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使大人。”聽到了我講到的待敵、保山險、收聚糧食…,張珏很快就提出了他的疑問:“守城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有時我等必然要到野外去面對韃子。不知大人對此又有何良策?”
“問得好。”我點頭讚了一聲,講學時聽者能夠自由提問也是宋朝課堂的一大特色。對於宋朝的文人來說,不單是在講學時言論自由,在朝堂之上同樣也是這樣。宋朝自太祖趙匡胤起,便有不殺大臣、刑不上大夫一說,目的就是要讓他們在廷爭上放膽高談闊論。因爲只有寬諒免責,才能讓大臣們廣開言路,暢所欲言。這一點卻是其它朝代甚至是在唐朝的鼎盛時期,都無法與宋朝比擬的。
“孫子兵法也不是萬能的。”我笑了笑說道:“所以鄭言便想到了十大軍事原則,鄭言想以此做爲對付韃子的法寶。”
“十大軍事原則?”乍聞這個新名詞,堂中的百餘名將領紛紛交頭接耳,但他們問來問去,卻沒有一個人問出個所以然來。
見此我暗笑了一聲,十大軍事原則是在近千年以後,一位偉大的軍事家、思想家、政治家提出的軍事理論,這時代的人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這便是了。”我從懷中掏出了空閒時寫下的軍事理論,遞給了立在身旁,同樣是一臉迷糊的徐格說道:“鄭言也是自一位偉人那學到這些地,十大軍事原則。重在集中兵力打殲滅戰。其以‘保存自已,消滅敵人’爲作戰目的;以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爲作戰目標;以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爲作戰方針進行作戰。試想蒙軍人少,兵源緊缺,這何嘗又不是蒙軍的短處、我軍的長處?所以我軍若能做到這十大軍事原則,那麼就算是暫時失去一些城池,丟掉一些土地。但最終的勝利還是屬於我們的。”
“一:先打分散和孤立之敵,後打集中、強大之敵。二:以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爲主。不以保守或奪取城市和地方爲主要目標……”徐格如獲至寶地捧着手中地摺子,輕聲地念道。堂中的百餘名將領則是鴉雀無聲,雙眼緊盯着徐格側耳細聽,生怕漏掉了什麼。
“呼……”將十大軍事原則念罷,徐格情不自禁地長長舒了一口氣,搖頭說道:“此十大軍事原則,就算比起孫子兵法來。也是有過之無不及。讓徐某奇怪地是,徐某自認學富五車,如此高明的兵法之前卻是從未聽過。今日得見,真是幸甚,幸甚!”
聽完徐格所念的十條原則,王堅、張珏等一衆知道其中利害的將領,眼中全都露出了震驚之色,個個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爭先恐後地圍着徐格抄錄,立時堂中便有如集市般的一片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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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使大人。”已散講,徐格快走幾步趕到我身旁,慚愧地對我拱了拱手道:“適才徐某有羞辱大人的意思,還望大人見諒。”
“無妨,是鄭言不對在先。”聞言我笑了笑說道:“好在鄭言平時整日都在想着如何對付韃子。否則今日定要出醜一番了。”
“大人的講學確是十分精彩,徐某自愧不如。”徐格再次對我微微一拜道:“由此也可見大人整日憂國憂民,卻更讓徐某對今日地小人行徑深感愧疚。”
“徐大人無需如此。”見此我忙將徐格扶起道:“些許小事,徐大人無需放在心上。更何況,徐大人也整日爲治民而奔波,如何能以小人自稱?對了,說到治民,不知徐大人訪察民情進行得如何了?”
“回置使大人。”徐格擡頭說道:“屬下爲了得到西川的真實情況,這幾日已派出了近千名軍士,分別探訪了西川的工、農、商三業。已基本瞭解了西川的生產狀況。”
“哦。說來聽聽。”
“回置使大人。”徐格說道:“在幾日的訪察之後,屬下才發現。原來西川的工、農、商三業已是魚龍混雜,難以分清界限了。這是因爲大多數的農民在農閒之時,便會相約入市,或爲工出售勞力,或爲商做些小本經營。”
“哦!”這也許就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前兆吧,人人都說宋朝是一個由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過渡地朝代,現在看來果然不假。聞言我不由眉頭略展,說道:“這麼說來,成都百姓的生活必定寬裕吧。”
“不然。”徐格嘆了一口氣說道:“西川苛捐雜稅奇重,農民即便是在農閒之時爲工、爲商,卻是連溫飽都不能解決。”
“竟會致此?”聞言我大吃一驚。
“甚於置使大人所想。”徐格苦笑着搖了搖頭道:“西川實行的稅制是丁口徭役,三丁抽二,二丁抽一,並照丁口課稅而不論土地的多寡富貧。所以有的嫁母,有的不聚,有地出家作和尚或作道士(出家人不用納稅),更有甚者還將剛出生的嬰兒溺殺於水中……”
“竟有這等事?”我難以致信地望着徐格。
“自然不假。”徐格嘆道:“西川本是魚米之鄉,百姓又個個都是種莊稼的好手,是以土地足以養民,但由於丁口稅,百姓年年都只有半年的糧食。另半年的糧食,便要出外爲工、爲商,借貸,甚至爲匪才能酬得。百姓農忙時在家,秋後出外‘營生’已成爲一種習慣了。而且有些百姓在土地被富豪吞併後,按丁口徭役他還是得納稅,那麼這些百姓便只有爲匪或是死路一條了。”
竟然已經到了如廝田地,聽到這裡我覺得心上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沉重。我很清楚,百姓若是到了被逼着當土匪的地步,那也差不多就到了社會崩潰的臨爆點上了。甚至我可以說,只要有人號召,西川很有可能就會發生農民反朝廷的大聯合,等到這些農民有了組織、有了領導人,那就是我武德軍到處救火的時侯了。