到近前察看了番,兩句屍體身上佈滿一尺長的劃傷,面目也被人刻意毀去,確實無法辨別。
“大郎,這兩人身上的衣衫似乎不像是普通百姓啊。”秦湛忽然開口說道。
“老人家,這酒坊出事大概在什麼時間,之前可有外人來過?”呂璟心中漸漸有了想法。
“大概是在知州老爺家着了火災後的一天吧,小老兒還記得當時小七他們正說什麼內幕消息,就突然聞到一股臭味傳來,這纔有了發現。”
“外人......咱們這酒坊內大家都很熟悉,一直都是......陳大人?您可還記得郭路這個人?”費成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
“記得,老郭頭當時在我府外跪了三天三夜,我才答應將他僱到了酒坊中去。”
見呂璟疑惑,陳衍又開口解釋道:“這個郭路面向醜陋,說是以前遭過什麼火災,看起來跟個厲鬼似的,他父親是這酒坊中的釀酒師父,當時求到本官,我也不好拒絕。”
呂璟心中一動,當下開口問道:“不知這個郭路和他父親如今去了哪裡?”
“酒坊出事前說是要回老家,後來就都沒再見過,那也是個可憐人啊。”費成嘆息着說道。
又詳細詢問了一番這郭路的情況,在呂方確認了那兩具屍體傷口皆爲劍器所傷後,呂璟心中的猜測漸漸堅定。
走到陳衍身邊低聲言語了幾句,他也是滿面驚訝,酒坊內這個郭路竟然是襲擊知州府邸的賊人之一?
“先安排人把這兩句屍體送去衙門讓人辨認,陳大人,我們去那郭路家中走上一趟如何?”沒想到前來查看酒坊竟然意外發現了賬目案件的線索,呂璟當下開口說道。
陳衍有些猶豫,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萬一讓劉奉世那老傢伙誤會,事情可就大發了。
當下安排了人將屍體送去衙門報案,又吩咐了費成帶路向郭家前往,此時已經顧不得酒坊聲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